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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尋覓於百態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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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蒸發四個字就意味著, 就連警察都找不到王禹人究竟在哪。

王禹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戒毒所,吃午飯的時候護士看他正在安安靜靜地看書,便稱讚了他幾句表現好。王禹還對護士笑,那頓午飯吃得也很聽話,護士問他在看什麽,他說在看以前的劇本。

在那之後,下午的戒毒訓練王禹便沒有出現。戒毒所的人找了一圈, 在監控視頻裏看他在午飯後一個人溜去了電梯,而後電梯監控就消失了。和當初他偷拍宋棉毆打胡廣然一樣,他上電梯卡在了監控視頻分段存儲的一個時間斷點上, 下一個視頻文件在硬盤中不翼而飛。

王禹人走了,卻沒帶走任何私人物品,那天中午他看的劇本也留在了床上,正是《斬狐臺》的劇本。

江橋知道這一切後真是分外頭大, 老祖宗的直覺果然神準,這家夥一定有問題。現在王健妻子出軌風波已經結束, 有王健出來澄清,唐修自然安然無恙,可這麽個偏執又瘋狂的家夥消失在外,江橋不得不擔心唐修的安全。

於是一整個月裏, 唐修出入工作都加了兩個保鏢,李子平更是一步不落地跟隨左右,像保護皇上一樣死死地看著自家藝人,就怕出點什麽事。

可是王禹消失了眼看著兩個月了, 自王健妻子出軌風波之後,世界太平,無風無浪。

沒人能找到他,也沒人能摸清他究竟要幹什麽。

十一月的尾巴,陳桂導演新戲《冤家路窄》定裝宣傳出來了。在此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突然幾張高清大圖被幾個主演聯手轉發,粉絲們毫無準備,被狠狠晃了一下。

唐修的粉絲就更是一臉懵逼,就連幾個鐵粉團的老大都沒有事先得到消息,完全是某天睡眼朦朧時微博叮咚一聲——您的特別關註@唐修發表了一篇微博。

【@唐修:明年一月開機的新戲,請大家支持。】

一如既往的公事公辦冷淡風,粉絲們早就見怪不怪了,隨手點開海報大圖——某藝人果然非常佛系,放出來的四張海報前三張都是兩大男主,只在最後一張放了一下自己的定裝照。

定裝照上,唐修站在一間木頭做的民宿客棧前,穿著墨綠色長褲和白色T恤,提著一盞燈仰頭看著客棧二層。而客棧二層乃至天空中都做出了詭譎變幻的特效,少年漆黑如點墨的瞳仁中寫滿了好奇,還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戰栗。

滿屏幕的少年氣,雖然不是主角,但絕對討喜的人設和註定不薄的戲份都讓粉絲們嗷嗷叫著表示滿意。

唐修這陣子看劇本看得辛苦,半夜十二點才倒出功夫來發這條微博,而後轉進浴室去洗了個澡。水聲嘩啦啦中,他仿佛聽見門鎖哢噠響了一聲。他頓下手上的動作,屏息去聽,房間裏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可是,這屋子裏絕對有人。

唐修無聲地關上了花灑,閃出淋浴間,浴袍裹上身的瞬間也吸走了皮膚上的水分。他輕輕壓下了門把手——

“江橋?”老祖宗在看見客廳裏躡手躡腳的江橋後松了口氣,無奈道:“你來就來,偷偷摸摸幹什麽?我還以為是壞人。”

這段時間被保鏢和經紀人搞的,老祖宗都快要神經衰弱了。

江橋正尷尬地站在餐臺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開了燈,“想找你吃宵夜來著,結果你微信不回,燈全都關著,我以為你睡了,想把吃的給你放進冰箱裏就走來著。”

“我在洗澡,但臥室燈關了,從外面看不出來吧可能。”唐修長出了口氣,轉而一想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一天天提心吊膽的,也不知道究竟在防什麽。

“你頭發在滴水呢。”江橋說著走去唐修浴室裏拿了擦頭發的毛巾,隔著毛巾把老祖宗的頭揉進掌心裏,揉來擦去,像在給一只大貓擦毛。毛巾的纖維刺在鼻頭,老祖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掙紮出來,眉頭微鎖,“我自己來,又不是沒長手。”

江橋嘆口氣,“都不給寵一下,哎……”

頭發濕漉漉的老祖宗看起來像個軟趴趴的小動物,沒有平時那種淡定的氣場了。他幾下擦幹了頭發,探頭問道:“買了什麽?”

“砂鍋粥,配了兩籠點心和兩個小菜。”

“唔……”唐修警惕地看了一眼外賣盒子,“粥裏沒有枸杞吧?”

“是瑤柱幹貝蔬菜粥。”江橋笑道:“你和枸杞到底多大仇?聞之色變。”

唐修沒回答,探頭看了眼小菜似乎用來下酒不錯,於是隨手拿了李子平給他買的兩瓶燒刀白,江橋一看嘴角發抖,“大半夜的,你喝白的?”

唐修淡定地說道:“自從這一世就一直在喝紅酒,沒什麽酒勁,喝得肚子撐死了也不覺得舒服。”他說著拿出一個大肚玻璃杯,像倒啤酒那樣咕咚咕咚倒了一滿杯,擡眼看江橋僵硬地盯著他,隨口問道:“來點?”

“不了。”某導演僵硬笑,“我喝粥。”

唐修不過一笑,“你若是成了集魂者,跟著我,酒量遲早會練出來的,不急。”

江橋嘆口氣,“你簡直就是一李太白啊,千杯不倒。”

唐修聞言笑容卻愈發神秘,壓低聲音,“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

“李白酒量不如我。”

“……”江橋心跳頓了一下,燈光昏暗,老祖宗略帶得意和狡黠的笑顏讓他心動不已。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突然覺得嘴裏的砂鍋粥沒味了。

江橋探頭看了一眼那瓶白酒,“要不,也給我來一點。”

“你不是不要嗎?”唐修把酒瓶一推,“剩下這些你喝吧。”他說著執杯又灌一口,可江橋卻沒有接那瓶酒,而是走過來,握住老祖宗的肩膀,低頭去吻他。酒液辛辣,在老祖宗的嘴巴裏就更辣,江橋偷渡一口過來咽下去,感覺燒刀子一樣的熱度一直辣到了心坎裏。可越是灼辣,他便越覺得流連無法脫身,抱著老祖宗吻了個盡興才松開。

唐修血液活泛起來,嘴唇殷紅,黑眸註視著江橋幾秒鐘,而後笑著別開頭去又灌一口,末了雲淡風輕道:“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老祖宗總是這樣,淡淡的責備,卻從不推開。若是換了個人,江橋會覺得這人存心和他玩暧昧拿捏他,可是面對老祖宗,他卻一點不該有的想法都沒有。

好像,這個人就應該是這樣的。

江橋粥也不喝了,和老祖宗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來,胃裏有些燒灼感,但他全不在乎,掏出手機來看唐修新戲宣傳下面的熱門評論,遇到好玩的就給唐修念出來聽聽。

-“客棧老板嗎?我要去住店。”江橋挑挑眉,“這個人居心不良。”

-“路人經過想感慨一句,這人開掛了吧,從出道就沒接過小角色,人比人氣死人啊。”江橋一臉得意地笑笑,“也不看誰給他保駕護航。”

老祖宗擡眼皮看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啊,無聊不無聊。”

江橋收起手機,打量了他片刻,收斂了嬉笑的神色,拉著老祖宗的手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壓力大?擔心王禹的事情?”

唐修頓了一下,半天後嗯了一聲,“退一萬步說,即便他讓我身敗名裂也無所謂,我是集魂者,一世榮辱算不得什麽。只是這個人已經很明顯有偏執癥狀了,如果他偏激下做出什麽事……”唐修頓了下,“我跟你說過的吧,集魂者沒有生老病死,但是如果被人殺害、出車禍等等外力,死亡是免不了的。”

江橋嗯了一聲,笑道:“你放心吧,我抓緊時間琢磨集魂幡,好歹讓你功德圓滿了再被人一刀砍死。”

唐修聞言怒瞪他一眼,“沒個正經!”

江橋笑呵呵的給唐修夾菜,心裏卻覺得忐忑。

一個心懷仇恨的偏執狂癮君子能幹出什麽事來,誰都說不準。唐修擔心,他只會比唐修更擔心。

江橋心裏正琢磨著要再給唐修添兩個保鏢,突然聽老祖宗在旁邊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氣,拄著胳膊懶洋洋地倚靠在餐臺上。

老祖宗把杯底剩下的酒液舉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酒不太對?”

“嗯?哪裏不對?”江橋楞了一下,他也喝了差不多二兩的分量,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略顯昏暗的燈光下酒液微微泛著黃,江橋咂了咂舌頭,說道:“哦,李子平是不是給你買的最近新出的那個什麽養生酒啊,我喝著有股淡淡的中藥味。”

“藥酒?”唐修覺得身上熱得不行,有些微微的頭暈,這很不正常,他上次喝出這種癥狀來還是兩千年前,和一酒窖裏的老頭對飲,那是他行走萬年遇見的唯一一位酒量上棋逢對手的朋友。

可他今天,才剛剛喝了半杯啊,牙縫都不夠塞。

唐修把杯子湊到鼻尖,拼著有些要飄走的意識聞了聞。

確實不是純白酒,有股中藥味,似乎有極其微量的黨參,還有絲陌生的酸酸的味道,是……

幾秒鐘後,唐修心裏一驚,伸手說道:“把酒瓶給我看看。”

“喏。”江橋隨手一遞。

老祖宗對著光仔細看了一眼小字配料表,只見白紙黑字一個清清楚楚的“枸杞”,位列在配料表最後一行的尾巴上。

隔著光看不大清,但江橋覺得老祖宗臉好像黑了。

他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就見唐修一下子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從高腳凳上跳下去,搖搖晃晃地往屋裏走。

“哪去啊?”江橋懵住,這是什麽情況?

唐修的聲音像是蒙了一層霧,“頭暈睡覺,你回家時幫我鎖門。”

頭暈?該不會是洗澡中途跑出來著涼感冒了吧。

江橋嚇了一跳,連忙把吃的收拾收拾,空調溫度調高,放輕腳步走到臥室門口一看,老祖宗已經在床上了。

……今天老祖宗著床的姿勢有些奇怪。

平時他都是安靜地側睡,而今天……嗯……老祖宗就像一個喝高了的醉漢,整個人是栽倒在床上的,趴在那裏,看不見臉。

收拾個廚房也就是兩分鐘的功夫,這人已經睡熟了?

江橋憂心忡忡,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他怕吵到唐修,也不敢開燈,就借著餐廳那點亮光摸著黑走到唐修床前,輕聲道:“唐修?”

唐修哼唧了一聲,聲音裏竟是說不清的慵懶,還帶了一絲絲撒嬌的意味。

江橋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出現幻聽了,他咽了兩口吐沫,壯著膽子把老祖宗翻了過來。

唐修安安靜靜地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投下兩片扇形的陰影,本該是寧靜的睡顏,可卻被臉頰的潮紅攪壞了氛圍。

他的呼吸很重,江橋從來沒聽老祖宗呼吸這麽重過。那兩片嘴唇紅的像血一樣,剛剛沾了酒液,亮晶晶的,即使是在黑夜中也格外誘人。

江橋突然覺得玩笑開大了,黑燈瞎火,千杯不倒的老祖宗半杯就喝醉了,現在毫無防備地倒在床上任人……咳……

某導演腦袋裏的思想鬥爭快要把他的頭都撕裂,他低咳一聲,強自克制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能趁人之危不能趁人之危不能趁人之危。

某導演一邊在心裏給自己拼命科普愛國守法誠信友愛,一邊無比難過地轉過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老祖宗突然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

唐修覺得腦子裏像是裝了一鍋沸騰的粥,咕嘟咕嘟冒著泡泡,還很粘稠,粘稠到他幾乎無法思考。他從來沒這麽難受過,幾千年前誤食了一整粒枸杞也只是頭暈而已,今次這枸杞摻了黨參又摻了酒,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反應,他感覺自己口幹舌燥,身體裏像是被點了一把火,燥得可以。

唐修意識不清,有些難受地隨手解開了浴袍的帶子,叫喚剛剛走到臥室門口的江橋道:“先給我倒杯水再走,渴得要命。”

“哦哦,好的。”江橋松了口氣,想著人醒了就好,說斷片就斷片,跟停電似的,太嚇人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快步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檸檬水,想了想還加了一勺冰塊進去,也不知是想給誰降火。

江橋走回到臥室時,唐修又倒在床上了,和剛才一樣的姿勢,趴著睡的。

他嘆了口氣,拿著水杯走到近前去,“喝了水再睡吧,你到底怎麽搞的?”

唐修完全沒反應,只是呼吸重得一聽就知道他有多口渴。江橋無奈,只好伸手去搬唐修的身體,卻沒想到唐修浴袍的腰帶已經解了,他從後一扯,唐修翻過來的同時,整片浴袍完全散開。

暴露在眼前的,是老祖宗毫無遮掩的身體。

行走了萬年的老骨頭卻仍舊是少年,少年皮膚白璧無瑕,放松地攤開在床上,眼皮輕搭,安靜而無辜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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