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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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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恢覆到原狀,時晁鈗離開了,新雅宣則像以往那樣,繼續在家當米蟲,偶爾到兩個哥哥的公司幫忙,有時也會陪新爸到田裏日曬雨淋一下。

新家在大宅附近蓋了一個占地寬廣的溫室,是用來栽培熏衣草種苗的,有兩個厲害的哥哥在,其實根本不需要她幫忙,她能做的大概就只是澆澆水,灑灑藥,讓花苗不要死翹翹。所以每天新雅宣都散步到溫室澆花,然後再散步回家,這條田間小徑是她的最愛,因為周陽沒有太多屋子,所以視野很好。

無聊時,她就會拿著手機拍拍照,把眼前的美景拍下來,突然,她透過鏡頭看到一個戴著防毒口罩的男人向她走過來。

她一眼就認出來那個人是時晁鈗,他臉上那個防毒口罩,和他一身筆挺的西裝實在很不搭調。

她以為他放棄了,但不可否認的,看到他再次出現,她的心又情不自禁感到雀躍,怕時晁鈗看出自己很開心,她故作冷靜地問:“你怎麽又來了?”

“我是來找你的,所以不要明知故問,高興就說高興,裝蒜一點都不可愛。”

時晁鈗用手指戳了她的頭一下。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你媽媽告訴我的。”

新雅宣很緊張,怕他對媽媽亂說話,“你和我媽講過話了?都講了些什麽?還和誰講過話,我爸,我大哥還是我二哥?”

“幹麽這麽緊張,我又不是人夫,我跟你媽媽說要找你,還跟她說我是你的前男友,我做了一些害你難過的事情,現在是要來贖罪的。”

完了!

新雅宣一臉仿佛世界末日快要到來的表情,那樣子讓人想笑,時晁鈗扯開微笑,又戳了她的額頭一下,“騙你的,我跟她說,我想追求你,所以希望她能幫幫我的忙,她就告訴我你在溫室了。”

“你何必這樣勉強自己呢,戴著那種口罩不舒服吧?為什麽還要來這裏受罪?你老往這裏跑,公司怎麽辦?”

“高鐵不是蓋假的,臺北到臺南只需要一百分鐘,加上現在網絡很發達,只要上網就能掌控公司營運,你別忘了,我還有個很能幹的特別助理,現在還有什麽問題要問的嗎?”

無言,看來這次他是有備而來!

但,一個人能勉強自己多久呢?尤其是他的過敏癥,和他們新家的事業根本就犯沖,他有辦法克服嗎?

“你知道嗎,我爸和我哥他們的事業就是農作物和花卉,那是不可能改變得了的,難道你要一輩子都戴著口罩嗎?”

“那有什麽問題!一個不夠的話,我就戴兩個,還要幫花澆水嗎?我現在就可以和你去。”

看著他,新雅宣突然想到他和她分手時說過的話一一他只是覺得她單純可愛,所以逗著她玩……可現在又表現出一副為了她,可以赴湯蹈火的模樣,這人到底哪句話是真心的?

“你很快就會膩的。”如果他真的想玩,那就看著辦。

“新雅宣,你這丫頭怎麽變得這麽不可愛?”

人不都是善變的嗎?新雅宣看著皺著眉,緊跟在後頭的他,笑說:“是嗎?這也許就是我的真面目也說不定啊。”

藍天白雲下,比起在元揚上班時來得自由自在,這樣的氣氛,讓她突然想小小使壞一下。

新家的餐桌上多了一個不速之客,雖然新媽很歡迎時晁鈗,可是家中的另外三個男人,好像隨時都在打量著他,秤秤他有多少斤兩。

“你那樣能吃飯嗎?”新爸皺著眉頭問。

“可以。”

“還是拿下來比較方便吧?”

“爸,你不要叫他拿下來,不然等一下我們就會很麻煩。”新瑞麒已經領教過了,覺得他還是戴著口罩比較安全。

“你是不是很想當我們家的女婿?”新爸又問。

時晁鈗還沒回答,新雅宣就搶先抗議了,“爸,別亂問啦!”

“我又不是問你,他都上門說要追求你,還打算賴在我們家不走,我總要問清楚,不然如果他只是想玩玩,我們還讓他住下來的話,傳出去你以後要怎麽嫁人!”

“你們不是都說我不嫁人也養得起我,所以就這麽辦了。”

“等等,我都還沒回答伯父的問題,你別急著下結論!”

“我的事情當然由我自己下結論,不然呢?你來替我作主嗎?”

“可以嗎?我很樂意的。”時晁鈗笑了,雖然隔著口罩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的眼裏確實有笑意。

當兩人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間,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他們的九份溫馨之旅,這時候似乎變成了兩人世界,餐桌旁的其他人,頓時都成了隱形人。

突然間,咳嗽聲四起,原來是新家的男人覺得他們的視線太肉麻,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

“要娶我們家的寶貝,得要經過,一……二……要經過五關,你要有心理準備。”新瑞鱗扳著手指數,想看看時晁鈗會不會自己打退堂鼓。

“沒把握過五關斬六將的話,可以早點放棄,不要浪費時間。”

“沒問題的,我有信心禁得起嚴格考驗。”時晁鈗這次是下定決心才來的,他甚至把公事也帶來這裏,準備長期抗戰。

新瑞麟繼續唱衰,“雖然新雅宣那一關你是通過了,但可別以為其他關你也能暢行無阻……”

“還過五關斬六將咧,你們是在演三國演義嗎?不用擔心,女兒是我生的,只要女兒覺得很幸福就行了,她沒點頭,誰都不能逼她嫁,她點頭,誰也不能阻止。”

在這個家衛,新媽才是老大,看她那眼神兇惡的咧!

新家三個男人當然知道新媽那些話是沖著他們說的,所以一個個低下頭,乖乖扒飯,不再多說什麽。

吃飽了,要準備上工,新瑞麟又馬上把新媽的警告拋到腦後,對著時晁鈗吆喝著,“吃飽了有力氣了吧?那就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吧!”

“運動嗎?”

“當然是運動,包準你滿頭大汗。”

運動?新雅宣總覺得不太妙,所以當二哥把貨車開出來,要時晁鈗上車時,她也跟著跳上後車廂。

“新雅宣,你的花還沒種完,上去做啥?”新瑞麒在底下大喊。

“那個慢慢來,要一起去運動嗎?”

“不用了,我還有事情要忙。”

“好吧,那我們走了喔。”新雅宣側著身,靠近駕駛座喊,“走吧。”

“你真的要一起去?”

“當然。”她當然要去看看二哥究竟要搞什麽把戲。

拿她沒轍,新瑞麟只好發動引擎,出發了。

依然是藍天白雲,在沒有車頂的貨車後車廂上,享受著風呼嘯而過的快感,新雅宣心情愉悅的哼著歌。

所謂的運動,當然不是打打球、跑跑步那麽簡單,而是要把一箱又一箱裝好的蔬菜搬上貨車。

這活是挺累人的,雖然十月底的天氣已經涼爽許多,但是,搬重物還是會滿頭大汗,不過這叫勞動不叫運動,運動會讓身體筋骨活絡,勞動只會讓骨頭脫臼。

雖然時晁鈗平常有在健身,可是扛著重物上車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從來沒有扛過這麽重的東西,也沒有類似的經驗,所以這個活對他來說,是很嚴厲的考驗。

果然,一個不小心,手一滑,整箱蔬菜直接摔到地面,這一摔,蔬菜還沒摔爛,卻先打到站在底下的新雅宣。

突然被重物重擊,新雅宣不支倒地,發出痛苦的哀號聲。

時晁鈗連忙從後車廂跳下來,緊張的蹲下身,審視她受的傷,看她擰眉,他比她還難受。

“砸到哪裏了?頭嗎?還是肩膀?”

“有點痛而己……你不要那麽擔、心……”

“不行,得去看醫生才行!”

“不用了……”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時晁鈗把身體蹲得更低,仰手一拉,就把她拉到自己的背上。

“別這樣……我可以自己走……”

“不可以!要是骨折的話會更嚴重!”

說完話,時晁鈗背著她就開始往來時路跑,本來在田裏監督農工的新瑞轔看見妹妹受傷,也火速沖向她,可他還沒有趕到,就見時晁鈗傻呼呼的背著新雅宣跑走了。

“那家夥是笨蛋,還是以為自己在拍偶像刷?到底要背雅宣去哪裏?”

但看著時晁鈗跑得很努力,也忍不住被他感動了。

“看來是真心的。”

雖然他對時晁鈗的印象是有比較好一點,可是看到他跑得那麽費力,依舊沒有前進多少,他還是看不下去了。

他跳上一旁唯一空著的拖板車,很快開到他們身邊,“上來吧,等你跑到醫院,醫院都關門了。”

時晁鈗看著那輛拖板車,楞了一下。

“還不上來?”

“那真的能上路嗎?不會被警察攔下來嗎?”

“我跟警察交情很好,這車子掛了免死金牌,可以了嗎?”當然是假的,這種拖板車都只行駛在田間小路,因為臺灣有人情味,只要不要太招搖,警察通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別聽我二哥亂說,他是要載我們回家開車。”

“還會護著他,看來不是很嚴重,回家敷牛屎就好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哥哥疼入心,可是妹妹只愛阿那答,白疼了。

“牛屎……”鄉下真的都這麽過日子的嗎?牛屎能當藥?聽起來既可怕又惡心!時晁鈗有點錯愕,卻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

不過他的表情先洩露了他的心緒,新瑞麟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當真了嗎?牛屎當然不能當藥啊!”

沒關系、沒關系!為了愛,這種生活哲學可以慢慢學習。

只是一路上,時晁鈗滿腦子高唱著哈裏路亞,因為他怕還沒抱得美人歸,就先在拖板車上摔個四腳朝天。

流汗過後,洗個熱水澡,然後在庭院裏乘涼看星星,這種鄉間生活的確很愜意,難怪那麽多人退休後都想在鄉下買塊地,種種菜、養養雞,自給自足。

但每個人有每個人該做的事情,既然選擇了自己想走的路,就該堅持不懈,當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鐘。

時晁鈗的身份是元揚集團的執行長,他的肩上扛著許多人的生計,他該回到他的位置去,而不該為了愛情,每天耗在這裏當苦力。

新雅宣坐到他身旁的位子上,看著一整天戴著口罩的他,突然開口說:“你還是回臺北吧。”

“是因為我搬不動裝箱蔬菜,還砸到你,所以你要趕我回去了嗎?”

“不是,是因為我知道你不適合做需要苦力的工作。”

“沒有人天生該適合什麽工作,我相信只要做習慣、做熟了,我也能和其他農工們做得一樣好。”

“我相信。”

“那就不要一直趕我走,除非……”

“除非?”

“除非你真的非常討厭我,那麽你只要看著我,很認真的告訴我,你討厭我這個人,我就會放棄。”

這種話她怎麽說的出口,因為她從來沒有討厭過他,但是,她不希望他像過去的她一樣,為了配合他而放棄自我。

當元揚執行長的他很帥氣,不是因為他位高權重,而是因為他很認真,認真的人看起來總是散發著自信光彩。

“你一直勉強自己配合我,我壓力很大,你不能成天一直戴著口罩,我又無法討厭熏衣草,怎麽辦呢?”

“難道因為我過敏,而你很喜歡熏衣草,我們就該分手?”

新雅宣這下被問倒了。

“我相信就算我們的習慣和生活方式不一樣,也一定可以找到互相磨合的方法,你真的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就是要給你機會,才叫你回去。”

“這是什麽歪理?我回去,但你不回去,我們的戀愛要怎麽談?”

“難道遠距離就不能談戀愛?”新雅宣忍不住反問。

“遠距離戀愛?你的意思是說,你願意答應再和我在一起?”沒聽漏她話中的意思,但是他還是想再次確認。

“你不是說高鐵不是蓋假的,臺北到臺南只要一百零五分鐘,你下班後再下來吃晚餐都不嫌太晚。”

“不許反悔!”

“我才怕你會反悔,一來一往可是挺累人的,你有自信不會覺得厭煩嗎?”

“當然有。”

“好吧,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們就慢慢談戀愛吧。”

愛,不需要太急進,可以慢慢來,溫火才能熬出好湯頭。

慢慢適應一個環境,慢慢習慣一種味道,過敏原來也是可以慢慢克服的,自從重新和新雅宣在一起之後,時晁鈗三天兩頭就往南部跑,讓高鐵替他搭起愛情橋。

而且這段日子以來,他每天都會做一件事一一

拿一盆熏衣草,每天聞一下,時間從最短的三十秒,進步到現在可以幾分鐘內聞到熏衣草味道,過敏都不會發作,他真的很認真。

原本游惠妮還不肯死心,可是有一次她看見時晁鈗竟然把熏衣草的盆栽放到鼻子前嗅聞,她才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打敗了。

愛情,就算付出了所有,也未必能獲得對等的報酬。

她決定從愛戀時晁鈗中畢業,放過時晁鈗,也放過她自己。

“為什麽要辭職?”看著游惠妮遞上來的辭職信,時晁鈗心情有點覆雜。

一則以喜,一則傷神,他是真的把游惠妮當作自己的妹妹,如果不是她太執拗,他也不必傷神。

“如果游組長不希望在公司看到我,我可以不來找晁鈗……”新雅宣正巧在場,以為是因為自己來找時晁鈗,才會惹得游惠妮不開心,所以有點尷尬。

她很久沒上臺北了,是因為體諒時晁鈗最近太忙,所以才換成她北上找他,並不是故意到公司招搖。

“你不用想太多,你們要談戀愛我才懶得管,我是要去英國進修,所以快點受理我的辭呈吧。”

“去英國?怎麽這麽突然?”

“其實本來就有這個打算,只是一直延期,現在沒有牽掛了,是出國最好的時機,晁鈗哥,你還不簽啊?”

“留職停薪吧。”

“你不怕我又回來纏著你?”

“不怕了,因為從你的眼神可以看出來,你已經把我當成過去式了。”

人的情感似乎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感覺出來,過去游惠妮看著他的眼神,總是充滿著愛恨糾葛,現在,她的目光只有光彩,閃爍著重生後的釋然。

“可是我不要,我進修後就要接管我爸在英國的分公司,不打算回來了。”

“是嗎?那也是不錯的選擇。”不能阻撓人家的發展,“人往高處爬是對的。”

“當然,我一定要比現在更好,好到讓你後悔沒有愛上我。”最後,游惠妮還是不忘挑釁新雅宣。

新雅宣但笑不語。

游惠妮才離開時晁鈗的辦公室,董必升的電話就到了。

“學長請我們吃飯。”

“請吃啊?這幾天我天天和他吃午餐,不知情的人,搞不好還以為和我談戀愛的是他。”

其實只是笑話,最近董必升打算自己投資創業,所以都會找時晁鈗討教幾招。

“看來大家都找到自己要走的路了。”

“是啊,所以我們是不是也該開花結果了?”

“我沒跟你提嗎?”

“提什麽?”

“我家人叫你去提親。”是真的該開花結果了,再不結,她就要未婚生子了。

“我馬上去!”

“時先生,我們已經先答應學長和他吃飯,要提也得等你有空再說。”

“吃飯不重要,提親比較重要。”

“不行啦,不能重色輕友!”

“不行嗎?”時晁鈗突然返身抱住她,笑著吻上她的紅唇,越吻越深,越吻越入骨,“真的不行嗎?”

“時晁鈗……你又犯規了……”每次都這樣,所以才要快點讓他們的愛情開花結果,不然,連肚子裏的寶寶都要抗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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