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先生為什麽選擇當無國界醫生呢？”

卡洛醫生駕著一輛老式越野車，舒鸞和蔣昊坐在前排，攝影師與翻譯員在後頭。此刻蔣昊按節目要求，與卡洛醫生交流。

“因為我沒錢啊。”

“嗯？”蔣昊挑眉道：“難道您當無國界醫生的津貼會比以往城市大醫院裏的薪資還要高？”

卡洛搖了搖頭，笑道：“我沒錢好做慈善，不能捐款也不能做慈善舞會的我，就只好出力了。我相信這也是慈善的一種。”

蔣昊一楞，微微頷首。

舒鸞看了看四周，暖風透過敞篷的車子吹亂了幾人的頭發，兩旁的景色飛矢而過。車子穿過了林子，在山壁旁行了一陣才停下。

“接下來就不能用車子了。”

卡洛指了指一旁長滿苔蘚與蕨類的山壁道：“我們要爬上去，上頭有幾戶人家。”

這片林子太大了，很多村民要麽不知道醫生的存在，要麽沒有能力去到辦事處。因此每天都有醫生出巡，主動伸出援手與宣傳。

“沒有其他路？”蔣昊看了看陡峭與高聳的山壁，再看了看舒鸞的腿，微微蹙眉。

卡洛攤手道：“有是有，但這樣便要繞過這座山，等我們去到上頭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沒有這條捷徑快。”

舒鸞道：“我又不是骨折還是崴傷，就一個不深的傷口，沒那麽嬌氣。”

卡洛將粗重的麻神掛在肩上，安慰道：“我以前受過一些軍訓，雖然辛苦，但爬上去還是可以的。我先上去然後釘上繩索，讓舒和翻譯員他們爬上來。”

“我來吧。”蔣昊伸手。

“你？”

蔣昊眨了眨眼道：“我以前也受過訓練，讓我來比較快。而且我能在上頭拉你們，這樣大家比較好保存體力。”

卡洛一楞，如果沒有繩索輔助，這山壁即便是習慣攀爬的他都覺得困難，而眼前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居然有如此大的信心和口氣？

雖然心底不放心，但廖才伩事先叮囑過他，這些嘉賓是來拍節目宣傳的，要給他們多一點表現的機會。

“好吧，你先試試，不行就下來。”

蔣昊在幾人訝異的目光中取過了卡洛鼓囊囊的醫藥包和眾人的行李，大包小包地開始攀爬。

“卡洛先生……他受傷了怎麽辦？”

翻譯員少女有些擔憂地看向了卡洛。

“卡洛先生？”

卻見卡洛從原本的為難之色變成了震驚，呆呆地看著前方。

循著卡洛的視線，少女也瞪大了眼。就見山壁上，蔣昊輕輕松松地爬了上去。蔣昊四肢配合得很好，毫無猶豫與懼怕，一腳一腳地跨了上去，仿佛那不是山壁，而是一般的平地。這才一眨眼的功夫，那矯健靈活的身影就已經快要接近頂端了。

“太棒了！”少女驚嘆。

蔣昊放下背著的包囊，釘好了繩索後卻沒有休息，而是在其餘人攀上來的時候幫忙將繩索往上拉，讓他們能少出點力氣。畢竟攀爬對於一般人來說非常消耗力氣。

有了蔣昊的幫忙，其餘人很快便爬了上去。舒鸞甚至覺得，他都沒出什麽力就被人“嗖”的一下拉上去了。

所有人都登上山崖後，卡洛看著出了一身汗但絲毫沒有疲憊之色的蔣昊道：“天啊……你是演員？”

蔣昊道：“我以前在美國做保安。”

“我想你絕對不是保安，而是保鏢，甚至說是正統的士兵都不為過。我們這裏的士兵都不能背著那麽多東西，用如此快的速度上去呢！更不用說還能這麽輕松地把我們四個人拉上來。”

蔣昊幹笑。

“就是接的任務風險高，所以有受過特訓。”蔣昊心道，他可沒說謊，只是所謂的職業不是保安而是特種兵罷了。

卡洛笑著拍了拍蔣昊肩膀，之後領著大家朝林中走去。

“據我們的GPS熱能探測，前面應該有幾戶人家。”卡洛細細琢磨著手中的地圖。

卡洛說得沒錯，走了一會兒，就見幾間由蕉葉和木材造成的小房子散落在林間，升起了裊裊的炊煙。

“我們去看看吧。”

幾人朝最外圍那一家走去，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孩正在自家後院種田。

“你好！請問這裏有生病的人嗎？我們是醫生。”

這個村落的人想來是聽得懂英文，也不需要翻譯員，男孩轉身應道：“有！漢薩拉大叔打獵的時候被狼咬傷了，到現在都還沒好。”

“那你可以帶我們去找漢薩拉嗎？我們想幫助他。”

“好！”

卡洛轉頭對舒鸞和蔣昊解釋道：“我們一般會先去看看生病或者受傷的人，之後給大家做完健康檢查才算完成任務。”

兩人頷首。

漢薩拉和妻子住在一間小房子裏，客廳裏只有幾張被白蟻啃得凹凸不平的木桌和木椅。他的妻子見有人來了，隨即小跑了出來忐忑問道：“你們是治病的巫師？”

漢薩拉的妻子頂著一頭紊亂的頭發，身上的衣服看著很久都沒洗了，腹部隆起，看來是懷孕了。

“不是巫師，是醫生。”卡洛解釋道：“我們能看看你的丈夫嗎？”

“嗯……哦。”女人似乎有些害怕，低著頭與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幾人邁入了房間，撲鼻而來的是難聞的腐臭味與血腥氣。舒鸞皺了皺鼻子，而看清漢薩拉的狀況後，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湧。

漢薩拉腹部被猛獸咬出了一個大傷口，然而冒血的窟窿因為太久沒有處理而生出了腐肉，爬滿了細細小小的蛆，這些肉白色的蟲子密密麻麻地在傷口旁蠕動，看得舒鸞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隨即撇頭。

卡洛微微蹙眉道：“女士，這個傷口必須盡快處理，否則將會危機性命！”

卡洛說著打開了他的醫藥包。

女人在看到那些儀器後面色隨即刷白，擋在了她的丈夫身前顫聲道：“不行！不行！你們不是巫師，你們怎麽能夠治病呢……漢薩拉現在在喝巫師給我們的聖水，他很快就會好的了。”

“聖水？”蔣昊微微蹙眉。

卡洛揉了揉太陽穴道：“又來了，這個煩人的問題。”

女人從一旁的櫃子取出一個瓶子道：“這就是聖水！這幾天來漢薩拉一直喝著，神會保護他的，神會讓所有傷口都愈合……”

瓶子內裝著透明的液體，卡洛轉頭對舒鸞和蔣昊道：“這就是為什麽很多民眾沒有得到妥善治療的原因之一，他們都以為受傷生病了不需要醫藥治療，只需喝那個什麽水就好了。但那只是從某種植物上提取下來的樹液，能養生護體，根本不能治病。”

“你們是在蔑視神明！”女人忽然跪了下來哭道：“神啊……請原諒這些無知的人……請千萬不要遷怒我的丈夫……”

“這位女士……”卡洛和顏悅色地開始和女人講解什麽是現代醫藥。

女人很倔強，什麽都聽不進去，卡洛只得耐心地給她示範，將膏藥塗在自己手上。

蔣昊和翻譯員也加入了勸說。

舒鸞看了看手表，十分鐘過去了。

“你們怎麽這樣！”女人抱著頭哭道：“你們這樣會惹神明生氣的……”

舒鸞走到翻譯員身邊低聲問道：“你們一般勸得通嗎？”

翻譯員嘆了口氣道：“一般來說行，這些人正因為見識少，糊弄起來也容易。若是偶爾遇到幾個真倔的，或是太虔誠的，那我們只好武力制伏了。先把阻止的人強行拖出去，反正治療成功後他們也自然會明白了。”

“那……？”舒鸞朝那個女人努了努嘴。

“這次情況特殊……”翻譯員苦惱道：“她懷著孕，就快要臨盆了，而且因為營養不足，母親與孩子都極為脆弱，我們不能和她起沖突或是強行拖走。但是若是要勸說，懷孕的女人原本情緒就不穩定，再加上丈夫的變故和這幾日休息不夠，她精神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錯亂了，什麽話都聽不進去。”

“你冷靜一點！”

舒鸞和翻譯員再次轉頭，就見女人將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道：“你們休想殺害我的丈夫！”

“你冷靜，冷靜一些……我們什麽都不會做。”卡洛擡手笑道：“真的，我們馬上離開。”

卡洛給蔣昊打了個眼色，蔣昊微微頷首，背著女人的手輕輕地探入醫藥包，抽出一支含著鎮定劑的針管。

雖然此舉冒險，但漢薩拉已經快撐不住了。若是漢薩拉死了，想來女人和孩子也活不成。

一……

蔣昊仔細推敲女人的動作。

二……

卡洛起身，慢慢地往後退。

“等等！”

在蔣昊幾乎快要出手的時候，舒鸞大步上前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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