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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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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行刑那天,是齊言瑨監斬,他絲毫沒意識到斷頭臺上是他未來的岳父,如常日般冷著一張俊臉。

畢竟在他意識裏,姜暖月和姜家其餘人並不相幹,他的未來只需要對姜暖月負責,而不是姜家這些逆臣。

斷頭臺旁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不少人手裏拿著爛菜葉與臭雞蛋,朝著姜家眾人扔去,官差衙役皺著眉維持秩序。

有個病弱秀美的男子帶著身強力壯的仆人推搡著官差,堪堪擠到了身側一戴面紗的女子,齊言瑨眼尖的瞧見那女子眼熟。

“將鬧事的二人抓起來。”齊言瑨揚了揚下巴,冷聲吩咐。

隨從的官員忙不疊諂媚應了,小齊大人是聖上面前的紅人,他得討好咯。

即便佘奴生的高大雄壯,但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還是與耶律齊一起被暫時抓捕起來。

齊言瑨的眼睛狀似看著刑場,實則留了一分神給那戴面紗的女子。

待姜齊修的頭被砍下,周圍的觀眾爆發出一陣歡快激烈的叫好聲,那女子便轉身離去了。

齊言瑨微微怔神,又繼續將目光投向刑場。

腦袋像是西瓜,一個一個□□脆利落的砍下來,最後血流了一地,濃烈粘稠的血腥味兒讓人作嘔。

就算閱歷豐富,也架不住人砍多了制造的血海,不少監斬官都白了臉,反觀齊言瑨依舊淡漠,似是不受影響。

“齊大人,妙音閣新來了個小娘子,曲兒唱的妙,不知您……”就算環境再惡劣,身體再難受,也沒法阻止這些大人巴結齊言瑨的步伐。

“不了,本官要即刻進宮覆命。”齊言瑨起身,看了一眼收拾殘局的仵作和劊子手,直言拒絕。

被拒絕的大人倒沒有什麽失落,畢竟小齊大人以往也是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約,他們腆著老臉開口不過是碰碰運氣。

齊言瑨自然不能一身血腥氣的進宮面聖,先是回了府上去沐浴更衣。

房門被敲了三下,齊言瑨挽著束了一半的頭發開門,見門前正站著姜暖月。

“大人應該還沒用晚膳,我煮了東西,您先墊墊。”

姜暖月徑直進去,將飯菜放在桌上。

齊言瑨母親早逝,父親並未再娶,是以生活上的小事也沒人替他打理,這還是她搬進來之後才發現的。

齊言瑨為了監斬,午時前就出發了,姜家九族之內人數不少,就算今日只執行了三服以內的親眷,就折騰將近三個時辰,他又要趕著進宮面聖,想必現在已經是腹中空空了。

“你今日去過刑場了?”雖是疑問句,但齊言瑨的語氣卻肯定。

“我應當沒說過,我與姜齊修不共戴天。”姜暖月語氣淡淡的,算是解釋了今日為何會出現在刑場上。

齊言瑨沒再追問,隨手將發束好了,坐在桌前,打算草草填口肚子。

姜暖月又瞧見齊言瑨梳的一塌糊塗的頭發,鬢角處落下一縷。

她不知道小齊大人這樣嚴謹的一個人,怎麽總是會在生活小事上做的不好。有時候是衣裳扣子扣得錯開了,更多時候還是頭發梳的差勁。

她不見著還好,若是見著了,心裏難免就不舒服,她是個最見不得臟亂的人。

齊言瑨低頭吃了口香煎豆腐,忍住不讓自己表現出愉悅的神情,以免毀了冷傲的形象。

卻冷不丁察覺頭上一松,剛束好的頭發自己散開了,玉簪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好在沒碎。

氣氛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姜暖月實在看不上眼,走上前拿了梳子給他梳頭,察覺到手下人身體僵硬,下意識道:“大人吃您的,一會兒時間來不及了。”

已經酉時了,宮裏戌時下鑰,他不趕快點兒只能在宮裏過夜了。

齊言瑨壓住心裏的羞惱,狠狠拌著濃稠的湯汁扒了口米飯。

真香!

看著齊言瑨一人吃了三碗米飯,臨走還跟她說回來想喝香菇海鮮粥做宵夜,要燙燙的,上面撒著碎碎的蔥花和香菜,江暖月就覺得齊言瑨早晚得胖在他那張嘴上。

但也只好點頭答應了,誰讓她欠了齊言瑨一條命。

齊言瑨進宮的時候,姬亥不出意外還是在鳳和宮。

姬亥與殷卻暄一同坐在一張卷案前,案上點了只暖黃的燈,姬亥重操舊業,兩個人挨在一起剝核桃。

實在點兒說是姬亥剝核桃,殷卻暄光帶著一張嘴來吃,順便說說華陰公主和宣王的事兒。

氣氛安詳靜謐又溫馨,齊言瑨看了眼金黃的核桃肉,想著若做成琥珀核桃仁當是不錯。

但他也沒忘了正事,一板一眼的同姬亥匯報的刑場之事,念及皇後尚在,不好說的過於直白血腥。

殷卻暄抓了把核桃放在小瓷罐裏,打算留著當宵夜吃,又好不容易見著齊言瑨一回,忍不住問他:“小齊大人打算什麽時候成婚?月兒在你那兒過得還好嗎?怎麽不見她進宮來看看?”

齊言瑨在殷卻暄連珠炮一樣的問題下,難得還能頭腦清醒有條不紊的回答:“大約在年末成婚,月兒……還不錯,皇後娘娘若是想她,臣明日便帶她進宮。”

殷卻暄點頭,小齊大人這樣嚴肅一個人,不是會撒謊的,月兒大抵過得不錯,至少應該比宮裏好,不用日日給她做點心了。

姬亥上下打量了齊言瑨一番,意味不明的幽幽道了句:“小齊大人今日這頭發梳的不錯。”

不等齊言瑨開口,他又鉗了個核桃,繼續道:“若是無事,就出宮罷,宮門快要落鎖了。”

“等等,江從,給小齊大人包些核桃去。”姬亥又招呼住齊言瑨,吩咐江從去包核桃,方才他就瞧見齊言瑨的眼睛有意無意瞟向核桃了。

齊言瑨行禮後便健步如飛的出了鳳和宮往宮外奔,他主要還是記掛著香糯的香菇海鮮粥,滾燙的一盆吃下去,發了細微的薄汗,好像將一日的疲憊都散盡了。

他看看手裏的核桃,分量挺足,除了能做琥珀核桃仁,還能剩下些做核桃露。

姬亥又剝出了個完整的核桃肉,殷卻暄舍不得吃,小心的放在罐子裏。

“滿滿吃罷,不夠再給你鉗,我還是能供得起你吃核桃的。”姬亥安慰她。

殷卻暄搖搖頭:“核桃雖然都是核桃,但陛下夾的核桃仁就是不一樣,金貴著呢。”

·

耶律齊今日被官差衙役攔著,沒能見上姜息樓最後一面,他的身體本就強弩之末,能撐到如今已經算是個奇跡。

更遑論他將所有錢財用來打點,給天牢中的姜息樓尋了個大夫接骨,自己沒了銀錢買藥。

獄卒當日收著沈甸甸的金子,不免嘲他癡傻,都要死了,還接什麽骨?

姜家眾人的屍體被仵作縫好後扔進了亂葬崗內,新鮮熱乎的屍體,配上黑黝黝的墳地,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耶律齊一步三咳,像個破敗的老水車,下一刻就能倒在地上再也睜不開眼。

佘奴拗不過他,只能背著他去亂葬崗,大夫說主子的身體撐不過半個月了,能讓他高興點兒就高興點兒罷。

一主一仆繞著亂葬崗走了大半圈,翻了將近三百多具屍體,才找到了死不瞑目的姜息樓,還有他妻子兒女的屍首。

姜息樓臉上身上都糊著血,耶律齊一見,咳得更加厲害了,跪在地上,用帕子給姜息樓擦臉,又從佘奴手裏的包袱中翻出嶄新的衣裳和發冠,重新給姜息樓換了衣裳,梳了發,看起來幹凈體面些。

佘奴挖了個深兩米寬兩米的大坑,將一家四口的屍體都擡了進去,又揚土埋上。

耶律齊坐在墳邊兒,不知不覺就看著天邊山頭冒出一抹驚心動魄的紅,晃得他眼暈,黑麻麻的亂葬崗好似破開黑霧,也亮堂起來了。

他呼吸急促起來,感覺自己大限將至,看著新墳真心實意的笑了笑,那張慘白的臉,襯在暖紅的朝陽下格外淒美,帶著驚心動魄。

“我知道你惡心我,死了肯定也不願意看見我,更別提跟我葬一塊兒。我也知道你想一家團聚……”

“你妻子人不錯的,臨死也沒怨過你。說起來,這事兒怨我,要不是我攛掇你,你還過得好好的,好好的當你的姜家大公子,怨我,怨我……”

“你看,你現在身上穿的衣裳和我的是一樣的,我還挺高興的,就當我最後惡心你一次,畢竟我都沒想著跟你合葬了是不是,咱倆各退一步……”

耶律齊碎碎念過後,費力擡了擡胳膊,示意佘奴扶他起來,臨了對著墳頭笑道:“你不樂意見著我,可我還想見著你,就遠遠看著,不打擾你們,行不行?”

四處寂靜,只有晨露從草尖低落的聲音。

“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耶律齊自顧自瞇著眼笑了。

耶律齊趴在佘奴背上,指著遠處的山頭,用最後的力氣去囑咐:“你把我葬在那兒,這樣每天天一亮,我就能看見他,我也不想回家鄉了,這樣以後他要是無聊了想找我玩兒,也方便點兒。”

佘奴背著他一步一步沈穩的走過去,他原本斷斷續續的呼吸,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搭在佘奴肩上的手臂也垂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的餓了,我真的好餓,香煎豆腐和香菇海鮮粥,嗚嗚嗚~

耶律齊一輩子就是個悲劇,亡國小皇子,沒親情沒愛情,藏好的黃金還被宣王給端了,這輩子就佘奴一個人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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