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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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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爸江媽在壇城玩了三天,江南請了兩天假陪他們,臨走的時候,岑君又親自開車送他們去高鐵站。

老倆口對這名小夥子特別感激,也特別滿意,心裏還想著小夥子這麽殷勤是不是對自家姑娘有意思,便找了個機會試探江南,誰知江南立馬擺手說他倆沒有任何關系。

老兩口嘴上沒說,心裏倒是挺遺憾的。

送走了父母之後,江南便趕緊回到工作崗位上,積壓了半個月的工作好不容易忙完,她又將趕赴滇南,對上次談好的公益活動進行拍攝和宣傳。

這名企業家叫葛自強,五十來歲的年紀,經營著一家小有名氣的飲料公司。他也是山村裏走出來的,可以說是白手起家,聯系江南說希望通過做一些公益活動將公司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提高。

江南聯系了滇南那邊的扶貧組織,組織負責人很高興地給她介紹了當地的教育情況,並且給了他們幾個貧困縣的兒童入學摸底調查表,讓他們選擇希望捐助的地點。

江南和企業家代表聯系之後,選擇了滇南最貧困也是入學率最低的石當鄉。

一切談妥之後,江南帶好器材,只身趕赴滇南。岑君送她去的高鐵站,臨進站時,囑咐了兩次“路上小心”。

江南叫他放心,回頭跟他告別時,岑君依然站在原地沒動,一直微笑著目送她背影消失。

石當鄉是個全部由留守兒童和留守老人組成的鄉村,地處偏僻,資源貧乏,當地人僅靠種地種菜維持生存。稍微識點字的青壯年,都跑去其他城市打工了。

這裏教育資源本就匱乏,政府加蓋了小學之後以為情況會有所改善,沒想到最低廉的學費對當地人也是種奢侈,他們情願把孩子留在家裏幹農活,也不願用來交學費。

但如果有人捐助學費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捐款當天,小小的鄉村學校裏,擠滿了人。大多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帶著幾個孩子,偶爾有幾個中年女人擠進隊伍。

葛自強和助理們下車後,坐到了事先擺好的桌子後面,將現金和名冊準備好後,準備現場發放助學款。

江南將機器設置好,開始拍攝。最初,一切井然有序,村民們帶著戶口本上前登記,摁手印,然後拿著捐款,感激地朝葛自強鞠躬。

突然,隊伍行進到某一戶時,發生了騷亂,葛自強站起來,手指著那名衣衫破舊的老人,讓他別耽誤事,趕緊走開。

江南關掉機器走上前,聽到葛自強皺著眉頭對助理質問:“怎麽回事?我不是說了,只捐給有男孩的家庭,你們怎麽辦事的?!”

作為聯絡人,江南自認為應該跟他交接清楚,於是上前解釋:“之前您公司的代表,跟我有詳細地談過,她只說捐助給失學兒童,但沒有特別指出要捐給失學男童。”

葛自強一揮手,很是不耐煩:“我不管,我現在說清楚。只捐給家裏有男孩的家庭,沒有男孩的一概不管!”

江南掃了一眼臺下微微顫顫的老人和稚氣未脫的孩子,不禁有些生氣,他們都是大老遠從四面八方爬山路過來的,容易嗎?

何況男孩和女孩有什麽區別?都是人,都要讀書,都要成長,都有自己的價值。

如果當年資助她讀書的人也這麽想,根本就不會有現在的她。

“不行,我們之前說好了的,所有失學兒童應該一視同仁!你要臨時變卦,我就不拍了。”江南從來沒有這樣堅持過,眼神堅定地看著葛自強。

排隊的人紛紛議論起來,場面一時有些失控。

葛自強許是覺得丟了面子,幹脆把錢往助理身上一丟,對他們吩咐:“不拍就不拍,那我也不捐了,都給我收回來。”

助理們搞不清狀況,只得聽命,連忙去把剛剛發出去的錢討回來。

這下,老百姓們不樂意了。

剛剛還幫江南和女孩家屬說話的人,全部跳出來謾罵。

人群推推搡搡,甚至有素質低的老大娘跑來扯江南的頭發,嘴裏罵罵咧咧。

“捐男娃就捐男娃,總比不捐好!”

“對啊對啊,你誰啊,別擋道!”

“就是,好不容易盼來一次發錢的,這人怎麽這麽多事!”

“女娃本來就不用讀書,給她們捐也沒用,老板說得有道理啊。”

……

江南被好幾個人推來推去,外套的扣子都扯掉了,頭發也亂了,很是狼狽。

葛自強坐在商務車上,透過窗戶看到她的樣子,輕蔑地笑了一聲:“開車。”

江南想不通,自己明明是來幫他們的,卻成為了眾矢之的,遭受無盡的指責和謾罵。

那些看起來幹瘦可憐、風吹就倒的村民們,忽然變得力大無窮,恨不得要把她踩在地上。

還是幾個女孩兒的家屬看不過去,將她護在中間,帶出了鄉村小學。

七拐八繞的,她跟著一個小女孩兒去了她家裏,女孩兒把她安置在板凳上,給她端來熱茶。

江南覺得很挫敗,整個人焉焉的,打不起精神。

女孩兒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好心安慰她:“姐姐,你別難過,我不怪你。其實吧,沒有捐款更好,反正我媽拿了錢也不會給我讀書,只會給弟弟買新衣服新玩具。”

江南楞楞地擡起頭來,看著她清澈的眼睛,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那時候,她才意識到,有些問題之所以解決不了,根本不是因為缺錢。

他們缺的是認知,對男女平等的認知。

回到壇城後,江南還是很難受,連岑君要來接她,都被她一口拒絕了。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失敗受挫的樣子,他怕她失望。

但岑君還是來了,坐在他車上,江南一言不發,既不說這次的遭遇,也不提自己的心情。

岑君也沒問,確切地說,他根本無需多問,從女孩兒落寞的神情就能窺探個大概。

應該是工作不順利吧,可能受了什麽委屈,他想。

兩人去吃了頓飯,江南隨便扒了兩口就吃不下了。

她的手機響了一下,張曼妮給她發了個鏈接,語氣焦急地發來一條語音:“這是你吧?怎麽回事啊,你趕緊看看吧,好多人留言說要網暴你!”

江南看到“網暴”兩個字時,手指忍不住顫了兩下,慌忙點開鏈接。

就看到一個視頻,視頻裏正是她站在鄉村小學的捐款桌前,對著葛自強大吼:“你要臨時變卦,我就不拍了!”然後緊接著,就是她被一群村民謾罵撕打的畫面。

事情被掐頭去尾,拼湊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樣。

文案裏還變本加厲地寫著:“公益活動被迫中斷,只因記者臨時加價。企業家惱怒離場,老百姓怨憤交加。”

不用說,留言裏全是罵她的,最初只是沒有目標地謾罵,後來有人扒出她的個人視頻賬號,並且在評論裏@出來,很快陣線便轉移了,全部跑到了她的主頁裏罵。

有人說早就知道她不懷好心,借著公益的名義想掙黑心錢。

還有人說,可惜了她一張清純的臉,搞什麽自媒體,不如傍個大款來得輕松。

更有甚至,私信要她開個價,汙言穢語不堪入目。

確實有人提出要網暴她,幸好江南留在互聯網上的真實資料不多,暫時沒有人人肉出她的信息。

但她知道,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而葛自強之所以敢這樣惡意剪輯誣陷她,就是因為對方手裏掌握了現場視頻,而她當時忙著搞清楚事情起因,將機器關掉了,失去唯一自證清白的機會。

而在場的人,除了葛自強和助理,就是石當鄉的村民和扶貧組織的兩名幹事。

他們未必願意出面幫她澄清,就算願意,也是口說無憑,很難打消網友的質疑。

江南將手機放在餐桌上,靜靜地盯著盤子裏的食物發呆。手機屏幕上還循環播放著那個視頻,岑君面色冷峻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過她的手機。

他看完,遞回來,眼底閃過一抹陰鷲,但語氣如常:“吃不下?不如我們去散散心?”

江南覺得自己幹什麽都沒有心情,搖頭拒絕了:“我想回家。”

岑君站起身,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出餐廳,送到副駕駛上:“跟我來吧,保證讓你開心。”

江南還沒反應過來,車子便飛速朝陌生的道路上駛去。

她以為岑君會帶她去江邊或者高樓上看看風景,但他把車開到了人頭攢動的游樂場。

停好車後,兩人被人群推擠著,來到了充斥著尖叫和歡笑的游樂設施前方。

江南耷拉著嘴角,跟在岑君身後,上了海盜船。

最初她還憋著一口氣,不願叫出聲,等海盜船蕩到最高點然後急速向下沖時,她終於“啊”地一聲尖叫出來。

隨著這聲尖叫,所有的郁悶和煩躁似乎也得到了宣洩,她覺得呼吸都暢快了不少。

再然後,他們排隊玩遍了游樂場裏所有刺激的項目,每玩一處,她都可以肆無忌憚地叫出聲笑出聲,玩到最後,她甚至笑出了眼淚。

當夜幕降臨時,兩人站在燈光璀璨的旋轉木馬前。

江南終於能夠揚起嘴角,笑著道:“謝謝你,我好多了。”

岑君只是在她頭上輕輕拍了兩下,淡淡道:“明天會更好。”

江南以為這只是一句安慰而已,直到第二天,她才明白岑君的意思。

大清早起來,她的手機便響了,迷迷糊糊接起電話,竟然是葛自強親自打過來的,一口一個“江記者”,言語之間盡是討好。

江南不想跟他說話,直接掛斷了,再打來,便拉入了黑名單。

但她心裏奇怪,葛自強打來幹嘛?

上視頻軟件一看,竟然發現事情發生了驚天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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