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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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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從莊園回來之後,兩人的相處比起之前似乎更加緊密,從眼神流轉到一些貼心的小動作,就可以感覺得出兩人對於對方的情感已日益增加。

不過程遠也註意到了寧曦從莊園回來後,神色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她總是一副喜上眉梢、面露喜色的樣子,有時還會自顧自地微笑起來。

就像現在,雖然她好像在做著他交代的工作,但那雙握著鼠目標手已經定住不動好久了,應該是在想什麽事情吧?

程遠在心裏轉了一圈,忽然間想起了什麽,該不會是……

程遠腦中閃過童聿喬的身影,這個想法讓他有一絲不安,他局促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反覆思量著該如何開口問她。

“欸,寧曦我問你……那個……嗯……就是……”

聽見程遠的叫喚,寧曦的田心緒逐漸回到現實,視線從計算機慢慢轉向他,“怎麽了?突然講話支支吾吾的。”

程遠讓她這麽一說,又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啊,就是那天喝的熱可可你覺得怎麽樣?”

寧曦聽見他這麽問,便笑了出來。“超好喝的啊,熱可可裏面有淡淡的橙香味,又不會太甜,再加上烤得松松軟軟的棉花糖,好適合女孩子。”

“對了,那天聿喬送的巧克力栗子蛋糕,現在就拿出來吃好吧。”話一說完,寧曦就喜孜孜的跑去切蛋糕。

嗯?這麽開心?嗯?剛剛她是直接叫聿喬嗎?

程遠看著眼前的她一聽見童聿喬就眉開眼笑,突然間火氣沖上頭頂,悻悻然說道:“要吃你自己吃,我不吃!”

“這樣啊,那下午等你想吃的時候我再幫你切好了。”

聽見寧曦這麽回答,程遠更是火冒三丈。“我現在不吃!下午不吃!以後也不吃!”

寧曦被程遠突如其來的大吼聲驚嚇住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心裏有種受委屈的感覺。

她端著切好的蛋糕回到座位上,不說話的吃著盤子裏的蛋糕。

程遠知道自己剛剛確實太過沖動太情緒化了,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爆出這麽幼稚的話,這不是連續劇裏女主角才會說的臺詞嗎?

嘖,但誰叫她一提起童聿喬就藏不住表情,好像連眼睛都在笑,才會讓他氣得失去理智。

看著她不說話的表情,反而更讓他緊張得坐立難安。過了一會兒才怯怯的問:“那個……蛋糕好吃嗎?”

寧曦被他的態度給搞迷糊了,剛剛不就只是說熱可可好喝就惹得他不開心?這會兒他又問蛋糕好不好吃,她是要回答好吃還是不好吃呢?

寧曦被逼得只好期期艾艾回答:“好……吃……也……不好吃。”

“好吃就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這回答是什麽意思?”程遠又提高了音量,真是好的不學,凈學童聿喬那種模棱兩可的說話方式。

“你不生氣的話,那它就是好好吃的蛋糕,但是你一生氣,再好吃的東西也就變得不好吃了……”

聽見她這麽回答,程遠這才知道是自己不明就裏的態度嚇到她了。

“我不是針對你才這麽說的,我知道童聿喬很會做女孩子愛吃的巧克力,也很會說好聽話哄得女孩子心花怒放,但是你要知道,他對女孩子其實都沒有那種意思,他只不過是喜歡逗人開心而已,那天你也說了啊,雖然他的外在條件有點亂七八糟的,但他心裏自有自己的一把尺,很多女孩子就是搞不清楚他心裏的尺度在哪,所以才會噗通噗通的跳下去……”

寧曦睜大眼睛看著他,一開始還被他的話給搞迷糊了,為什麽突然問提起童聿喬?剛剛不是在說熱可可和巧克力蛋糕的事情嗎?

等她定神一想,才漸漸明白,原來這家夥是在對童聿喬吃醋,明白了他的心思之後,便覺得好笑又好氣。

看見寧曦又開始分神,像是沒聽見他說話,程遠突然拉近椅子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有,什麽都聽到了,說來說去就是不準我喜歡童聿喬羅,而且我不只聽見這個,還聽見有人吃醋不開心。”

“我?吃醋?不開心?想我可是設計界的才子,生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材,幹嘛吃那個每天都窩在巧克力房的臟家夥的醋。”程遠下巴拾得高高的,說什麽也不承認自己竟然會吃醋。

“沒有就好,我還真怕你是個小心眼,眼裏真的容不下一粒沙。他做的巧克力蛋糕這麽好吃,我還怕我以後都吃不到呢,幸好你一點也不在意,這樣以後我想吃蛋糕就直接打電話跟他訂羅。”

程遠心裏一急,便將寧曦一把抓過來靠在自己胸前,隨即狠狠的吻住,他緊貼著她的雙唇,激情的向她索吻。

寧曦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給嚇了一跳,也被這一吻吻得心慌意亂、臉紅心跳。

一陣激吻過後,她緊緊圈住程遠的頸子,頭靠在他肩上,久久不肯擡起頭來與他對視。

程遠見她害羞了,便裝著委屈的聲音在她耳邊喊著她的名字:“寧曦,你躲著做什麽?擡起頭來看我一下啊。”

她害羞的在他肩上直搖頭,說什麽也不肯擡起頭來,像是無尾熊那般任憑程遠怎麽搖晃她,她就是緊緊趴伏在他身上。

“你欺負我,等老板回來我要跟他告狀,說你在藝廊裏……”寧曦害臊得沒辦法把話說完。

程遠一陣大笑。“要說什麽?說我在這裏吻你嗎?”

寧曦不服氣的在他背上拍打了一下。“還說呢,還不就是你這樣欺負人。”

程遠疼惜的摸摸她的頭,笑了。“那以後我要這樣欺負你之前,會先問問你的意見,等你同意了我再吻你。”

“什麽嘛,這種事情哪有人先問的。”想起剛剛兩人吻得難分難舍的情形,寧曦又一陣臉頰緋紅。

“喏,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喔,我可沒有勉強你,不過你要坐在我身上多久啊?沒打算要下來嗎?”

這簡直是作賊的喊抓賊!是誰將她一把捉過來的啊,現在倒成了是她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了。

她裝著氣嘟嘟的樣子瞪著程遠,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還故意撇過頭不去看他。

“欸!生氣羅?”程遠用手指戳戳寧曦。“好啦,不要生氣啦,要不我向你賠罪。”

“哼,哄我的話就不用說了。說要賠罪,你要怎麽賠?”寧曦嘟著小嘴和程遠鬥氣鬧著。

程遠看著她跟他嘔氣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便偷襲的輕啄一下她的唇,又惹來寧曦一陣粉拳。

他笑著迅速趁勢扣住她雙手,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寧曦在後面急忙叫著:“跟你開玩笑的,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你要帶我去哪啊?”

“我現在是藝廊的老板,所以說走就走啊。”

“那……那你設計公司那邊要怎麽辦?”

“我都不擔心了,你還擔心什麽啊?快點,跟我走就對了!”

寧曦嘆了一口氣,程遠雖是一間設計公司的老板,大部分時候也的確嚴謹有序,但有時還是難脫藝術家性格,鬼點子特別多。

不過這樣也好,身為一間設計公司的老板,如果老是一板一眼,也會令底下的員工受不了,所以,能遇到這樣突如其來的驚喜,也就見怪不怪由著他去了。

寧曦讓程遠拉上車之後,便一路往北海岸奔馳。

他們從黃昏時候出發,一路看著夕陽慢慢從橋紅轉為淡淡的粉紅,然後一寸一寸從海平面消失,天空也由淺藍轉為深灰,當夕陽完全沒入海面後便換上暗黑神秘的夜晚景色。

緊鄰著海邊與山頭的空氣特別新鮮,夜空也顯得特別明亮,沒有光害的夜空中灑滿點點星子,不由得讓人心曠神怡。

他們今晚倒是很隨興自由的到處停停走走,路上有什麽好吃的小吃,程遠就停下車來和寧曦一起吃喝,閑逸的行程和一望無際的星野,似乎讓他將心中一切的不快都釋放開來。

程遠最後將車開到了一處獨棟的海邊小屋才停下。

由於天色已暗,程遠領著她,一路小心翼翼緊牽著她的手前進,深怕寧曦不熟悉環境而跌倒。

兩人在屋外摸索了一陣才進入屋內。程遠才一開燈,寧曦便讓眼前的風景所震撼。“這裏好廣闊!”

程遠看見寧曦開心驚奇的模樣,心也跟著飛揚起來。

“這裏是我的秘密基地,平常如果工作太忙太累,就會一個人來這裏充電。”

“我可以到處看看嗎?”程遠點點頭,讓這個好奇寶寶在屋裏四處探索。

這間屋采開放式空間設計,雖僅有三層樓高,但空間卻很寬廣,裝潢既現代又簡單,屋外屋內保留了原始幹凈的視線,無論走到哪裏都可以一覽無遺。

而一二樓打通的挑高設計讓人感受到不受限的舒暢,眼前大片無遮掩的落地窗設計,也將夜空和大海景色盡收眼底。當她由二樓另設的樓梯走至三樓時,又見到了另一番景象。

這一處封閉式的空間中擺滿了整齊有致的畫具和畫布,寧曦心想,這應該是程遠用來畫畫的地方,但墻邊的畫布卻滿布一層厚厚的灰塵,想來這些作品應該塵封已久。

忍不住好奇心驅使,她趨步向前一一翻開立於一旁的大型畫布。

其中大部分是過去練習用的習作,有的則像是之前她所看到的系列作之一,但這些都是程遠從未公開發表的作品。

程遠走到她身旁,其實今天帶她來不僅僅是想要和她分享他的這一處化外之地,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向她解釋他畫中的故事。

“這裏的很多作品是我最意氣風發時畫的,但當時嫌它們不夠好,所以一直沒有展出。”

寧曦著迷的看著那些畫,說:“怎麽會呢?每一幅畫都好精采,閃閃發亮的,讓人看了不禁要跌入你的世界當中。”

寧曦眼角瞥見了墻邊的一堆小幅畫作,一時間被吸引了過去。“咦!那一堆是什麽?”她好奇的伸手探去。

寧曦一幅幅翻著,原來是一些小幅的人體速寫。

大部分是以局部描寫為多,像是眼睛、手、嘴唇、鼻子等微小區塊的展現。畫面雖然不大,但每一個細節的變化卻拿捏得恰到好處,仿佛只需要這一些局部,就能勾勒出模特兒的整體姿態。

她伸手翻開最底層的畫作,心裏頓時明白了這些畫作的模特兒是誰。

畫者與模特兒之間就像是完美的絕配,畫家筆下的她沒有多餘的線條,模特兒一絲未著,擺著各種姿態,時而嫵媚,時而天真,無一絲做作。

她知道如果不是兩人有著默契,這幅作品是不可能這麽完美呈現出來。

她一方面讚嘆著程遠繪畫上的天分,卻又惋惜他就這樣放棄自己的退出畫壇,另一方面則是羨慕畫上的人竟能夠讓程遠如此傾心,讓他的天賦毫無保留的發揮到極致,低頭比較一下自己的“女人味”,都還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呢。

程遠看見了寧曦眼中蕩漾著淡淡的憂傷,明了她有著能夠看透畫作的聰慧,便知她此刻心裏肯定很在意畫作背後的深刻柔情。

他溫柔執起她的手,眼神中充滿誠摯的向她解釋:“我帶你來並不是要惹你傷心或是難過,我只是希望能透過我的作品,讓你知道這些我過去的一部分,我想向你坦白我的過去,是因為我很認真的對待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希望我可以對你毫無保留、毫無隱瞞,決定不再受過往的牽絆,能夠和你一起走向未來,我知道你很在意畫中的女人是誰,雖然我曾經被這些牽絆住,但自從遇見你開始,這些都已成為過往雲煙,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用心。”

寧曦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心裏起了一陣感動,點了點頭,鼓勵程遠繼續說。

程遠看見寧曦對著他笑,這才放下心鼓起勇氣娓娓道出自己與席蔓妮相識的那段時光……

那時他們都還是年輕充滿沖勁的學生,大家雖然來自於不同科系,但對於藝與美卻都擁有相同熱情,也因為這股不約而同的熱情,才能夠讓他們彼此認識。

當時的他在國內已小有名氣,更是國內外各藝術競賽常客,可說是臺灣畫壇中最被看好的新生代畫家。

而畫中的模特兒——席蔓妮,在當時則是珠寶設計界中的明日之星,她所設計的珠寶首飾曾受到歐洲王室貴族欣賞而聞名,許多知名品牌正等著她畢業之後將她招攬過去。

記起第一次遇見她,她就像是被人捧在掌心裏那閃閃發亮的紅寶石般,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是那麽耀眼奪目;她炯亮有神的眼,對於眼下的每一件事都閃動著好奇與沖勁,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那銀鈴般的笑聲總能夠感染每個人,所有的人是那麽的喜歡她,想要與她親近。

自然而然的,他與席蔓妮也因為彼此的才華而相互吸引,很快的就成為人人稱羨的一對。

可惜當時兩人一心一意想要朝自己的舞臺發展,並沒有花時間了解彼此,雖然當時兩人是真心相愛,但個性上的差異與溝通不善,造成了許多誤解和爭吵。

但他還是非常愛她,就算她無理取鬧或耍小性子,心高氣傲的他仍是願意為她隱忍退讓。

不過,最終他們還是分開了,壓垮他們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並非蔓妮的任性,而是她父親對蔓妮的期望。

蔓妮的家族在歐美從事精品設計的經營,一直以來她父親就希望在珠寶設計上有著驚人才華的蔓妮可以承接家族事業,自然對於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傻小子絆住了蔓妮的前途頗有微詞。

在他們畢業的前夕,蔓妮的父親為藝術協會裏的成員舉辦一場私人晚會,美其名是為了祝福大家離開校園後可以展開新一段人生,實際上卻是利用晚會的借口找他“懇談”。

言談間,蔓妮的父親不斷暗示他是蔓妮事業發展上的絆腳石,更提出希望他畢業後不要再和他女兒往來的要求,而且對於他窮酸不起眼的藝術家身分,更是毫不留情的羞辱一番。

對他來說那些話其實並不構成什麽問題,只要蔓妮願意等他一段時間,他相信以自己的才華必定能在藝術界中占有一席之地,到時候蔓妮的父親應該會因看到他的成就而接受他才是。

萬萬沒想到在舞會過後沒多久,蔓妮就提出與他分手的要求。

蔓妮對他哭訴父親強逼她一定要去歐洲投入家族事業,雖然覺得委屈無奈,但她卻無力反抗父親的決定。

但她堅決表示自己一定會等他,也和他立下約定,在兩人都完成自己夢想的那時,再攜手步向紅毯。

那一日蔓妮流下感動的眼淚、頻頻點頭的那一幕都還歷歷在目,卻沒想到過了幾個月之後,竟傳來她與珠寶商訂婚的消息。當時的著名雜志和報紙都刊出了以“珠寶設計才女與年輕商業巨子共步紅毯”為名的世紀婚紗照。

程遠在得知消息的當下,仿佛讓人惡狠狠的從後腦勺重擊了一棍,一瞬間血液凝結停滯,眼前一片昏暗,原本還不願意相信的他,在逼問了蔓妮身邊所有的朋友,得到她真的將要結婚的事實後,這才恍恍惚惚的將撕得碎爛的雜志拾起。

照片裏蔓妮一襲雪白蕾絲婚紗曳地,佩戴著簡單又大方的紅寶石項鏈作為配飾,襯托出她清新又熱情的個性,她與未婚夫深情款款的對望,像是一把利劍,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硬生生刺入他的心。

那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蔓妮說愛他的才華是假的,喜歡他的笑容是假的,發誓過的真心是假的,原來她打從心底並不願意與一個學藝術的窮小子在一起。

之後他荒唐度過了數個月,整日在夜店酒池裏流連忘返,醒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

當時倪逸遠總是將喝得不省人事的他默默扛進藝廊,陪他度過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這段時間,倪逸遠從不多問什麽。

直到有一天程遠在酒醒後,毅然決然拋棄藝術家的身分與過往,抱持著對蔓妮的憤懣與不諒解,帶著一股不服輸的決心,立誓要在設計界闖出一片天。

現在,他實現了他對自己的諾言,在短時間內即在國際間打出了名號,他所承接的設計案幾乎以國際品牌為主,跨足的領域廣布各行各業,商業足跡更橫跨亞歐美非等地。

在旁人看來,能夠站上商業設計界頂端的他儼然再成功不過,但有時不經意的在設計雜志報導上看到蔓妮的消息時,仍會讓他想起過去那段不堪回首、心如刀割的感覺。

寧曦專心聆聽著他的故事,她好高興程遠能夠這樣毫不隱瞞的告訴她過往的一切,但這段令程遠痛徹心肺的過往,卻也讓她眼裏閃著不舍與憐惜。

程遠明白寧曦對他的心疼,但他只投以淡淡一笑。“別這樣,對我來說,在我遇到你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不一樣了。”

他輕輕摟著寧曦,想要告訴她自己何其幸運的能夠與她相見。

“以前我害怕傷口揭開的那一刻會很痛,所以一直避而不談,任何想要關心我的人都被我拒於千裏之外。過了這麽多年,外面的傷是看不出來了,但勉強愈合的傷口仍在裏頭化了膿。但現在不一樣了,你聰穎慧眼清澈如鏡,一眼就看見了我,現在能向你坦白過去,心裏已是無比踏實,這樣以後我再也不必獨自面對了。”

寧曦對於他這番發自肺腑的告白既心疼又感窩心,為什麽自己就不能再早點遇見他呢?至少可以陪在他身邊,不要讓他獨自經歷這麽多苦痛與掙紮,還被迫放棄他最愛的繪畫。

在看過程遠的作品之後,她更堅定相信程遠的才華不應該就此被埋沒。雖然程遠口口聲聲說自己早已成為設計人,就算是再重拾畫筆,也只是為了完成設計的方案,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將藝術創作當成一生的職志。

但她仍不死心的想,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讓程遠繼續創作,並非一定要走向經營買賣,她只是單純的認為,那樣的世界才是能夠讓他忘卻煩憂、讓他開心的桃花源地,絕不能讓他就這樣放棄繪畫這件事……

自從那次從程遠的別墅回來後,寧曦就不斷要程遠重拾畫筆投入創作。

就算是假日約會,她也會拉著他去美術館、博物館之類的地方看展覽,就是希望藉此激起他創作的動力。不過從程遠仍埋首於工作的情況來看,寧曦的努力似乎成效不彰。

她一個人悶悶的繼續修改程遠給她的設計圖稿,心裏仍是不停的想著要如何說服程遠這頭固執的牛。

這天,程遠正專心處理手上的設計案時,突然傳來的手機鈴聲將程遠從工作中拉回現實“是公司業務主管打來的電話。

“餵,你早上傳來的文件我已經收到了,公司裏有要緊的事情嗎……嗯?有客戶指定要我接他的設計案?那你把他的聯絡方式留給我,我再聯絡他,對方叫什麽名字?”

程遠隨手抓起桌上的筆,正要記下的時候,卻從電話那端聽見一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席蔓妮,這三個字不斷在他耳邊回蕩,嗡嗡作響的聲音將外界的聲音都阻絕,過往的片段就像是投影片般不停閃入他腦海,這讓他一時無法思考的陷入混亂之中。

已經四年沒見了吧?為何她會主動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特意找上他的設計公司,指定要他來做設計案的指導者,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程遠盯著白紙上的電話號碼,萬分猶豫著要不要打這通電話。

“你在想什麽啊?看你眉頭都皺在一起了。”寧曦知道昨夜程遠又忙通宵,特地為他泡了一杯舒壓的花茶。

“沒什麽,就是公司裏的一些瑣碎事情而已。”

程遠認為,在還沒有決定要如何處理之前,先不要跟寧曦說這件事情,他擔心到時候她會胡思亂想。

在接了那通電話之後,程遠並沒有很積極的想要聯絡席蔓妮,但在雙方正式溝通之前,他們依舊存在著客戶與設計者之間的關系,再加上他還不確定要不要接下這個案子,所以這件事情也就擱置了下來。

席蔓妮那邊似乎也沒有催促的意思,除了第一次的委托電話之外,就再也沒有來過任何消息。

由於席蔓妮這次委托的設計案是一個跨國珠寶品牌,屆時若交易成功,還可以透過與席蔓妮的合作,打開公司在珠寶界中的知名度,對公司來說是一個大好機會。

公司內部高階人員十分關註這次設計案是否能夠談定,業務經理更是積極的在每日早晨匯報時,將這案件提出,直催促程遠趕快做決定。

程遠經過再三考慮之後,決定選擇回絕這個案子。

他想著,寧曦的出現已經讓他的人生走向另一個軌道,他希望與寧曦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所以他寧願舍棄作大生意的機會,並且認為沒有必要、也不想要再與席蔓妮有任何牽扯。

可惜事情總不如預期那般順利,因為,席蔓妮終究還找上了他。

這一天,程遠正在藝廊裏工作,突然接到席蔓妮打來的電話。

“程遠,我是蔓妮,因為一直等不到你的回覆,所以請你們的主管把你的電話給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程遠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心跳還是有漏了一拍的感覺,雖然他們已多年沒再見面,但她的聲音卻依然如昔日那般的輕快有活力。

他很快便恢覆鎮定,像是對待一般客戶那樣響應:“不會,既然身為設計公司的老板,我當然不會在意客戶主動聯絡,不過我似乎已經請內部主管回絕你的案子了。”

席蔓妮不理會他最後的拒絕,繼續說著:“既然你是以公事的角度來看待,那我也以客戶身分來和你說話,老實說,看過你們公司許多的設計作品後,我很喜愛你們的多元設計風格,也很欣賞你們對於品牌的專業操作策略手法,我深深相信,如果讓你們公司成為我們品牌策略指導的角色,透過你們專業的眼光,必定可以讓我們的品牌打開亞洲市場,所以身為珠寶公司執行長的我,打算將這次品牌項目交由貴公司來處理,如果我們可以互相合作的話,你們公司也可以借著我們拓展市場的機會順勢而上,這次的合作可以說是魚幫水水幫魚,百利而無一害,能夠獲得雙贏機會的生意,你為什麽要拒絕呢?”

程遠不知道席蔓妮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拒絕她的原因。

這麽多年沒有聯絡,一通來電卻連一句問候都沒有,除非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或是早已放下過去的那段感情,否則他實在想不通為何席蔓妮能夠這麽冷靜的說出這番話。

雖然心裏對她仍有許多埋怨與無法原諒她的理由,但他也深知席蔓妮是好強的,過去兩人若有沖突時,席蔓妮必定會跟他說道理,就算程遠有一百個理由可以推翻她的想法,席蔓妮還是可以找到第一百零一個說法,直到他認錯為止。

他嘆了一口氣的想,依照席蔓妮已展開說服的作風,就表示這件案子她勢在必行,就算他現在回絕了她,說不定日後他還要花更多時間和她你來我往,可以想見最後他還是會妥協的。

為了節省寶貴的時間,程遠只好回答:“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不接嗎?”

席蔓妮在電話那頭仿佛獲得勝利似的咯咯笑著。“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了而已,最後要不要答應還是在你,怎麽說得好像是我逼你答應一樣。”她四兩撥千斤的把決定權丟回給程遠。

“既然答應了,就出來見個面詳談吧,我得把我公司的狀況跟你說明一下,聽你公司的人說你最近不在公司裏上班,到藝廊去看店了?是在我們之前常常聚會的文肆藝廊嗎?我去那裏找你好了,我也很久沒見到遠逸了,順便可以看看他。”

程遠不想讓席蔓妮和寧曦碰面,這樣不但尷尬,而且他也不想讓寧曦因為席蔓妮的現身而感到難過,因此斷然拒絕她的來訪。“我想我們還是約在其它地方見面。倪逸遠近期出國不在藝廊,所以就算你來也見不到他。”

她聽了,也像是不在意的回應:“好吧,那我們就另外再約時間和地點碰面好了,我這次是特地回國來處理一些開店的事宜,短時間內不會離開臺灣,在時間上比較好拿捏,等你決定好了再通知我。”

程遠掛上電話,心中慶幸席蔓妮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太過堅持,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雖說他與席蔓妮的感情已經是過去式,但當時兩人愛得轟轟烈烈,自是不可能用一兩句話就帶過,至今他心中仍存在著疙瘩。

而席蔓妮的意外出現,他想他有必要向寧曦解釋,當然,如果這一切都僅止於公事上的來往,席蔓妮和寧曦便不會有接觸的機會,也許事情就簡單多了。

事隔多年,要再與席蔓妮見面,雖是公事上的因素,但他也不禁懷疑起自己——會這麽輕易就答應接下她的案子,真的只是公事上的原因嗎?還是他內心深處對於這次的聚首也有所期待?

想到這裏,程遠感覺有些懊惱。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剛剛自己卻還是像從前少不更事的少年一樣,三言兩語就讓席蔓妮牽著走。

不過今日的情況與過往不同,他與席蔓妮之間已成往事,在他心裏,寧曦才是最重要的。

他暗自下了決定,無論如何,絕不讓寧曦因為他的過往而受到任何委屈,也不要寧曦因為這件事擔心。讓她無憂無慮的保有單純與享受快樂,至少是他該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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