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天都有無止無休的訓練，稍微不如他們的意，便鞭打體罰，挨餓受凍已成了家常便飯。從最開始的憤怒，變成了習慣。

久而久之，他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皇子的身份。因為在這裏，他們所面臨的訓練，遠遠比別人更嚴厲。也因為這樣，他跟上官浩不知不覺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兩個相互依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古公公所安排的訓練裏，三百人裏，只有第一名的有飯吃，有覺睡，還不用挨打，其他的人，全部都得受罰，經常被打得幾天爬不起床，但第二天還得撐著重傷的身子訓練，若是再不如他們的意，繼續挨打，很多人因為重傷，直接死亡。

但是死了，他們也不會有任何表態，只是讓人把屍體拉到天人井裏，仿佛那個人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當天馬上會補上另一個人，繼續跟上他們的訓練。

他們憤怒，他們害怕，可無濟於事，只能默默承受。因為他們的傲氣，最初在所有人中，被打得最是嚴重，幾次差點見了閻王爺，慢慢的他們也開始明白，在家裏，只能脫下所有的傲氣，跟著眾人一起訓練。

他們忍過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屹立巔峰，不是他第一，就是上官浩第一。可三百人中，只有第一名才不至於受罰，他們是朋友，自然也不想對方受罰。畢音他們的手段那麽殘酷，任何他們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們使得出來。

所以，他們兩個每次都讓給對方，有時候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勝了，有時候被其他優秀都贏了。但不管經歷什麽，他們一直都是相互扶持，風雨同舟。甚至一度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青陽哥哥，給你饅頭吃。”上官浩已然九歲，沒有剛來時的肉嘟嘟，瘦得讓人心疼。只是那張臉隨著年紀的加大，越發的好看，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似乎一點也沒有被這裏的邪惡染黑。在這裏生活四年，唯一不變的，或者只有他那雙眼睛。

“你哪來的饅頭？我不餓，你不吃吧。”他餓了兩天多了，身子都虛軟無力，可他知道，上官浩的身子比他更差，他從來到流國後，就被強行灌下改變體質的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也正是因這樣，他的身子瘦得只有皮包骨。

“隔壁的洪大哥給我的，他說我們兩個一直讓著他，他得到吃的後，馬上塞給我兩個饅頭，我吃了一個，一個留下來給你。”上官浩笑著把饅頭塞在衛青陽手裏，與他一起，坐在黑暗的屋子裏，透過窗口，看著天上的明月。

衛青陽拿起手中的饅頭，他聞到了一陣陣的香味，肚子不爭氣的咕隆幾聲，吞了吞口水。可他不舍得吃，他知道，上官浩肯定也沒吃的。他們不是刻意要讓給洪大哥，只是他們兩個都留了一手，所以被洪大哥給搶先了。

“我們一人一半吧，兩天多沒吃飯，你也餓了。”衛青陽將饅頭掰了一半，遞給上官浩。

“不，你吃吧，我真的吃過了，我不餓，不用吃。”上官浩連連推脫。要不是青陽哥哥相讓，他也不會挨餓。

“吃過了也再吃，你若不吃，我也不吃。”

上官浩接過半個饅頭，眼眶濕潤。他知道，青陽哥哥肯定也知道他好幾天都沒吃過飯了。根本沒有什麽兩個饅頭，只有一個。這四年來，他們兩－個但凡有一點兒吃的，都會先留給對方的。若是不一起吃，誰也不會吃，只能和著眼淚一起吃著。

明明很餓，餓得身子都發抖了，可衛青陽看到上官浩淌下的眼睛，也忍不住沈默了。

“我父皇給我來信了。”上官浩從懷裏，很是寶貝的拿出一封信，與他之前收到的一堆信封放在一起，留戀的摩挲著。

衛青陽吃著饅頭的動作頓了一下，眼裏一抹悲涼爬上心頭。

同樣是皇子，同樣被當作禮物送來了這裏。上官浩每個月都能收到一封收信，如今天已經收了一整疊了，可是他一封信都沒有。

這四年，他每天都在盼望著能夠收到一封母皇寫給他的家信。可是沒有，從來都沒有，每次看到上官浩收到家信，他都忍不住偷偷留眼淚，他看過了上官浩所有的信封，他羨慕他父皇對他說的話，那信裏，每字每句，無不透著濃濃的關心。

他幻想著，他的母皇也會寫那麽一封信給他，哪怕一句簡單的話也好，可是，他只能幻想。

等了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四年都過去了，他都沒有母皇任何消息，他好像被遺忘了，又好像，他根本沒有母皇……

每天，裴國的人來朝賀，即便見不到上官浩，也會送來一堆又一堆的禮物銀兩布匹等等給上官浩，盡管那些都被上面的人給貪汙了。

可是他從來都沒有……他們衛國來朝賀的時候，從來都沒提起過他的名字，更不會給一些東西，讓流國的人，對他好點兒。

他天真的告訴自己，流國太強大，衛國太弱，要是讓人關照他的話，流國也許會不滿意。他又天真的告訴自己，母皇有交待他們送禮給流國的下人，讓他們對他好一點兒，只是使節忘記了，再不然就是華貴君又故意交待了，所以衛國的人來朝賀，才從來都不會提起他。

“我想我父皇母後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我都快記不得他們的模樣了。”上官浩嚶嚶的哭泣。

衛青陽沈默。

上官浩快忘記他父皇母後的模樣，可他對母皇的印像卻越來越深，深得好像刻在腦海一般。他想他父皇母後，他也想……

“我父皇說，現在裴國開始穩定了，好多百姓都能吃得上飯了。父皇還說，讓我安心等著，好好照顧自己，很快他就會來救我了，只要裴國好一點兒，他就來救我。”

“嗯。”衛青陽悶悶應了一聲，把手裏最後的饅頭全部都給啃了。

“你母皇還沒有給你寫信嗎？”上官浩似乎也註意到衛青陽的心情不是很好。

“沒有，可能是我母皇太忙了吧，我母皇說過，總有一天，會救我出去的。”母皇只是太忙了而已，衛國現在國情不好，母皇忘記給他寫信也是正常的。

“嗯，也許你母皇過幾天就會給你寫信了。”

也許吧……但是他已經不敢去期待了。這四年來，上官浩每次都這麽說，他也每次都這麽想，只是到了最後，什麽也沒有等來，只等來了失望……

“青陽哥哥，你說，我們還要在這裏住多久？我不想住這裏了。”

“不知道。”

“那你說，他們明天會讓我們做什麽呢？背詩？寫字？廚藝？品茶？”

“不知道。”

上官浩寶貝的抱著手裏的一疊信封，在這裏，這疊信封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我覺得，明天應該是學琴。對了，青陽哥哥，你彈琴怎麽那麽好聽，我都嚇到了，是不是你之前有學過。”

“沒有，我只我父後彈過幾次，以前我父後說，只要把自己的感情融入到琴裏，彈出來的曲子自然好聽。”

“可是我也把感情都融入進去了，為什麽我彈的就沒有你的好聽呢？”

衛青陽噎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只知道，心裏有很多的委屈，很多的苦楚，而那些若楚是他不想對別人說的，他就把琴當成自己朋友，一聲一聲，一句一句，訴說給琴兒聽，自然而然的就彈出了一首曲子。

不過，當他第一次碰琴的時候，他便開始喜歡上琴。多麽希望有那麽一天，他也能擁有屬他的一副琴，而不是訓練的時候，才可以彈的。

“青陽哥哥，我們一輩子都會是好朋友嗎？在這裏，我只有你跟小林子兩個朋友。”上官浩雖然難過，卻笑了，至少來到這裏後，他還有兩個朋友。

“會的，我們一輩子都會是好朋友，無論以後怎麽樣，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傷害你。”這四年，如果不是上官浩陪著，也許他早就撐不下去了。

“好朋友，好兄弟。”上官浩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纏，暗暗把衛青陽當作親哥哥。

衛青陽笑了笑，也為有這麽一個朋友而開心。只希望，裴國的人趕緊把上官浩救出去了，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他們都不敢保證能活多久，這裏根本就是人間地獄，不是人活的地方。

“如果我的家人來救我了，我一定讓我的家人把你一起救出去。”上官浩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白日裏的訓練，讓他疲憊得眼睛都快睜不開。

許是收到家信，上官浩的心情很好，話也多了起來，就連睡覺，嘴角都是上揚的。衛青陽為他開心，也為自己難過。不知道辰風弟弟在冷宮裏怎麽樣了？

冷宮生活雖然清苦，也不會像也這麽痛苦吧？他都不記得身上有多少傷口了，夜裏，一陣陣揪心的疼痛，讓他根本睡不著，就連現在，他連握筆寫字的力氣都沒有，天知道他今天被打得直接吐血暈了過去，到現在身子都抽痛著。

快了吧，快了吧……痛苦的日子就快過去了吧……再忍一下，母皇就會來救他的吧。

衛青陽一度以為，現在的日子已經是最痛苦的了，沒想到……沒想到第二天，古公公來了，把他們集合起來，清點分批了人數，從此把他跟上官浩給分開了。

他被分到慎刑司，上官浩則分刑宮。

他不知道這兩個地方是什麽地方，但聽名字，絕不是什麽好去處。他們哭了，拉著對方的手不肯松開，卻被強行拉開，兩不同的方向拖走。

他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只記得最後聽到上官浩的話的時候，是他在哭泣著大喊道，“青陽哥哥，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們都要活下去，等我父皇來救我的時候，我帶你去裴國，我帶你去我的國家，你一定要活下去。”

衛青陽哭了。他以為，這四年他哭得夠多了，眼淚都快流幹了，沒想到，眼淚如洪水般，洶湧而下。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他能感覺得到，這次跟上官浩分開，也許永遠都不會再相見了，也許……也許……再相見時，就是路人了。

衛青陽哭著被拖一處安靜得讓人發抖的宮殿裏。他永遠都記得，第一次來到慎刑司，他從老遠就聞到了淡淡血腥味，聽到淒厲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看到了一座厚厚的宮門，連個縫隙都沒有，他看到了守門的侍衛，眼裏布滿著猙獰之意，仿佛從地獄裏面爬出來大開殺戒一翻的惡魔。

不止他怕了，跟他一起過來的四百個人也怕了，央求著不想進慎刑司，裏面的慘叫聲，實在太慎人了。

可是他們的求饒沒用，被侍衛們強行拖了進去。一進去後，大門轟隆一聲，重重的關下，那劇裂的抖動，連地面都顫了幾顫，他都不敢想像，那宮門到底有多厚。

走過一道又一道的宮門，多得他數不清了。只知道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濃得他直欲想吐。有幾個人吐出來了，二話不說，當場就被亂棍打死了，嚇得他們再不敢多說一句話，想吐也只能忍著。

11 番外八

“轟……”慎刑司的大門重重關上，重得地面都顫了幾顫，大門一關，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連陽光都被橫擋在外，陰嗖嗖的讓衛青陽極度害怕。

“打，一人重打五十大板。”衛青陽等人還沒有從驚嚇人回過神來，就聽到一聲陰柔得毫無表情的冷笑聲，緊接著，身子被人快速的按了下去，棍子一棍接著一棍，重重的打在他們身上，疼得他們痛哼出來，冷汗一滴滴的往下直淌。

“啊……”在場的幾百人，幾乎全部都慘叫出來。讓這本來就陰冷恐怖的地方，又增加了幾分恐懼，慘叫聲回響在眾人的眼裏，久久不息。

這一分的發生，不過是在眨眼之間，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只能感覺得到，棍子一棍又一棍的落在他們身上，疼得他們倒抽－口涼氣。

“嗯……”衛青陽死死咬著牙，不肯讓自己的發生絲毫聲音，忍著疼痛擡頭，卻見古公公正坐在正前方，欣賞的看著他們痛苦的模樣，時不時的發出愉悅的笑聲。

古公公……又是他……他到底想怎麽樣……

“恩……”又是一大棍子打在他的身上，力道之重，讓他喉嚨一甜，一股鮮血忍不住想噴出來，被他強行壓了下去，痛苦的忍受著。經過了這四五年，他總算是明白了，如果反抗，得到的處罰只會越來越重。不管再痛再苦，也只能撐下去。

可是真的很疼，疼得他的身子都在顫抖，冷汗一滴一滴的淌下來，這比以前打他們的力道要重了千百倍。好幾人都承受不住，哭了出來，求饒著。可賞給他們的，只是更重的懲罰，由原來的兩人杖刑，增加到四人。

衛青陽咬牙告訴自己，不能求饒，他要撐著，他是衛國的皇子，怎麽可以跟一個下人求饒呢，絕對不可以，他有他的尊嚴。而且他們也不會理他的求饒的……

古公公看到他們痛苦的模樣，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瘋狂的笑聲，滿意的欣賞著他們的痛苦，許久才，才做了一個蘭花指，陰聲陰氣的道，“來到慎刑司呢，可跟你們以前不一樣了，在這裏，你們很有可能成為以後流國最尊貴的鳳後，也有可能，成為冠寵六宮的貴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當然，也很有可能終身都留在慎刑司，或者成為了一堆枯骨。”

“慎刑司呢，是專門培養以後宮貴人的地方，很多宮裏得勢的貴人，美人，甚至貴君，鳳後都曾在慎刑呆過，所以呢，你們是好好學習，以後指不定也會跟他們一樣尊貴，走到哪啊，都有人對你們阿諛奉承，笑臉相迎，你們呢，也可以光宗耀祖。”

衛青陽靜靜的聽著，咬著牙，忍著身的疼痛，好幾次都差點吐出血來。但他知道，要是古公公的話沒有說完，他們絕對不會停下來的，只能期待著古公公趕緊把話說完，可惜，古公公就是慢慢把玩著指甲，吊著他們的胃口，不肯一口氣說完。等到他們都快撐不住的時候，才慢悠悠的又開始說了起來。

“要是你們在這裏學不好呢，這裏可是也有一口天人井的哦，隨時都會把們拖下去，哎呀呀，那天人井啊，骨灰都快填滿啦，你們要是去了，也會很有伴的哦，那裏都是一些冤死的厲鬼啊，冤魂啊，他們很孤單，很寂寞，很喜歡找你們聊天哦。”

饒是身上疼痛，眾人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古公公的聲音就像地獄爬起來似的，雖然在笑，但是皮笑肉不笑的，臉色蒼白的也不像普通人，加上慎刑司恐怖的氣氛，讓眾人更加害怕。

“所以呢，你們是去天堂，還是下地獄，都隨便你們了，由你們選擇。我啊，我喜歡聽話的孩子，要是誰敢違了我的意，或者做得我不滿意了，那麽，我是很喜歡送他去地獄的哦。”

衛青陽把嘴唇都快咬破了，冷汗一滴滴直淌而下，他都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板子，只知道一陣陣熱流出來了，他能感覺得到，那是鮮血流出來了，被打得皮開肉綻了。

“慎刑司呢，跟其他地方不一樣，不過，這裏比任何地方都來得有趣，你們都是第一次來，以後會慢慢體驗這裏的，也會喜歡上這裏的。”

“噗……”衛青陽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昏厥過去，昏迷前似乎聽到古公公的最後一句話，“都暈了是吧？那就帶下去吧，不許給藥敷，不許給飯吃，先餓他們三天再說。”

疼……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每呼吸一次都覺得是痛苦。

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是昏暗的墻頂。仔細打量一下，卻見這裏是一個封閉的小黑屋，左右兩邊以及後面都是高墻瓦壁，漆黑一片，只有正前方隱隱傳來昏昏欲滅的火花，以及後面的一個小一窗。天窗外，明亮一片，想來是大白天，一縷陽光透了進來，可牢裏太暗，這一抹陽光，仿佛不存在一般，因為它永遠都無照亮黑暗。

而他所在地方，是一個獨立的黑暗大牢，牢門緊鎖。只能看得到前方隱冷空蕩的牢房。

怔了幾秒，想起昏迷前正被棍打下威。他被關起來了嗎？這裏怎麽這麽冷？

忽然，一聲聲淒厲的聲音響了起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痛苦與無奈，想死又死不了，只能被迫承受著。

衛青陽身子打了個冷顫，似乎能想到被打的那個人的種種無奈。這一動，扯動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背上疼得他連呼吸都是痛苦，只能背部朝上，靜靜的趴著。

傷口沒有上藥，他也上不到，更沒藥可以上，只能靜靜的等著他們對他如何處置。肚子打雷般的聲音響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幾天沒吃過飯，喝過水了，喉嚨幹澀，肚子饑餓，牢裏又冷，身又更痛，折磨的得他想昏過去。

牢裏一聲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伴隨著痛苦的求饒聲，可換來的，只是怒罵與鞭打。

衛青陽靜靜的聽著，空蕩蕩的牢房裏，響起的鞭打聲如同打在他的身上，讓一陣一陣的疼痛著。

在這個孤單黑暗的地方，衛青陽有些害怕。又有些擔憂。

上官浩不知道怎麽樣了？是不是也跟他一樣，正在忍受著痛苦？還好他沒來這裏，不然他的身子肯定會受不了的。

還有辰風，他在冷宮怎麽樣了？母皇放他出去了嗎？

會的吧？辰風也是母皇的親生兒子，母皇只是一時生氣才關了辰風皇弟，等母皇想通了，自然就會放了他的。

想到衛國的一切，衛青陽眼眶一紅。

這五年來，他一直在等著母皇救他，過去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天又一天，可是他什麽都沒等到……什麽都沒等到……

母皇快來了吧，都過了五年了，衛國的應該也穩定了。流國的人那麽兇，母皇該是在準備救他的機會了。他得等著，等到母皇來救他……

可是他不知道還能等多久了……他現在很痛很痛……快撐不下去了……

“叫什麽叫呢你，找打是不是。”

“啪……”

“啊……疼，不要打我，求求你別打了。”“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哭哭啼啼的，想吵死人啊，我看你就是打揍，老子打死你。”

一聲聲的慘叫聲響了起來，伴隨著求饒聲，鞭打聲，咒罵聲，在這個昏暗的牢房裏，顯得更加陰森。

衛青陽思緒被抽了回來，仔細聽一下聲音的來源，這才知道，被打的人是在他的隔壁。他隔壁也有關人？

“不要打了，求求你，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那就是你以前還敢不是嗎？賤人，我打死你。”

“不……別打了，啊……”

“賤人，來了慎刑司，你以為你去的是什麽地方，想哭就哭嗎？你得問問老子願不願意讓你哭。了，賤人，不就是挨了一頓棍棒嗎？居然敢給我昏迷兩天，老子打死你。”

“……”

衛青陽握緊拳頭，想幫他求饒又不敢。他知道求情也沒什麽用，最後只會兩人一起挨打，只能乞求他能夠好好的活下來。

咒罵聲，鞭打聲越來越厲害了，而哭泣求饒聲卻越來越無力了，衛青陽知道他的傷勢不輕了，再打下去，肯定出人命。

可他有什麽辦法呢，他跟他一樣，人家想打死他，隨時都會打的。

忽然，衛青陽看到左邊的墻壁有一條很大的隙縫，那裏少了一塊磚塊，正好可以看得到對面發生的事。

衛青陽忍著疼痛，慢慢移了過去，撐起身子，望了過去，卻見持鞭的人，咒咒罵罵的離開了，而那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孩，無力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水染紅了，看不清顏色。

“你怎麽樣了？沒事吧？”衛青陽低聲，擔憂的問著。

隔壁的人，臉色蒼白，冷汗淋漓，雙眼無神空洞，似乎看著衛青陽，又似乎透過衛青陽看著什麽，一滴淚水滑了下來，聲音沙啞，“我……想家了……想我爹娘了……是不是死了後，就可以回到我爹娘身邊了……”

衛青陽沈默，眼眶跟著一紅。

“我撐了三年了……這三年，過得生不如死……我再也撐不下去了……，他們根本就是惡魔……”

“我爹娘沒有女兒，沒有兒子，只有我一個兒子，我爹身子不好，我娘很老了……要不是為了他們，我早就了結自己了，可是我看不到一絲光明……我根本出不了這裏……”隔壁的男孩喃喃自語，目無焦距。

“撐著吧，總有一天，能出這裏的。”不僅是對他說，衛青陽也對自己說。他還有親人，他不能這麽死了，他要是死了，他的母皇，還有上官，辰風都會很難過的吧。

“我也想撐下去，但是我撐不下去了。你好好保重自己……，爹……娘……孩兒不孝，不能伺候你們了……”

突然聽到這句話，衛青陽臉色一變，正想勸他，可他已經咬舌自盡了，只留下一具染血的身體，瞪大的眼睛。

衛青陽身子無力的垂下來，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泣出來，他似乎能看到，以後他也是這種結局……

整整一天，衛青陽都處於悲傷之中，連身上的疼痛都給忘記了。只是把身子蜷縮起來，妄圖給自己尋找一些溫暖。

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在墻上畫了一個正的兩筆。一筆等於一天，兩筆就是兩天……也許，他畫第三筆的時候，母皇就會把他救出去，他就不會再這麽痛苦，這麽任人辱罵毆打了……

隔壁的屍體，第二天才被擡出去。擡出去的人，看到他死了，沒有半絲反應，只是冷笑的咒罵他幾句，踢了幾腳他的屍體，就把他拖到天人井，丟了下去。 他以為，他只是暫時住慎刑司，沒想到，在這裏一呆就是五年，五年來，他都窩在這間小小的昏暗的屋子，守著他的一份期盼，守著母皇承經對他的承諾，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夢破碎，也沒能等來他的母皇……

12 番外九

幾乎在隔壁的屍體被拖出去的時候，又有一個人，被關進那間牢房裏。也幾乎在隔壁屍體被拖出去的時候，他也被拖了出去，綁在刑柱上，挨了五十鞭子。

一鞭一鞭的打在他身上，疼得他直皺眉頭，咬緊牙關，被迫承受。暴打一頓後，又被拖進牢房裏，晚上的時候，又拖出來，強行按壓跪在大牢門口兩個時辰，稍微沒跪好，又是一陣鞭打，而慎刑司那麽多刑人，就這麽看著他被迫卑微的跪著。他反抗過，可那只會讓他承受更多的刑罰。

就這麽持續了三個月，他幾次都差點把命給掛了，可是他死不成，因為那些人，馬上請大夫給他治病，用靈藥維持吊著他的一口氣。

三個月來，他的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地方。漸漸的，也開始習慣了，麻木了。而這三個月，也讓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在這裏，不能跟任何人說話，只要他一說話，對方第二天，絕對被古公公等人，當著他的面，活活打死，不管他如何哀求都沒用。

漸漸的……他又開始沈默了，即便隔壁牢房裏又換了人，跟他嘮嘮叨叨一大堆，埋怨他，辱罵他都不理他，他也不再去搭腔。他怕自己一說話，馬上又是一條人命，他背負的夠多了，再也承受不了了。

漸漸的……他把什麽事兒都埋春心裏，苦也好，悲也罷，把自己埋在心底最深處，凡事忍著，隱著，不對任何人說起過，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一個人，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白日裏，陽光照了進來，他依舊感覺不到一絲陽光，反倒是越來越冷，越來越空虛。

這天，衛青陽悠悠醒來，身上的疼痛，即便折磨他早已麻木了，依舊疼得生不如死。看著墻壁上滿滿的十八個正字，衛青陽眼眶濕潤，揪心的痛蔓延至心底。那是心在隱隱發痛。

十八個正字，那是整整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不管他傷得有多重，不管他多難過，都會滿懷期待的刻下一筆，那裏的第一筆，都承載著自己滿心的期待，期待著，那一筆是最後一筆，期待著，他的母皇會來教他………可是每一筆都是他的失望……黑暗無止無休，他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三個月來，每天無原由的毆打，即便是鐵也撐不住，何況是人。

撐著滿身的痛，把身子蜷縮成一團。三個月過去，早已進入冬天。外面雪花紛飛，冷風一陣一陣的透進來，凍得他全身顫抖，牙齒都在咯咯作響。這些日以來，他每天都不得安生，睡不好，吃不飽，又冷又餓，又傷又痛……

他們別說連條被褥都沒給他，就連棉衣都沒給，漫長的冬天，如何熬過去……

從懷裏小心翼翼的拿起琉璃玉佩，在這裏五年多了，他一直很細心的保管著，就怕玉佩不見了，在這裏，唯一能給他安慰的，只有這塊玉佩了。有玉佩在，他就能感覺得到，父後在他身邊，陪著他，護著他……

“啪……”想到以前有父後在身邊的日子，衛青陽笑了，笑得苦澀，一滴眼淚落在玉佩上。

他怎麽沒有發現，以前父後在的時候，他是那麽幸福。可以不用挨餓，受凍，還不用挨打……現在他連想找個人說話都沒有……

“嘶……”不小心扯動傷口，衛青陽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為明天擔憂。古公公說了，要是他死了，但發兵攻打衛國。

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衛國怎麽辦？母後把他送來，就是為了衛國百姓，戰爭會讓百姓生靈塗炭的。

空曠寂靜的牢房裏，突然傳來了幾聲腳步聲，噠噠噠的顯得特別清晰，衛青陽身子一抖，急忙把玉佩藏回他在地上挖出來的洞裏埋好。剛一埋好沒多久，便有幾個刑人，把他拖到一處空曠的屋子裏。因為身子虛軟無力，被拖著行走，許多結疤的身口又被擦破傷口，鮮血冉冉而流。

一到那裏，衛青陽便驚奇的發現，那裏密密麻麻，跪了無數個人，而古公公正坐在主座上喝著茶，看著他們。

身子被一甩，甩到地面地，讓衛青陽半天都沒爬起來。

古公公一道似笑非笑的視線一直盯在他身上，似乎在打量著他的神情傷勢。衛青陽低頭，不去看古公公滿意的表情。

“公公，所有的人都到齊了。”一個刑人道。

“嗯……”古公公有些懶散的嗯了一聲，繼續喝著他的茶，刑人也算有眼力，馬上接著道，“公公，按您的吩咐，把一千人集合在一起，包括衛青陽，這三個月來，有二百人不堪刑罰死了，如今還剩下八百人。”

場面突然陷入安靜，衛青陽能看到的，只有那密密麻麻的八百人，個個顫抖著身子，無力的用手腳撐著自己跪好。

“還有八百人是吧，呵，希望到了後不要一個人都沒留下。”

眾人心裏打了一個冷顫，許多眼眶一紅，不知道古公公又要想出什麽辦法來折磨他們。

“我呢，就這麽跟你們說吧，這三個月的杖打，每個人進來慎刑司的人都必須經歷的，誰也不例外，所以呢，你們的苦難已經過去了。”

眾人喜極而泣，再打下去，他們沒人能夠承受得住了。

“但是呢，你們得發奮發強，好好學習，要是學不好話，還是得挨打的。”

學習……學習什麽？又是那些才藝還有取悅人的手段嗎？

“看你們顫顫抖抖的，很冷吧？也是，現在都已進入冬天了呢，不過現在了才剛入冬，真正的冬天還沒來呢，你們想要被褥棉衣嗎？”

眾人使勁點頭，凍得身上都發紫了。

“你們想要也可以，不過呢，只有第一名的才能得一件棉衣，被褥，每年的十一月開始比試，現在呢，還有三天的時間，你們可以準備一下，三天後便開始比試。”

眾人心裏一沈。八百個人，只有第一名的，才能得到被褥嗎？那麽多人怎麽比？這冬天，要是沒有被褥棉衣，絕對挨不過去的啊。

“時間緊迫，開始學習吧，要是輸了，可得準備挨凍一年了。”古公公冷笑一聲，蘭花指一甩，立即有人接下去道，“鑒於你們身上都有傷，今天先教你們跪姿，詩書。現在，全部給挺直胸膛，跪朝著磕一千個響頭。”

一……一千個……眾人的手都在抖動著。一千個磕下去，他們還有命在嗎？

衛青陽握緊拳頭，低下頭，條件性的不願去磕，那本來就是在為難他們………想把他們的尊嚴全部都踩在腳下。

在刑人的指使下，依次有人開始磕起，每一個磕的人，都有一個刑人看著守著數著。有人過關了，命也去了半條了。有人磕一半死了，也有人在規定的時間內沒有磕完，被鞭抽三十下。

很快就輪到他了。他自然不願意卑微的磕一千下，行刑的人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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