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醒來的時候，窗外已是一片黑。

他在腰腿酸痛以及頭暈腦脹中醒來，可他已清醒得不想再睡，於是他嘗試著坐起來，但渾身肌肉酸痛，腰部尤甚，他還要靠著手撐起身體才能坐起。他將被子踢到床尾，試著下床，結果腿都成“O”型了，他依然無法站穩，腿軟得厲害。

講真的，他睡著前本以為如果不是某處幾乎要被擦出火花，他還能再戰——原來做受方並沒有那麽簡單。

也怪兩人太能折騰。

祁牧放棄掙紮爬回床，趴在床上，手隨意放在身體兩側，側開臉，躺屍。

沒多久，宇文千進來了，端著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大碗用料豐盛的皮蛋瘦肉粥，放著勺子，還飄著熱氣。他見祁牧醒來，問：“餓了嗎？”

祁牧稍稍感受了下空腹感，道：“餓。”

宇文千笑笑，分出一只手 ，將桌子的腿掰出來，祁牧自覺地翻了個身，坐起來，讓宇文千把桌子放他身前。

“粥哪來的？”祁牧拿起勺子問。

“請人來做的。”宇文千坐在床邊。

話題好像終結了，祁牧安靜喝粥，宇文千靜靜看著。

好一會，祁牧問：“你吃了嗎？”

宇文千沈默。

“……你是小孩子嗎？”祁牧舀起一勺，道，“自己把頭伸過來。”免得滴床上。

宇文千探過身子將勺子含住，祁牧擡高手腕，壓低手掌，將勺子傾倒。

祁牧等宇文千吃下，給自己來了一口，又問：“陵光呢？”這時候他不應該來瞎起哄嗎？

“他走了。”宇文千道。

“為什麽？”祁牧驚訝，還不忘又給宇文千來一口。

宇文千咽下後，道：“說是不打擾我們。”

“……你自己去盛一碗吧，麻煩死了。”祁牧將勺子放回碗裏。

“嗯，我等你吃完。”宇文千從床頭櫃抽了一張紙，將嘴上殘留的粥水擦掉。

“哦。”祁牧看了他一眼，接著埋頭吃飯。

“……身體還好嗎？”

“老了，經不起折騰。”事實上他還沒滿二十歲。

宇文千斟酌了下，道：“我會收斂的。”

祁牧擡頭看他，笑了，又放下勺子，抽了一張紙巾擦嘴，勾勾手道：“過來”

宇文千站了起來，走了一步，彎下腰，拉進兩人本來就近的距離。

“頭，再低點。”

宇文千聽話。

祁牧捧著他的臉，往他嘴上親了一口，爾後稍後傾，註目著宇文千整張面孔。宇文千將視線重新聚焦，聚焦於祁牧的一雙明眸之中。

祁牧道：“不用收斂，喜歡怎麽來就怎麽來——不管是柔韌性，還是肌肉力量，練多了，就好了。”事實上，他的話並沒有性方面的暗示，只是單純地想到需要做更多的鍛煉。

他也擡手撫摸祁牧臉龐，笑應：“好。”他眼中的祁牧可愛到無與倫比。

祁牧看著他的笑臉，忍不住再親了他一口，笑眼盈盈：“我真是太喜歡你了，”祁牧放下雙手，手臂搭上他的肩，“下周末，和我一起回去見家長不？”

……

星期一下午，外頭的太陽曬得人直往室內躲。本來沒打算約在室內的祁牧和黎景斯兩人找了家KTV，開了包間，但他們並不是來唱歌的，只是祁牧生怕說的話被人聽見，才找了個封閉的場所約面。

黎景斯靠在沙發上道：“大熱天的，就不能手機聯系嗎？非要出來講。”

祁牧坐在他身旁隔了一個人的位置，不以為然，反問：“能見面說的，為什麽要用手機？”

“行，我諒解你——”黎景斯挪動屁股，往點歌機旁坐，在屏幕上劃了幾下，選歌，“你約我出來是講昨天的事吧？約這麽隱蔽，原來你也知道見不得人？”

“……昨天我說的話，能請你忘了嗎？”祁牧面無表情，卻在暗暗咬牙。

即便是祁牧，大庭廣眾之下說那種話後，他也覺得沒臉見人。反正，那家酒吧，他再也不會去了。

黎景斯看了他一眼，繼續點歌：“我就不想忘？特麽誰要聽你被爆菊的細節啊？”

祁牧喪氣地用左手食指和拇指夾起了臉頰的一塊肉，下眼皮被下拉：“大哥，求求你，還是忘了吧……”

黎景斯放棄選歌，將身體和臉轉向他，問：“你是認真的嗎？”

祁牧知道黎景斯說的是指他對宇文千的感情是不是認真的。他點頭。

他嘆氣：“我知道你喜歡年長的，但是，原來你對‘教師’也這麽執著嗎？——高中的時候，你喜歡歷史老師，還記得嗎？”

祁牧點頭。

“我在昨天之前還以為那是你談過最瘋的戀愛了……全班都知道你喜歡她，我想老師也是知道的，但一直沒說。後來，高考結束，你不是去告白了嗎？然後老師拒絕你了——不可能忘記吧？”

祁牧點頭。

“我本來也以為老師會接受你，畢竟你看上去那麽真誠，長得還行，成績也好，除了沒節操……”

祁牧打斷他：“餵！”

“還不讓人說實話了？——老師拒絕你了，我還松了口氣，畢竟我比較死板，覺得師生戀比較不道德，雖然你已經不是她的學生了……那個宇文，我就不說他是男的了，特麽是你的老師啊？他還主動向你出手，他還是個人嗎？”黎景斯充滿無奈。

“不關他的事，是我主動的。”祁牧語氣平和——他知道黎景斯是為了他好。

“祁牧，你談戀愛太隨意，過去我一直沒有說你……”

祁牧打斷：“你說了，很多次。”

黎景斯給了他一個白眼：“我除了嘲諷你也沒說什麽吧？”

“……”嘲諷就不算嗎？

“我不說你，是因為你除了太隨意外，其他地方還像個人，不會腳踏兩條船，也沒騙炮……大概。”

“大概是什麽意思？你說清楚。”

黎景斯無視他：“但這次……是你對女人沒新鮮感了嗎？竟然找了個男的？還爬上了人的床，擡著屁股等人操？你特麽是腦子壞掉了嗎？”

祁牧淡淡道：“你好好說話，小心我打人。”

黎景斯越說越激動：“那是個男的啊！就算你以後不跟他在一起，和男人交往也是你抹不去的黑歷史.！而且你別忘了，咱還欠著人錢！你現在和他搞在一起，以後說得清嗎？”

祁牧只道：“我喜歡他。”

“你喜歡的人還少嗎？”

“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他媽是男的！”

空氣凝結。

兩人冷著臉，對視了許久，祁牧道：“他媽當然是女的。”

黎景斯憋不住笑了，但又馬上冷回臉：“祁牧，你應該知道，我一直不認同你的戀愛觀，也不欣賞你沒對象就約炮的做法。”

“知道。”

“我知道你比較開放，我也知道不是每個人談戀愛都是奔著結婚去的，但是——如果你並沒想要承諾誰，就不要輕易接受他人的‘喜歡’。你覺得你誰都喜歡，但其實是你誰都不喜歡。”

祁牧很想說“並不是”，但他不知為什麽，沒說出口。

“不說現在，在過去，歷史老師應該是你最喜歡的人了吧？那時候的你夠長情吧？喜歡了人一年，還堅持到畢業才告白。可人拒絕了你之後，你做什麽了？傷心了一天，第二天騙著姨父姨母班上組織活動，出去外面和別人開了三天的房，來了個‘成人禮’……你特麽喜歡誰了？你特麽能喜歡誰？你最喜歡的是你自己！”

祁牧啞然，好一會，道：“有必要說得這麽過分嗎……”

黎景斯深吸了口氣，又吐出來：“你現在喜歡和男人做，好了，以後呢？換了個女朋友，或者說，結婚了，你要是懷念男人了怎麽辦？搞外遇？”

祁牧沒想黎景斯會這麽說，楞了許久，說：“大不了不找女人，不結婚。”

黎景斯皺著眉頭，怒其不爭：“可要是一直和男人在一起，你確定你不會懷念女人？”

祁牧又沒話說了。黎景斯繼續苦口婆心：“我氣宇文，但是我更可憐他攤上你這麽個缺德貨——大清朝亡啦，你還想三妻四妾嗎？男的女的都想要，你怎麽不上天？”

“我沒有，”祁牧神色肅然，目光真誠，“我喜歡他，特別喜歡，爆炸喜歡，說不定……我愛他。你以為我很樂意被男人摁著操？要不是喜歡他，我才不受這委屈！雖然現在時間太短，我還分不清是心血來潮，還是一生一世，但是我就是喜歡他，不想看他難過，所以我讓著他，所以我更不會背著他找別人。我說真的。”

“一生一世……”黎景斯嘆氣，“要是真的那樣，你考慮過姨父姨母嗎？他們就你這麽個獨子，你覺得他們那麽保守，該怎麽面對自己的兒子是同性戀？”

祁牧在心裏默默吐槽：我這是雙性戀。

但是顯然這時候說，不合時宜。

“你太容易把事情想簡單了。”黎景斯說完，靈光一閃，放了一首《沒那麽簡單》作為背景音樂。

祁牧無語。他道：“那就簡單想，事情也沒那麽覆雜——還有，換首歌，我不喜歡。”

黎景斯真的換了首。

“我再問你個問題不？”祁牧道，“怎麽說服一個不愛吃東西的人按時吃飯？”

不用說，黎景斯就知道他在說誰：“誰知道……要不你親自下廚？”

“我？吃我做的飯，他不得更討厭吃飯？”

黎景斯說出不入流的玩笑話：“連心愛的人做的大便也不敢吃，他大概不是真的愛你。”

“……”

“……”

突然冷場。

“說真的，”祁牧問，“你也覺得他有那麽喜歡我，對吧？”

“幹嘛？”黎景斯身體向後側傾倒，防備又嫌棄的模樣。

“沒，我就是覺得，他是不是太喜歡我了？”祁牧的表情不是開玩笑的。

“操，你有病啊，還要跟我秀個恩愛？”黎景斯百般嫌棄。

祁牧輕挑嘴角，賤賤地挑了下眉。

“……我有句話從昨天憋到現在了。”

“說。”

“你真是騷到我沒眼看。”

祁牧豎了兩個中指，用毫無起伏的語氣道：“昨天回去後，他又幹得小爺好爽。”說完，他挑釁地吐出了舌頭。

黎景斯拿起話筒，作勢要砸他：“我○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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