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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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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江中高三部的學生很快又投入了高強度的學習中。

談禮和林赴年依舊一如既往上下學一起結伴回家,只是從上次過年那件事情後,他每天都要用各種辦法防著談禮傷害自己。

在江中的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

冬天的腳步來的漫長,走的卻匆忙。

這一年的春天,是從江中小道邊光禿禿的梧桐樹樹幹上冒出第一片綠葉開始的。

寒潮終於在慢慢褪去,萬物覆蘇,路邊的樹木花叢都在緩緩冒出新枝芽和花骨朵,天氣也急速升溫,暖黃色的陽光穿過樹木撒在學校的小道上,樹葉錯落間也藏了一束陽光,影子落在地上形成錯綜不同的圖案。

世界上的每一片綠葉都是獨一無二的特別,落在地上的影子更是如此。

路邊有不少學生上下課路過,談笑抱怨的聲音夾雜著青春氣。

談禮和林赴年也正走在那條小道上,他們並肩一起朝校門口的方向走著,恰巧路過兩邊的梧桐樹時起了一陣風,風搖曳著大樹,輕易地吹下了好幾片綠葉。

有一片葉子擦過她臉,剛好落在了談禮的腳邊。

她步子一頓,下意識擡手摸了摸剛被樹葉擦過的地方,再擡頭,她才發現學校的梧桐樹原來已經冒了那麽多葉子了。

和冬天光禿禿裹著一層白顏料保暖的樹不同,此刻面前的梧桐樹在陽光下輕輕跟著風一起晃動,剛冒出不久的葉子是翠綠色的,看著還很幼嫩。

落在她腳邊的那一片葉子也是,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長牢,就這樣被風輕易地吹了下來。

她耳畔邊的風依舊,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在這人聲嘈雜的小道上,像是在迎合著人們一起講話。

她收回了目光,繼續跟著林赴年一起往前走。

身後的風吹起剛才那片落在她腳邊的樹葉,樹葉在空中轉了好幾圈,最後隨著春風的即逝,又被重新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這是一片獨一無二脈絡形狀的葉子。

沒有人看到它,它也不會再有第二片了。

今年的春天來得很早,帶著一股暖風,天氣都暖和的讓人舒服。

林赴年和談禮迎著這陣風走出了校門,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

他們在那天晚上看著彼此落淚,在那天晚上情緒幾乎都要崩潰,可那晚過後,他們都閉口不提當時的事情。

一切好像恢覆到了平常。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好像沒有發生一樣,談禮最開始一陣子也沒看懂林赴年是什麽意思,可是既然他不想說,她自然也不會去問。

從那天過後發生了很多事,她渾渾噩噩地過著,只是托林赴年眼淚的緣故,她這一陣子都沒有再對自己動過手。

她其實還是有很多時候想要用疼痛來讓自己麻木,可不知道為什麽,在拿起水果刀的某一刻,她的腦海裏會閃過那人哭的可憐的模樣。

於是她就心軟了,一次次制止住了這樣的行為。

也是從那天和沈辭通過電話後,沈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突然就停了,這兩個月裏她沒有再收到過任何一條關於她的消息。

談禮依舊不知道沈辭到底又要做什麽,但好歹沒有那些騷擾,她也能好過一點。

對她來說,能活一天是一天。

活好每一天早就是奢望了。

“阿禮,我想要去超市裏買個東西。”

他們走過先前路過的那個超市便利店,林赴年喊著她停下腳步:“你要和我一起進去嗎?

或者你在這邊等我,我買好東西馬上就出來。”

他嘴邊問著她,可又覺得不妥,“不行,要不我們還是一起進去......”

“知道了,我就在門口等你。”談禮望著他那副莫名緊張的樣就想笑,這些天林赴年總是這樣,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上緊張她。

很多時候在學校也是,他總趁著課間跑來她的班級,跑到她的舞蹈房門口,就只為了看她一眼確定她沒事。

很多時候她都挺想告訴他的,自己是想死,但也不至於在學校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做什麽。

她不會重蹈沈榆的悲劇,畢竟她連學校的二樓朝下望都會發抖冒冷汗。

這在病因上被稱為PTSD,就是創傷性應激障礙的意思。

這種情況會出現在很多人的身上,除了她這個當事人以外,當年十六中的很多學生都有一陣子長時間的害怕高樓,害怕沈榆跳樓前樓下周圍的尖叫聲。

她們聽到尖叫聲就會嚇得一激靈,下意識地認為又有人要輕生跳樓。

人們都本能地恐懼著死亡。

但這種情況不嚴重的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

而至於她,應該是當年最嚴重的那一個,以至於現在從上往下看教學樓的樓梯,都會害怕顫抖。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自殺,會引起那麽多人患有創傷性應激障礙,無論是路過的學生又或者是親眼目睹的,根據每個人不同的心理狀態,也會變成不一樣的情緒。

沈榆肯定也不知道,因為她相信,如果沈榆知道的話,那她會和自己做一樣的決定。

所以她很早就將跳樓自殺這一項給取消了。

不要再給其他無辜的人添亂了。

要死去,那就安靜的死掉好了。

“你進去吧,裏面人太多了,我就在門口等你。”談禮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她指了指超市裏這會擁擠排著隊的人群,催促著他趕緊進去買好東西排隊。

林赴年聽她這麽說,嘴邊的話只好作罷。

他是知道談禮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的,於是他只好答應,最後千叮嚀萬囑咐叫她不許亂跑。

談禮被他說的有些無語,一把就把他往超市門裏推。

林赴年被她推進門後,透著外邊的玻璃門還在一直回頭看她。

這下談禮是真徹底被他逗笑了,她站在超市門口,無奈地搖著頭收回目光。

門口的風很大,把她耳邊整理好的碎發都吹亂了,她只好不厭其煩地再一次理著。

迎面吹來的風很舒服,輕柔地拂過她的臉,像是一場溫柔的觸碰。

常有很多人將輕風的觸感比作媽媽的觸摸,只是談禮想,她並不知道這樣的比喻到底是否貼切。

她低下頭,在腦海裏不斷回憶著談芝的樣子,可這些年過去太久了,她走的太著急,甚至家裏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來。

總見不到的人,連模樣都逐漸模糊了。

她還在繼續走著神,目光有些落寞,正面迎上一陣大風,有人在風的那頭喊著她的名字。

“阿禮。”

那個熟悉的聲音跟著風傳來,談禮瞬間擡起頭,她擡頭的動作很快,幾乎是下一秒,再看清對面那個人的時候,她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住了。

那是一個曾經她最熟悉,最希望能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可這麽多年,她始終從未出現過。

談禮和她就這麽隔著馬路對視著,兩張極為相似的臉,讓人都眼花分不太清。

直到馬路對面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綠燈亮起,談芝終於起身走過來。

走上斑馬線從馬路那頭跑過來的時間很短,連一分鐘都不需要,可談禮卻覺得,這短短的一分鐘時間裏,好像比一生都漫長。

談芝向她跑著奔過來,跑到她的面前,臉上帶著溫熱的笑意,她笑著試圖想親昵地拉住談禮的手:“阿禮。”

“別碰我。”談禮見狀動作很快後退了一步,她擡眼盯著眼前的女人。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卷著一頭漂亮的黑發,看著年輕又漂亮,歲月似乎並沒有帶走她的任何東西。

她的臉簡直就是談芝的覆刻版,母女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眉心間的那顆痣都位置一樣。

談禮看著眼前人的臉,麻木的心底突然明白了,原來血緣的牽絆能夠那麽神奇,也怪不得沈鴻這些年看見自己的臉脾氣就會越變越差。

誰叫她長得和談芝一模一樣。

也是談芝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媽媽的樣子。

是啊,這麽多年,她多想再見一見她。

可是現在不期望了,又偏偏出現了。

她的心裏沒有高興,只餘下無限的痛苦,有些人的出現,好像就是在提醒她曾經被拋棄的事的。

談芝並不知道她在這幾個瞬間裏想了那麽多。

她只看著面前的女兒後退幾步防備自己的樣子幾乎心碎,她的臉色剎地白了,聲音都帶著顫:“阿禮,你不認識媽媽了嗎?

我是媽媽啊,阿禮......”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她沒有理談芝委屈的話,語氣冷漠又疏遠。

剛才那一刻失態的人又重新披上了冷漠的外殼,連看著談芝的目光都是漠然的。

“媽媽來找你啊。”談芝聽到她冰冷的語氣,眼眶更紅了一圈,看著難過又沮喪。

可談禮聽到她的話卻只想笑,她自嘲似“哈”了一聲:“你現在知道來找我了。”

“談禮,媽媽知道錯了,當年媽媽不該拋下你的,你別這樣對媽媽說話,媽媽會傷心的。”談芝執意要拉著她的手,她邊說話邊低頭不斷道著歉,臉上的眼淚一滴滴滾燙地砸在了她的手上。

談禮卻依舊不為所動,她面無表情地收回自己被抓住的手,低頭看著那幾滴透明眼淚的目光不明。

很快她就開口說話,嘴邊說出的話字字直戳談芝的心:“傷心?你當年拋棄我的時候,不是挺高興的嗎?”

她笑了笑,這些話被她說的都很難聽,她沒給談芝留半點面子。

可是只有她自己的心裏清楚,這一番話,到底是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存在罷了。

她因為當年被拋棄麻木的心又重新抽疼起來,像是一根根細密的銀針,在她的心臟上來回紮著。

“對不起......對不起......”談芝聽到她的話頓時更愧疚了,她低著頭,不斷再給她道歉。

“我不想聽到你的對不起,也不想再見到你。

既然當初選擇好了拋下我,那今天你也用不著覺得愧疚了來找我。”

終於在聽到那句對不起後,談禮原本冷漠平穩的情緒像是被劃開了一個口子,她的話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後甚至有些恨。

她不想再聽到對不起了。

她真的只想被對得起一次。

可當年談芝拋下她就是事實,她不想要那些可憐的愧疚,可笑的自責,一切都遲到了那麽多年,又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媽媽真的錯了,你能不能原諒媽媽......”談芝始終保持著低頭的動作,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求著談禮的原諒,自然也看不見面前說著話,眼角也紅了的人。

談禮聽著她的話,心裏酸澀地亂成了一團,像是被人用手揪著心臟似的疼。

她只好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眼底的掙紮早就消失了,又換回了方才偽裝的冷漠。

她嘴邊的話無情又決絕:“不能,也永遠都不會。”

說完,談禮剛好回頭看見已經買好東西沖她走過來的林赴年,於是她也不管談芝下面的反應,在林赴年出來的那一刻,拉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步子邁的很快,更像是在落荒而逃。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下一刻就控制不住自己,回過頭大聲呵斥那個女人,問她到底為什麽當年不帶自己走,為什麽當年那麽輕易的丟掉她,放棄她。

讓她過著這樣亂七八糟的生活,讓她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

可她又始終不敢真正問出口。

談禮害怕著,怕聽到她真正的答案,更怕聽到她早就明白的答案。

她一直都只是在心裏明知故問著。

其中到底是為什麽,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旁邊的林赴年就仍由她這樣拉著,他不明所以地朝身後瞥了一眼門口哭的蹲在地上的女人,又看著不知道為什麽眼眶有些紅的談禮。

他張了張嘴,想問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把疑問從嘴邊塞了回去,也給談禮懷裏塞了一瓶熱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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