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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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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和姬旼還是對頭,兩個人在宴會上你來我往,梁王不僅打不過姬旼,就連吵架都吵不贏,氣鼓鼓的等著他王妃給他出頭。

但梁王妃哪兒顧得上他,忙著給女兒餵果子,氣的梁王快要哭了。

姬澍心不在焉的坐在殷卻暄身邊,雙手搭在膝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視,看似莊重且穩妥,任誰見了都要誇讚一句頗有儲君風度。

但心思不知道早就飄到哪兒去了。

姬亥穿著新衣,絳紅色的織金料子,上頭用紫金線繡了大片的松竹,這樣艷麗的兩種顏色也只有他撐得起來。

殷卻暄致力於每年給姬亥做一套衣服,一開始是中規中矩的玄色,白色,靛藍,後來膽子越來越大,變得跳脫起來,凈選一些平常人駕馭不住的顏色放在姬亥身上,好在姬亥生的白,威儀又重,不僅不顯得可笑,反而更添色彩。

姬亥對這身衣服珍重的不得了,生怕酒水灑在衣服上。滿滿今年是下了大工夫的,從過完年後就開始著手了,繡架在鳳和宮擺了好幾個月才繡出這一大片的松樹。

他的酒裏照常是灌了水的,姬亥酒量不好,說是一杯倒也不為過。

所以與其說是酒裏摻了水,不如說是水裏摻了微乎其微的酒。

火樹銀花,一夜歌舞。

小孩子們熬不了夜,稍微晚點兒就都被乳娘帶著下去睡覺了,安排在鳳和宮的一個屋子裏,索性年紀都不大,也不用避諱什麽。

自然姬酈和姬桓年紀都大了,自然不能混睡在一起,還是一人一間屋子。

姬澍笑嘻嘻的把人耍得團團轉,臉頰上一個酒窩甜的像是裝了蜜糖,可見姬亥在他一斷奶就用核桃糊糊餵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他不想挨著梁王的小郡主睡,只能委屈酈表姐帶著她睡了。

所以真正和姬桓睡在一個床上的,只有齊陽景。

齊陽景困得頭昏腦漲,姬澍說什麽她就聽什麽,反正在齊府時候,他們兩個偶爾也是睡在一起的。

宴飲達旦,第二日天亮時候,人才散了,紛紛回府,宮娥們清理殘局。

即便是水裏摻的酒,姬亥一夜下來也醉的不輕,他正襟危坐在床邊,雙手扶著膝,神情比上朝時候還要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天崩地裂的大事。

殷卻暄用熱帕子給他擦臉。

姬亥看了她老半晌,微微歪了歪頭,保持著嚴肅的神情,這才將面前的兩個人重疊成一個人,認出來這是殷卻暄。

他瞇著眼睛,擡起頭,任由殷卻暄溫柔的給他擦臉,露出像胖棉花一樣饜足的神情。

“滿滿,我特別棒!”他認真的道,像是求誇獎的姬澍,一瞬間殷卻暄以為他只有六歲,和兒子一樣大。

但是她不能和酒鬼一般計較,於是順著他的應和點頭:是是是,我們陛下最棒了!”

姬亥絲毫沒有聽出殷卻暄話語裏的敷衍,繼續自賣自誇:“當然了,滿滿你看,今天這麽亂,我的新衣服都沒有弄皺弄臟!”

殷卻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在他臉上印下個吻:“就算臟了也不要緊,以後陛下還會有新衣服的。”

姬亥撒嬌一樣抱著她的腰蹭蹭:“不要,滿滿做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獨一無二的,我才舍不得。”

喝了酒的人,要麽倒頭就睡,要麽精神旺盛,姬亥顯然屬於後種,分明一夜未睡,殷卻暄已經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他還在興致勃勃的說話。

殷卻暄只能敷衍著點頭,甚至根本不知道他講了些什麽。

直到下午,鈴鐺的聲音叮叮當當的在殿裏響起,殷卻暄捂著脹痛的腦袋坐起身來,撩開床帳子,就見姬澍大眼睛明亮清澈的站在床前。

姬澍食指放在唇邊比了比:“澍兒很乖的,有悄悄的。”他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有個小名叫醜醜,誰敢叫這個名字,他就哭給誰看。

他可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怎麽能有如此不雅的小名?

“你不回齊府了?昨夜宴上,澍兒表現的不錯,可見你師父教你教的不錯。”殷卻暄摸摸他的腦袋表示褒獎。

“才不回去,師父板著臉兇巴巴的,他只對師母笑。”姬澍小聲的抱怨。

姬亥被兩個人嘁嘁喳喳的聲音吵醒了,半闔著眼眸,慵懶的起身,毫不留情的嘲諷姬澍:“我看齊陽景也天天板著臉,我也沒見你不喜歡她。”

“那不一樣!”姬澍撅嘴,強烈抱怨。

“有什麽不一樣?你師父跟齊陽景就是一個模子拓印下來的。”

“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姬澍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腦袋裏靈光乍現:“她是我未來媳婦,當然不一樣。”

殷卻暄皺眉,姬亥被自己口水嗆到,連忙呵斥他:“誰告訴你的?不許瞎說!”

“梁王說的!他說您親自給他寫的信,兒臣跟小景指腹為婚!”

“我為了拒絕你梁王叔叔瞎編的,你跟小景沒婚約。”姬亥好好跟他解釋,告訴他事情原本的真相:“若是父皇不這麽說,現在你的未婚妻就是梁王家的小郡主了。”

姬澍一聽,忍不住去反駁:“那為什麽不能把假的變成真的?反正兒臣和小景一起長大,娶誰都是娶,還不如娶小景。”

“你想的挺美,也不問問小景看不看得上你!”姬亥彈他一個腦瓜崩,然後嘲諷他。

“為什麽?兒臣可是太子!”姬澍捂著腦門發問。

“那你除卻太子這個身份,有什麽值得拿出手的?字寫的跟狗爬一樣,弓也拉不開,長得也不高,你拿什麽娶齊陽景?”

姬澍覺得他父皇說得挺對,轉身又叮叮當當的跑開了。

姬亥難得清閑一天,又倒回床上補覺,順便將殷卻暄也按下:“再睡一會兒,不用管他。”

殷卻暄狀似感嘆:“這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醜醜都六歲了,剛生下來時候才那麽一點點……”

“醜的像個核桃仁似的。”姬亥閉著眼睛補充。

殷卻暄正感懷著呢,好好的氣氛突然被打斷,伸手掐了他的臉一把,繼續道:“昨天見著桓兒和酈兒,他們都長成大孩子了,桓兒快和我一般高了,酈兒漂亮許多,看起來身體也沒有小時候那般弱不禁風了。”

“若是沒記錯,他們兩個都十二了,去年宣王去軍營巡視的時候,把殷司桓帶上了,聽說今年千秋宴之前才從軍營裏出來。”姬桓與姬酈認祖歸宗後,按著殷氏的族譜重新排了輩分,他們這一輩是“司”。

姬亥繼續欣慰:“將來宣王老了,還能後繼有人。殷司酈一直與你長得相像,這些年還多少有點華陰公主的影子了。”

“原來是去軍營了,怨不得我瞧桓兒黑瘦許多。只是他們兩個現在都不叫我嫂嫂了,只叫我皇後,未免有些生疏,分明小時候還與我一起睡覺的。”殷卻暄扁扁嘴,心裏有點小委屈。

“你別多想,他們兩個是不知道該叫你什麽好,到底是叫嫂嫂,還是叫姑母,這是個老大難的問題。還有,你哥哥不告訴你殷司桓被送去軍營歷練,是怕你心疼孩子。”姬亥輕笑一聲。

兩個人說著說著話,也就睡不著了

現在正值五月中旬,建康城外的山坡百花齊放,特別是櫻桃樹,現在應該已經長出了酸酸甜甜的櫻桃。姬亥央著她起身穿衣,去城外摘櫻桃吃。

“不帶醜醜嗎?”兩個人臨出門,殷卻暄心裏還想著姬澍。

姬亥牽著她的手,只換作平常富貴人家夫妻的打扮,抱著她上了馬車:“才不帶他,自從他出生開始,你滿心裏想著的都是他,今日就咱們兩個人。”

“那他不高興怎麽辦?”殷卻暄還是略微有點擔心,姬澍性子霸道,不順心定要鬧要哭的。

“不高興就不高興,多大的人了,還要咱們哄著?況且他現在還應該在練字,咱們就別打擾他學業進步了。”姬亥拉下馬車的簾子,江從駕車,從皇宮的西角門出去,直奔宮外。

沿途上路過熱鬧的市集,殷卻暄許久不曾出來,心思活絡開,又將馬車簾子撩開,去看外頭的熱鬧,姬亥探過頭去陪她一起:“什麽這麽好看?若是想湊熱鬧,一會兒回來的時候下車逛逛,難得出來透口氣。”

四角墜著銅鈴的馬車在街上飛馳而過,拉車的兩匹馬健碩威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娘!我瞧見仙人了。”小童癡癡呆呆的握著手裏的糖葫蘆,對著遠去的馬車出神。

他娘親剛與買菜的阿婆講價,顧不上他,聽他扯著自己的衣角大喊大叫,於是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閉嘴!哪來的仙人!”

小童一邊哭一邊喊:“就是有,好看的跟畫裏出來的一樣。”

他娘沒攪得沒心情砍價,於是拉著他急匆匆走了。

建康城外的山坡上有一大片櫻花杏樹梨樹桃樹雜種的林子,城中百姓混起了個名字,叫“救災坡”,凡是吃不上飯的乞丐百姓,年年都會在果子成熟的季節來摘果子,救濟了不少人,不至於餓死,所以叫救災坡。

這幾年風調雨順,皇帝仁慈,這救災坡也逐漸失去了它的作用,淪為了觀賞之用。

坡上土壤肥沃,這個季節的櫻桃又大又紅,酸甜可口,當然也有個別酸的難以入口,不少人過來賞花,摘櫻桃打牙祭。

櫻桃花落的差不多,梨花還開的繁茂,白絨絨的一片隨風飄舞,像是落雪紛紛,景色美不勝收。

林中也有不少男女眷侶前來游玩,像殷卻暄和姬亥這麽美麗漂亮的倒是頭一份,不少人對他們投去善意的目光,又見二人穿著打扮與氣度都不凡,也不再張望,將目光收回,做好自己的事去。

江從帶了桃花酒來,花樹下飲酒是人生一大美事,但姬亥酒量太淺,註定與這樣的美事無緣,只能看著殷卻暄喝,他眼巴巴的,看起來有些可憐。

殷卻暄把酒收起來,只拿了椰絲球和點心給他吃,姬亥不愛吃甜的,但因著是殷卻暄餵的,給面子多吃了幾塊兒。

救災坡上有一條河,河水清澈見底,其中游魚搖曳,魚並不大,但在野外裏就顯得格外勾人了,殷卻暄吃過飯出來的,現在竟是覺得腹中饑腸轆轆。

姬亥眼見著周圍無人,刮了刮她的鼻尖,將臉伸過去,意思十分的明顯。

殷卻暄在他左右兩邊臉頰和下巴上都印了吻,姬亥便任勞任怨的下河去摸魚了,五月的河水並不冷,甚至被太陽曬的還有些暖意,殷卻暄看得心癢癢,也要脫了鞋襪去下水。

姬亥連忙將她呵止住:“不許下來,在上頭看著,水裏全是沾滿青苔的石頭,你沒經驗,下來必定會摔倒,回頭再把臉摔破了,瞧你哭不哭鼻子。”

殷卻暄訕訕的將自己的念頭收回去,看著姬亥在水裏動作,聽他說河水裏的石頭上滿是青苔,又緊張的提醒他小心一些:“陛下,要不你上來吧,咱們看看花兒就行了。”

姬亥搖搖頭,將散下的衣擺重新掖回腰帶裏:“既然都下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你不要小瞧了你的夫君。”

殷卻暄就在岸邊緊張兮兮的盯著他看。

姬亥撈了兩條比較大的魚上來,有他手掌那麽大,足夠兩個人嘗鮮。

“現在還不是吃魚的時候,六月是這些魚要產卵,我便將母魚都放回去了,只撈了公的出來,不會影響他們繁殖。”姬亥拎著魚出來,一邊笑著與她說道。

殷卻暄對姬亥的敬佩愈發濃烈,上前去給他擦手臂上的河水。

姬亥將兩條魚暫時交給江從保管,江從連連嘆氣,不知道宮裏是缺衣少食了,怎麽皇後和陛下連這麽磕磣的魚都能看上,但還是盡心盡力的做好自己的差事。

身側隨著一起出來的宮人主動接了一條過去,這些年殷卻暄身邊的人都是新換的,還算伶俐懂事。

殷卻暄早幾年就讓辛幼娘頤養天年了,剛開始在宮外給她置辦了宅子,當年辛幼娘忠心救主,落得個臉上留傷,腿腳不便的結果,殷卻暄既心疼,又覺得愧疚。

辛幼娘舍不得她,時不時又要進宮探望她,還幫她帶著姬澍,來來回回折騰並不方便,尤其她腿腳不好,殷卻暄便又將她接回宮裏榮養了。

皎皎大好的年華,也尋了個靠譜的侍衛嫁了出去。殷卻暄一直問皎皎有沒有看得上眼的人,她大可以做媒,奈何皎皎一直都不開竅,等來等去眼看就過了適婚的年紀,再想找個可心就難了,到時候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她只能梳起頭做姑姑。

最後還是殷卻暄做主,給她選了個穩妥可靠的侍衛,雖不是大富大貴,但面容還英俊,難得有責任心,皎皎不反對,也有些好感,婚事就成了。

姬亥拉著殷卻暄去櫻桃樹上摘了許多的櫻桃,他塞了一個在她嘴裏:“怎麽樣?”

“好吃!”殷卻暄眼睛一亮,姬亥毫無戒備的自己也吃了一顆,登時五臟六腑都被酸的一縮。

他電光火石之間想起當初懷姬澍的時候,滿滿也是這樣能吃酸的,心下一緊,手裏握著的櫻桃就被碾碎了,鮮紅的汁液順著他手心滴答到碧綠的青草上。

殷卻暄從懷裏拿了帕子給他擦手。

姬亥一低頭,看著殷卻暄的臉,這滿山的梨花開的再好看,人也比花嬌,他折了一枝桃花,簪在她鬢角更襯得粉面桃腮眉眼濃麗。

“滿滿真好看,我都想將你藏起來了。”姬亥低頭吻她的眼瞼。

·

姬亥雖然嘴上說拋下了姬澍,但去了一趟救災坡,還是帶了一手帕包著的櫻桃回去給姬澍吃,這東西不如進貢來的個大鮮甜,僅供嘗鮮。

姬澍到底還是小孩子,偶然看到新鮮的東西興致滿滿,拿去給齊陽景分享。

齊陽景再成熟穩重還是經不起誘惑,不算好吃的櫻桃,竟是被兩個人吃去了大半,最後酸的舌頭沒了知覺,跑去喝了許多的水。

齊言瑨最近被派去南邊辦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姜暖月照顧三個孩子有些吃力,殷卻暄就將姬澍接了回來,但姬澍鬧脾氣,若是齊陽景不和他一起回宮,他就坐在地上不起來。

平常只要齊陽景一拉下臉,他鐵定乖乖的聽話,但這次卻不好用了,齊陽景沒辦法,只能跟著一起進宮。

夜裏姬澍邀請齊陽景和他一起睡,他的床又大又軟,特別舒服,齊陽景拒絕了,一板一眼道:母親說她是個大孩子了,不能和男孩子離得太近。

姬澍心裏酸的直冒泡泡,半夜抱著枕頭跑去了殷卻暄和姬亥的寢殿。

“父皇,兒臣許久沒有聽你講故事了……”他眼裏含著淚泡,殷卻暄拿帕子給他擦了,順便給他擰了鼻子,再把他抱上床。

“那你想聽什麽故事?”姬亥放下書,淡淡的道。

姬澍滾進被褥裏,仰著小臉:“想聽父皇和母後的故事。”

姬亥原本是拒絕讓姬澍聽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怕影響他心智健康,但既然孩子想聽的是他和滿滿的故事,那可以破例一次……

“父皇第一次見你母後的時候,就想著,將來一定要用金屋,將你母後藏起來,讓她永遠都快快樂樂的。”

姬澍夢裏想著,若是有機會,他也蓋座金屋,將小景藏起來,就陪他一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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