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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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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亥當眾判了姜家誅九族,眾臣皆高呼聖上英明。

他們除卻這一句,也不能說出些旁的什麽,至於相左的言論,更是萬萬不敢。

分明在幾個時辰之前,姜家還是眾人艷羨和巴結的對象,沒想到第二天的太陽還未出來,便樹倒猢猻散。

免不得教人唏噓世事無常。

姜太尉的位高權重,是建立在皇帝的信任之上,但凡皇帝瞧他不順,只需尋個正當的由頭,便能將他連根拔起。

侍衛上前來,把姜家眾人押下去,哭聲混雜成一片。

姬酈與姬桓在一片哭鬧之中睡得並不踏實,姬酈扁了扁嘴,險些要哭出來。

殷卻驍笨拙的哄了哄。

他看著上頭面色覆雜的華陰公主,心思百轉千回,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的心情了,只麻木的擡腳,向著她走過去。

姬幼宜狠狠咬著自己的手腕,瞪大了眼睛,看著殷卻驍向她走來。

津西和容星識趣的將兩個孩子接過來。

姬酈是個小嬌氣包,離了溫暖寬闊的懷抱,哼哼唧唧的就要哭,好在容星時常帶她,摸得透她脾性,三下兩下就哄好了。

“我……回來了……”殷卻驍想說的話有許多,但胸腹間醞釀了半晌,開口卻只有這一句話。

姬幼宜眼淚婆娑的看著他。

一步兩步緩緩走向他。

華陰公主素是個磊落幹脆的性子,喜歡一個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是以眾人都知道她與宣王那檔子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

見此情況,眾人心中唏噓,二人恐是餘情未了。

卻不料,只聽得清脆一響。

姬幼宜的巴掌劃過殷卻驍的臉,只是比起對姜息樓那巴掌,這就如同撓癢癢一般。

“混蛋!”她狠狠罵了句。

正當眾人將目光聚焦在皇室秘聞上,看得津津有味之時,角落裏有道人影動了。

“姬亥!你去死吧!”姜緩哥手赤著尖銳的銀簪,忽的從花壇後跑了出來。

她眼神狠戾,帶著孤註一擲的癲狂。

方才她借著酒勁兒去透口氣,不想一回來就聽到了姜家被誅九族的消息,對姬亥的愛意頃刻化為恨意,恨不得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姜緩哥力氣沖,又來得突如其然,侍衛離得遠,一時間竟是沒能拉住,也不知她從哪兒冒出來的。

方才抓捕姜家人之時,侍衛想著姜緩哥不過一小小女子,在宮中翻不起大風浪,便懈怠了,不曾細細的尋。

殷卻暄正站在姬亥身側,她驚駭耳朵瞪大眼睛,想也不想便轉身擋在姬亥身前。

利器刺破皮肉的聲音刺耳。

簪子紮在她的背上,她疼痛的悶哼一聲,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娘娘!”

“傳太醫,快傳太醫!”

“……”

嘈雜的聲音混作一團。

姬亥腦袋轟鳴,險些站不住,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擡手拔了前來侍衛腰上的刀,利落的割斷了姜緩哥的喉嚨。

鮮血足足濺起丈高,姜緩哥粉色的羅裙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便隨著主人落入塵埃。

姜緩哥眼睛瞪得渾圓,直勾勾看著姬亥的方向,想要說些什麽,卻只斷斷續續吐出血沫來。

殷卻暄跌進姬亥懷裏,她原本以為衣衫厚重,不會傷的太厲害,但好像不是,她流了好多血,疼。

“太醫!太醫呢!”姬亥失聲哭喊,眼眶發紅,額上青筋暴起,江從從未見過陛下如此失態,就連手都是抖的,劍也扔在地上了。

姬亥將人橫抱起來,飛快跑去了殿後。

既然太醫不能馬上前來,他就去尋太醫。

一片哄亂中,姬酈被鬧醒了,怎麽哄也無濟於事,一味的嚎啕大哭,容星抱著她,心不在焉的哄著,憂心皇後的傷勢。

好端端的,這麽多人圍著呢,怎麽就能放了姜緩哥進來?都是瞎子不成?

老太妃與殷卻驍俱是自責,華陰公主隨著姬亥一同繞去了後殿。

姬旼皺著眉,將目光從姬亥身上轉移到嚎啕的姬酈身上,只聽華陰公主收養了一對兒女,卻嬌藏著,還不曾見過。

他目光僵硬的在姬酈與殷卻驍的臉上來回打轉,怎麽會這麽像?

不,小郡主與宣王還不太相似,與皇後卻有八分的相似,就像一張臉拓下來的一般。說沒有血緣關系,誰會信?

姬旼心中漸漸升起一個猜想,瞪著殷卻驍,目眥欲裂。

兵荒馬亂過後,姜家眾人皆被投入大牢,除卻姜太後,就連姜暖月也沒能幸免。

陰森恐怖的天牢之內,在姜家女眷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姜暖月找了個角落,閑適的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姜家如今的下場,她見了甚是歡喜。

她想往上爬,也無非是想看姜家這般狼狽,她的性命倒不重要。只是可惜,皇後娘娘今後吃不著她做的糕餅點心了。

姜暖月閉了閉眸,思緒翩飛,在哭喊聲中恍惚間回到了十年前,她才七歲。

她的母親是姜府舞姬,生的我見猶憐,只是處境卻沒能在生下她之後有絲毫的改善。

一日姜太尉私宴,召母親前去獻舞,她舍不得母親,便躲在帷幔後悄悄看著。

母親的舞姿冠絕,連她也看癡了,宴會到一半,那些大人都喝醉了,他們撕開母親的衣裳,姜太尉只顧喝酒,對母親的哀嚎無動於衷。

她想要尖叫,被後廚的嬤嬤捂著嘴拖了回來。

嬤嬤對她搖頭,要她千萬別出聲。

她最後再也沒見過母親。

天牢裏驟然鬧起來,喊冤聲此起彼伏。

姜暖月瞇起眼睛看了看,有個人逆著光走過來,周圍的塵沫在他四周飛舞,像是神話故事裏的天神。

天神的腳步停在了關押姜家女眷的牢房前。

獄卒諂媚的將手臂粗的鎖鏈解開。

齊言瑨清了清嗓子,保持以往的冷漠,冷聲道:“出來!”

陳氏抱著兩個孩子,往墻角縮了縮,牢中沒有一個人動作。

齊言瑨等了半天,不見姜暖月動作,眸子淡淡朝裏頭一掃,滿臉不情願的擡腳進去,站定在她身前。

“起來,跟本官出去。”齊言瑨踢了踢姜暖月的腿,語氣冰冷,五月的天,驟然就降溫了。

說罷徑直轉身,半點都不等她。

姜暖月皺著眉,捂著腿,慢吞吞的站起來。這個小齊大人下腳還挺重,一點兒都不溫柔。

但她是將死之人,也沒打算計較太多。

“大人要帶我去哪兒?”

齊言瑨一言不發,沈默著帶路,拐過一道彎,幹凈的牢房就顯現在眼前。

“進去。”齊言瑨掃了她一眼。

???

姜暖月疑惑,單獨給她換了個單間?

她掃了一眼,這間牢房比剛才那間待遇算是天差地別,有床,有簾子,有桌椅。

“這是皇後娘娘安排的嗎?娘娘現在身體如何?”姜暖月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殷卻暄。

在她心裏,這世上對她最好的就是皇後娘娘了。

齊言瑨沒忍住,翻了個矜持的白眼,原本卡在喉嚨裏,囑咐她多吃點飯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沒好氣的撂下一句:“是!”

便轉身走了。

姜暖月明顯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小齊大人這樣冷冰冰的人,能從他的話裏聽出不滿,說明他已經不高興到極點了。

殷卻暄的傷口不算深,沒傷著骨頭,只是碰著血管了,所以血流的嚇人,女醫包紮後便不礙事。

藥粉裏有麻藥,她昏昏沈沈的睡過去了。

姬亥摸著她蒼白的小臉,自責難抑,都是他的錯,他過於輕敵放松,所以才讓滿滿受傷了。

滿滿這個傻姑娘怎麽就能替他擋著呢,她應該趕緊跑開才對。

這樣的傷口放在他身上,不過是家常便飯,但挨在滿滿身上,就甚為可怖了。

“陛下!”江從端著藥進來,冷不丁見姬亥手心的血,失聲尖叫。

姬亥瞪他一眼,江從忙不疊將聲音收了回去,小心翼翼苦著臉勸道:“陛下這是何苦,娘娘受傷,也並非是您的過錯。”

他連忙去拿了紗布和藥來替他包紮。

“江從,朕心裏難受。”藥粉灑在姬亥傷口上,他不覺得痛,只覺得呼吸困難。

江從上藥的手頓了頓,陛下自小就是這般,但凡心裏難受,總要尋機會發洩。

但陛下又與旁人不一樣,發洩不沖著旁的,只糟踐自己身子,實在令他難以理解。

“陛下……”這麽多年的習慣了,也不是一時就能改掉的,他勸了也沒用。

“陛下,小齊大人求見。”

姬亥給殷卻暄攏了攏被褥,起身出去。

齊言瑨神色帶著不易察覺的焦灼。

“小齊大人此次平亂有功,朕賞罰分,待姜氏一族行刑過後,朕必定嘉賞。”

齊言瑨平穩了氣息,方才道:“臣為國盡忠實乃分內之事,不敢求名祿。”

“那小齊大人想要點兒什麽?”

“臣私以為,姜氏一族雖窮兇極惡,但並非無善人……”

齊言瑨難得手心汗濕。

“小齊大人自小熟讀國法,想必不會不知,九族之內,除出嫁女外,其餘人皆難逃其咎。

朕向來寬容,但凡姜家女兒中,有訂了親事的,朕皆網開一面在,這已經是極限。”

姬亥淡淡的開口,明顯帶了些許不悅。

齊言瑨卻從中窺到一線天機,忙拱手道:“陛下,臣與罪臣姜齊修二女姜暖月已定親,還望陛下開恩……”

作者有話要說:小齊大人氣鼓鼓:枉我為了救你把清白都搭進去了,你心裏卻只有皇後,以後你跟皇後過一輩子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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