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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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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祁嘉看著手裏的一個木雕畫舫。

是衛修慎送過來的, 說是上次傷到她的賠罪禮。

做得十分精致——畫舫不過巴掌大小,舫上的飄帶的褶皺都栩栩如生,上有一男一女, 女子垂眸撫琴, 男子則執劍作舞。

雖然衛修慎沒說, 但蕭祁嘉知道,這個畫舫是誰做的, 上面的一男一女又是誰。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 咱們就去揚州好不好?】

【雖然到了之後, 也應該過了三月, 不過沒關系, 咱們也可以再等明年。】

少年清朗的聲音在腦中浮現,蕭祁嘉竟然有些恍惚……雀躍期待的語氣猶在耳邊, 這真的只是游戲劇情嗎?

她盯著那木雕怔怔地發著楞,直到……

再一眨眼,手上的東西突然消失了。

蕭祁嘉晃了晃神,從那莫名地境地中清醒過來, 擡眼看見戚煦正拿著那木雕畫舫把玩,嘴裏還“嘖嘖”地感嘆著,“小七妹妹你從哪裏買的這個?這邊的木刺都沒處理好,你可別紮了手。”

“不是……”

蕭祁嘉伸手去那, 但下一刻戚煦稍微一轉身,正巧避開了蕭祁嘉伸過來的手。

他像是沒有察覺蕭祁嘉的動作,仍自顧自地打量了一陣兒, 突然問道:“這是咱們上次去揚州的時候買的罷?”

蕭祁嘉:“嗯?”

“瘦西湖岸邊,我還瞧見不少賣這些的,早知道你喜歡,我就多買些了。”

蕭祁嘉想到戚煦和衛修慎前兩天打的那一架,沈默了一陣兒,還是沒有解釋著木雕的來源,含糊了兩句,又道:“你還給我。”

戚煦這次倒沒有多磨蹭,但也沒有還到蕭祁嘉手裏,而是直接就手拿起了一旁打開的錦盒,把那木雕放進去,盒子鎖上,順道給她收到了的最角落裏。

“你要是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可以去找秦小慶。那小子做機關有一手,木匠活也做得不錯,他要是知道你喜歡這些,他怕是夢裏都要笑出來了。”他眨了眨眼,又道,“知道你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沒事兒,我去同他說,反正他閑著也是闖禍,還不如給他找點事兒幹。”

——要不是這臭小子引狼入室,這會兒小七妹妹還跟他雙宿雙棲呢,哪能像這樣,又是受傷、又是出神?

蕭祁嘉見戚煦說著就要走,連忙拉住他,急急解釋道:“不、不用,我也不太喜歡這些。”

戚煦身形一頓,這會兒臉上的笑容總算真實些。

——“真不喜歡?”

他帶著笑跟蕭祁嘉又要了兩遍保證,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他走後,蕭祁嘉盯著那被戚煦放起了的盒子看了一陣兒,想起自己方才那明顯不太對的精神狀況,心有餘悸地抓了抓胸口的衣裳,卻不敢再打開那盒子。

她在腦中低聲喚了幾句“系統”,一如既往的什麽回應也沒有。

……就像是從頭到尾都是她的臆想。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蕭祁嘉有點惶恐地抱住了自己,長長的眼睫顫顫翻飛,冬日的陽光在她側臉上鍍上一層光暈,無端地顯出幾分易碎的脆弱。

折返回來戚煦正看見這一幕。

——她這是……

想到當年舊事了嗎?

褐色的眸子裏閃過幾絲幽深之色,想到他上一次和衛修慎的那一架。戚煦唇邊的笑容發冷——果然……還是下手太輕了!

晚間,戚煦抱著酒壇翻到了房頂,聽見身後有人過來,他猜是秦小慶,隨手扔了個小酒壇過去,帶著點調侃道:“來陪你大哥喝酒?”

那人沈默地走了近些,戚煦也察覺到不對,這腳步聲……

???

戚煦訝然回頭,視線隨著那人而動,等到來人將帕子鋪在房頂上,然後抱膝坐了下,他這才緩過神來。

臉上的笑又恢覆了平日的吊兒郎當,戚煦也沒問蕭祁嘉為什麽突然上來,甚至自顧自地給蕭祁嘉找了個理由:“小七妹妹也來賞月?”

聽這話,蕭祁嘉不由仰頭。

今日不是十五,月亮算不得圓。但卻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也卻是適合賞月。

深藍的夜空要比她原來的世界要幹凈澄澈得多,如今能找出任何細微的區別都讓蕭祁嘉感到安心。

她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學著戚煦的姿勢,把手往後撐起,仰頭看著那一輪明月。

過了一陣而,戚煦拎著那酒壇,向蕭祁嘉這裏移了移。

蕭祁嘉領會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是要碰杯的意思,她遲疑拿起了那壇酒,和戚煦輕輕碰了一下。

酒水因為這碰撞濺出來幾滴,酒氣在空氣中氤氳開來。

那邊戚煦已經一仰頭,對著壇口灌了好幾口,喉結上下滾動,他轉過頭來對著蕭祁嘉燦然一笑,“酒可是個好東西,能解百愁,小七妹妹要不要嘗嘗。”

但看他這笑容極有感染力,似乎確實如此。

蕭祁嘉低頭看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那壇酒,學著戚煦的動作,往嘴裏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

下一刻,就被嗆得蜷起身來咳嗽。

戚煦在旁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蕭祁嘉轉頭瞪他——

眼角水光氤氳、眼尾飛紅,頰側脖頸都覆上了一層粉,這會兒帶著些微的氣惱看來。在夜色的朦朧下,竟顯出幾分引.誘的意味來。

戚煦的笑聲一下子頓住了,他倉促別過頭去,覺得自己應該有些醉了。

蕭祁嘉則又垂下眸子,看著自己手中的酒壇,沒再似先前那樣一飲而盡,而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

戚煦緩了一陣兒,才從那自己要不要做點什麽的思緒中抽出心神來,再看過來,就看到她這落寞飲酒的模樣。

美人落寞讓人心痛,況這落寞是為了別人。

——多年前離京之時,她小心翼翼保存的木簪,今日她怔怔出神看著的木雕……還有離京暗道之中,不合時宜的沈默。

少年時的悸動總是最純粹熱烈不顧一切,足夠人懷念一生。

懷念的卻並不只是那個人,還有那一段不可再來的少年時光。

戚煦明白這一點,但是不妨礙他再咒一遍某個恬不知恥,自稱“兄長”的衛姓侯爺……既然都稱呼“兄長”了,那便老老實實地做一輩子好哥哥罷!

心上人被別人牽動心緒,當然讓人愉快不起來,但……這也實在是個趁虛而入的好機會——不是嗎?

他有一輩子地時間,陪著她忘記那些過去。

現在……戚煦覺得,她大約需要一個擁抱。

戚煦自認自己不是個多拘於禮教的人,可偏偏在她面前,他總是不自覺地收斂。

——大約是……害怕唐突佳人罷?

但是如今月色美景、氣氛亦是正好,他若是再無動於衷,那可真就是一個瞎子傻子了。

伸過去的手臂沒被攔阻,他輕輕松松地就將人攬到了懷中。

戚煦想要開解,但千言萬語,再觸到她臉上的水光時,卻一時頓了住。

——她在哭?她在為誰哭?

戚煦覺得自己看得很開,但是這一瞬間,他當真是不管不顧想去殺了衛修慎。

至於衛修慎死後,北狄會如何、大晉會如何,那有與他何幹?他可是江湖人,而越是亂世,江湖越是繁盛,不是嗎?

他想著,也確實這麽問了,“我幫你殺了他,如何?”

蕭祁嘉仰著頭看他,眼中水光氤氳,只一眨眼、便有淚珠落下,但是她的表情卻並非是什麽落寞難過,硬要說的話,是有點茫然。

她似乎辨認了一陣兒,然後緩緩伸手,手指落在戚煦臉上,還沒沒等戚煦生出什麽別的心思,她便食指拇指捏住了那塊腮肉,往外——拉——

戚煦猝不及防地被捏的一疼,然後突然明白過來什麽,他苦笑著按住了蕭祁嘉的手,道:“你喝醉了。”

蕭祁嘉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只這麽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像是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戚煦一開始還帶著笑意和她對視,但是漸漸的,眼眸卻漸漸幽深下去,他喉結上下動了動,沈沈笑了一聲,“小七妹妹……”

你這樣……我可忍不住啊……

蕭祁嘉卻像是終於認出這人一般,一字一句道:“戚——煦——”

戚煦鼻腔裏應了一聲,然後攬著她的手從肩膀往上,緩緩地、一點點移到蕭祁嘉的腦後,整個人也傾身往前……

只是在唇瓣相觸的前一秒,一道輕柔的聲音傳入耳際。

戚煦卻陡然僵了住,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視線落在那因為沾了酒水而格外瑩潤的紅唇上。

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小七妹妹,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蕭祁嘉只怔怔地看著他一陣兒,然後視線緩緩往下,落在那缺掉的一塊瓦上,那裏是細碎的粉末——方才戚煦不慎震了碎。

戚煦換了個姿勢支起腿來,直接把那片瓦擋上了。

然後,擡手捧起了蕭祁嘉的臉,讓她正對著自己,褐色的眸子愈發深邃,語氣幾乎帶著些誘哄的意味,“小七妹妹,你……再說一遍。”

蕭祁嘉茫然看他,半晌嘴唇動了動。

——“你娶我。”

啪嗒。

從戚煦腳下開始,瓦片上顯露出一圈蛛網般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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