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裏不少人, 張思庭和六號選手坐同一張桌邊吃邊聊。唐修遠遠望了一眼，看二人表情估計抽到的曲目不錯。隔壁桌王致正在沖老K傻笑，老K一臉嚴肅還帶點嫌棄，王致接著傻笑，性格好到不行了。再隔壁桌就是李瑞明，九十七號十分忐忑地替他擰開了瓶蓋，李瑞明一點表情都沒有, 頭都沒擡一下。

老祖宗嘆了口氣，打包兩份盒飯準備回去看看同組那孩子愁成什麽樣了。

舞蹈室裏的音樂聲很大，唐修剛一推開門就見阿包對著鏡子極度放飛自我地揚起下巴一個剪刀手, 整個人動感十足可愛得要上天。

老祖宗腳步頓了一下，阿包看見鏡子中的他明顯嚇了一跳，腿一軟剛要停下，就見唐修沖他點了下頭, “繼續。”

音樂沒停，阿包只好硬著頭皮接著跳。

副歌的部分是俏皮的rap, 舞風以萌帥為主，對表情要求很高，舞蹈動作本身並不難。阿包這部分玩得如魚得水自信滿滿。可等副歌部分一過，猛烈的鼓點響起, demo上的主舞動作力量十足，阿包頓時跟不上了。他手忙腳亂上氣不接下氣，就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八爪魚。

鏡中的唐修卻漸漸目露笑意，笑得阿包渾身發毛, 他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關掉音樂，“前輩，要不我退賽吧，我別拖累您了。”

唐修笑，“你退賽才是坑我，剩下我自己一個人和誰組隊去？”

“您把自己砍兩半，自己跟自己跳，都比和我搭舞好吧。”

唐修走過去拿過遙控器，倒退一段到副歌，說道：“這部分總時長五十六秒，主歌開頭和結尾加起來差不多二十秒，一共可以撐到將近一半的時間。”

“所以呢？”阿包一臉懵。

唐修笑道：“我運氣很好，落單選手剩下了你，你剛好可以幫我彌補我的短板。”

阿包空白了好半天才反映過來，突然想起剛才看demo的時候唐修為什麽臉色難看，“前輩……您是不是不會賣萌啊？”

唐修無奈地點了下頭，“真的不會，這項技能一片空白。”

阿包頓時興奮了起來，“沒關系啊前輩，我可以教您的，來來來，您先把嘴嘟起來——”

“得了吧。”唐修無奈地打斷他，“我們分part吧。副歌部分交給你，主舞我來跳，各自揚長避短，保你進二十強。”

阿包眼睛亮了一瞬間，又有些猶豫，“可是……不是說要突出反差萌嗎。”

老祖宗淡定地看了眼鏡中的他，“又沒有說反差要靠一個人來呈現。”

“……對哦。”

唐修和阿包在舞蹈室泡了整整一天。阿包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主舞部分他自己慢動作放demo扒了兩個多小時依舊像八爪魚，可唐修看了兩遍後就完美還原。Demo上主舞有一個類似後空翻的動作，雖然編舞只是做了個樣子，可唐修踢了踢腿就像玩一樣地翻了過去，那一瞬間阿包感覺自己可能看見了傳說中的輕功，下巴都要砸在腳面上了。

美名其曰一起在舞蹈室練十二個小時，可實際上百分之八十的時間唐修都坐在角落裏玩手機，看樣子像是在和誰聊短信。

阿包偶爾看過去，還發現平時嚴肅正經的前輩竟然會開心地笑，那一笑甜度極高，讓他忍不住懷疑唐修其實是不是有女朋友。

唐修應付了某個粘人系導演，剛揣起手機就看小隊友傻乎乎地看著自己，笑道：“怎麽樣了？”

阿包撓撓頭，“主歌部分差不多能跟下來了，但也只是……能跟下來而已。”阿包越說聲越小，頓了頓鼓足勇氣道：“但是還有好幾天，我好好練，主舞部分您擋在我前面，我覺得沒問題。”

唐修笑，“嗯，既然我們決定用兩個人來體現反差，這部分你可以不追求還原demo的力量感。我覺得你舞臺感染力很強，尤其是副歌可愛的部分。還是那句話，揚長避短，找到自己的風格很重要。”

阿包心裏像噗噗噗地開了一排小花一樣，內心掛著寬面條淚感慨，前輩怎麽可以這麽暖。

他一個九十度鞠躬，“謝謝前輩，我會加油。”

唐修笑了笑，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楞了下，“十二點多了？”

“嗯。是的。”阿包擦了下臉頰上的汗。

“沒覺得這麽快啊……”

那是因為您一直在聊微信。阿包心說。

唐修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行了回去休息吧，明早見啊。”

“好。”

“那個。”唐修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我私藏手機這事別說出去啊，你這孩子挺善良的，幫前輩保守秘密。”

“好。”阿包臉紅。

等目送著唐修走了，阿包才突然想起來。

——其實前輩和他，從資料來講，應該是同歲吧。

江橋工作起來是夠雷厲風行的，昨天才剛剛把新戲的事情和唐修說了，今天就已經決定了檔期。《叢林深》四月中開機，算算時間剛好是《無名舞王》決賽結束第二周。

用無恥導演自己的話說，自己人的熱度，不蹭白不蹭。

劇本已經發給了唐修，唐修琢磨著這周就在舞蹈室閉起門來把劇本看一遍。他正想著劇本，手機突然震動了下，他以為是江橋又來肉麻，走廊人多便沒拿出來看，直接回了宿舍。

張思庭正在地上練平板支撐，汗水從腦門上直接往地上砸，估計堅持一陣了。王致日常不在，李瑞明日常高冷放空。

老祖宗繞開張思庭，正打算拿東西去洗漱，李瑞明突然把耳機摘了下來。

“你們組那個拖後腿的，你打算怎麽辦？”

唐修停下手上動作，平靜地看著他，“什麽拖後腿的？”

李瑞明的表情有些不耐煩還有些不情願，“就是和你一組的那個什麽三號，倒數第一那個。”

唐修懶得理他，拿著盆轉身走，李瑞明在後面叫道：“別走啊！”

唐修停下腳步，皺眉道：“你到底要問什麽？”

“我和九十七號一組你知道吧？那小子笨死了，扒舞扒一天也扒不下來，看見他我就煩。”

老祖宗聞言忍不住輕輕笑了，回頭凝視著他，“所以呢？”

“你帶的那個更差吧。要不我們兩個一組，讓他們兩個一組，強帶強，差拖差，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

李瑞明舔了下唇，壓低聲音，“我托公司幫我想想辦法，私下裏把組換了，不播出去。我聽說你們選的歌也不太搭你，我們抽的歌很炸，咱倆跳我那個，可以吧？”

唐修沒說話。張思庭氣喘籲籲地從地上站起來，猶豫道：“前輩，其實如果你選的歌真的不適合你的話，從個人出位角度來看，我覺得瑞明哥的建議不見得不可行。雖然這樣確實不大好，但說句實話，三號和九十七號，本來就是要淘汰的……”

唐修驚訝地挑了挑眉，“你也這麽想？”

張思庭點了下頭，無奈道：“事實如此啊。”

唐修沈默了五秒鐘，抱著盆往外走，手扶上把手又轉回頭瞟了一眼李瑞明。

“阿包可以出位，他進二十強沒問題，甚至可以沖一把前十。至於你的人——你自己選的隊友，自己消化。”

唐修到洗手間擺好東西，看著鏡中自己微蹙的眉頭，忍不住嘆了口氣。

如若不是修行者的道行深，他剛才是要發火的。

大奸大惡之人反倒不怕，偏就是李瑞明這種小蒼蠅，讓人看了就心煩。

走廊裏突然傳來rap的聲音，王致一腦門汗一邊饒舌一邊跳著路過門口，過了兩秒鐘又退了回來，摘掉耳機，“哎？前輩還沒睡啊？”

唐修在鏡中和他對視，“沒。”

王致走進來站在唐修旁邊，擠了把洗手液在掌心大力地搓泡泡，一邊問道：“今天練的怎麽樣？三號還給力嗎？”

唐修淡淡道：“坦白說，他的力量感和柔韌度都很差，但舞臺渲染力還可以。”

王致笑，“好好帶人啊，我剛才下樓的時候看那小子又往樓上走，估計偷摸去加訓了。”

唐修沒什麽意外，嗯了一聲。

王致洗了手轉身要走，唐修突然說道：“剛才李瑞明讓我換組和他一組。”他一邊說著一邊似漫不經心地擡眼看王致的反應，然而王致只是哈哈笑了兩聲，“真能開玩笑。老子累死了，今天不洗澡了你們別嫌棄，我要睡了。”

唐修黑眸隱帶笑意，“睡吧。”

洗手間又只剩下唐修一個人。

老祖宗深吸了口氣，突然想起來剛才的消息，走到隔間裏掏出手機。

出乎意料的，短信和微信都沒有未讀消息。他有些驚訝地翻了翻通知中心，信息欄是空的。

估計是手機抽風了。

唐修正要收起手機，然而腦子裏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麽。黑眸微凝，他打開瀏覽器，登錄論壇。

一封站內信安靜地躺在收件箱裏。

——“前輩。關於第八十一縷未集之魂的秘密，我這邊可能有了點新的發現。我能見您一面嗎？”

唐修心臟莫名一沈，立刻回覆，“可以。什麽時候？”

對方回得很快——“明天下午，時間地點您來決定，我還會帶一個人。”

“好。”

唐修緩緩收起手機，定了定心神。他正打算回去觀察一下集魂幡，然而剛剛走出洗手間，就聽見不遠處自己宿舍裏傳來一聲地動山搖的撞擊聲，像是桌子凳子被人掀翻在地，王致激怒的聲音傳出來，“你他媽的是不是腦子有坑？！你找死是不是！”

隔壁宿舍的人呼啦啦全都沖了出來，一邊喊著一邊往唐修他們宿舍門口圍。

“打架了打架了！有人打起來了！”

淩晨一點半，整個宿舍區都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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