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

江橋皺起眉, 自從王禹被查出吸毒，就已經被各大電視臺聯手封殺。這個人沒有後臺，混到什麽地步全靠自己，一出了事也沒人保他。更何況他的情況比陸康景要嚴重很多，沾染的藥品種類極其豐富，拉出單子來都嚇人。

王禹雖然當初和大家在同一個劇組，但把人踢出去之後江橋一直忙著沈思莫的事, 漸漸的也就把這人拋在了腦後，根本沒留什麽印象。

“我可以幫你查，但這事會和他有關系嗎？”江橋問道。

唐修說, “不知道，只是試一試吧。我也是沒法子。這行業處於一個怪圈裏，我從來都是暗中管別人的閑事，還是第一次被別人坑進去。”他說著嘆口氣, 覺得有些煩，“也怪我行事大意了。血色戰場人間地獄都走過, 把這太平盛世裏的人想得過於簡單。”

江橋不知道該說什麽，老祖宗什麽道理都明白，不是他能安慰得了的，於是他只能擡手摸了摸老祖宗的頭。

觸手軟綿綿。老祖宗情緒低落中, 沒想起來躲開，由著他摸了好幾下。

“對了，陳桂導演明天中午到北京，晚上一起吃頓飯吧, 也讓他見見你。”

唐修正在開外賣盒子，揭開一角露出裏面的黑椒汁牛柳，他楞了一下，“陳桂導演？”

“上次說的《冤家路窄》的男三，忘了？”

“沒忘。”唐修目露猶豫，“但我最近醜聞鬧成這樣，他還能願意……”

江橋笑著打斷他說道：“你這不是醜聞，而是被人坑了。更何況現在王健公開澄清了這事和你沒關系，沒人有資格再往你身上潑臟水。”

“唔。”

“更何況陳桂是個人情通透的導演，我們私交不錯，我親自推薦的角色，他無論如何都要見一見的。”江橋說著抱住老祖宗的腰，低頭湊近鎖骨去聞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斬狐臺》後期和剪輯已經差不多了，昨天送審，你快點把《萬卷書》剩下的三期錄完，我們研究研究我下一個本子。”

唐修被他搞得有些癢，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卻莫名其妙的不願意掙開。老祖宗把這歸結為自己一把老骨頭的懶惰，便由著他抱，奇怪問道：“你下一個本子找我研究做什麽？”

“當然要研究，你想拍什麽角色，我們就拍什麽本子。”江橋笑道：“雖然外人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但我要做一個寵妻的導演。”

唐修聞言放下手上的外賣，認真地看著江橋，“妻？”

江橋點頭，“假如以後我們在一起了，不就是了嗎？”

卻不料老祖宗嚴肅地搖了搖頭，“這兩天聽你和王健交涉，我就隱隱感覺你對我們之間的關系頗有誤解，果然如此。江橋，即便我們以後真在一起了，我也不是你妻。”

老祖宗的語氣很平靜，但江橋聽著卻心裏一涼，暗道一句不是吧，瞪大眼睛，“你什麽意思？”

唐修淡定道：“我雖然沒愛過人，但也知道，男人是夫，女人是妻。”

“可我們是兩個男人在一起。”

唐修點頭，“那我也是夫。”

“……”江橋咬著牙，“不行，別的事都由著你，唯獨這事不行。這涉及到……”

“涉及到什麽？”老祖宗挑眉看著他。

江橋把尊嚴兩個字咽了下去，因為他知道拿男人的尊嚴說事並不成立，他有尊嚴，老祖宗也有。於是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氣說道：“還遠著，說這些幹什麽？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我們夫夫之間誰上誰下，到時候自然見分曉。”

唐修哦了一聲，轉過身一想卻覺得有些奇怪。

誰上誰下？

他只是在意“妻”這個女化他的稱謂而已，江橋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唐修微微搖了搖頭，希望自己是想錯了。這家夥雖然歷來挺不正經的，但應該還沒色心到那個地步……

而江橋卻在他背後輕輕嘆了口氣，默默掏出手機在搜索框敲了一行字。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要如何說服另一半做下面的那個？”

……

第二天下午，唐修和江橋一起去機場接到了陳桂導演。陳桂年近四十，論理應該是江橋的長輩，但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卻十分年輕，見到江橋後說說笑笑完全就是平等的朋友。他和江橋說了幾句話，視線一偏看見唐修，笑道：“天啊，江橋這就把人領來了，從機場就開始安排見面？”

江橋笑道：“唐修，這是陳桂導演。”

唐修禮貌微笑，主動伸出手，“陳導好，我是唐修。”

“你好啊。”陳桂說普通話仍然有一股港腔，他伸出手和唐修握了握，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唐修一圈。

唐修今天穿的依舊是往日的白襯衫休閑褲，為了表示尊重，搭了一件灰色的半西裝馬甲，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瀟灑。陳桂看他幾眼後滿意笑道：“比電視上還耐看，江橋會選人。”

唐修勾唇笑道：“趙導不嫌棄便好。”他順手接過陳桂的拉桿箱交給旁邊的助理，走在前面。陳桂用胳膊肘撞了撞江橋，低聲道：“什麽情況？”

江橋一臉無辜，“什麽什麽情況？”

“今天不是私人碰面嗎？帶著你要推薦的小孩來是什麽意思？還怕我不肯給角，要從一下飛機就開始給我洗腦嗎？”

江橋笑道：“你想太多了。正是因為私人會面，我才帶他來。”

陳桂聞言微楞，偏頭去看卻發現自己的老朋友目光投在前面的唐修身上，神色溫柔目光含笑。

陳桂突然心中一動，低聲問道：“前兩天的流言……”

江橋不帶情緒地掃了他一眼，輕聲道：“我都帶他來私人會面了，你覺得呢？”

陳桂眼中多了幾分了然，不由得又多看了唐修的背影幾眼。這個年輕人算不上那種很高大的肌肉男，也不是有些小女生們喜歡的娘娘腔，他從頭到腳都剛剛好，清爽得體，整個人看起來幹凈而溫和，確實不是流言中的那種猥瑣男子。

陳桂開始有些認真了，說道：“外形和氣質完全沒問題，至於演技方面，我只看過他摳圖的一個反派角色，爆發力確實很強，但是他似乎還沒有正面角色的作品……”

江橋笑道：“我的《斬狐臺》馬上就要上映了，今年有了唐修，內地最佳影片一定是我的。”

陳桂唔了一聲，“這麽自信？”

“嗯，很自信。”江橋眸中含笑，頗有得色。

陳桂有些驚訝，江橋才高，但卻很少說出如此不留餘地的話。他擡眼看去，唐修正低聲和他此行的助理交代什麽，一言一行沒有任何架子，氣質極其溫和。

他心裏突然有幾分敞亮，笑對江橋道：“你的flag已立，那就這樣吧。”

路上陳桂和江橋聊近年影視劇的熱題材，唐修便安安靜靜坐在副駕駛。他對陳桂的第一印象不錯，能和江橋做朋友，起碼也是個心胸坦蕩的人。

江橋三言兩語說完了唐修接下來的檔期安排，轉而笑道：“上個月你兒子生日我沒抽出身來，下次見面了給補上禮物。”

陳桂聞言卻嘆了口氣，“你和我兒子混的倒是很好，可惜最近家裏鬧得不是很愉快。”

“怎麽？”

“教育問題。明年該上小學了，岳父岳母一定要把孩子接到內地來，可我們夫妻倆都在香港，這樣一來……”

江橋皺眉道：“為什麽一定要接到內地？”

“內地的學校管理更嚴格一些吧。這點我也認可，好學校的選擇面也更廣些。主要是我們工作太忙了，孩子上學後疏忽不起……”陳桂說著沈嘆了口氣，“我兒子倒是沒意見，主要是我心裏有些舍不得，我兒子多可愛你知道的吧？”

江橋笑，“誰家父親不覺得自己孩子可愛，舍不得就別送過來了。”

陳桂聞言神色似乎有些動搖，江橋正要再勸，擡眼一瞥卻見唐修從後視鏡裏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你也覺得我該把孩子留在身邊？”陳桂猶豫著說道：“臭小子倒是很願意來大陸交新朋友，這麽小就奔著離家，我真是……”

江橋又看了一眼唐修，改口道：“這事難說，你再仔細想想吧。”

和陳桂這一面見得很順利，一起吃了頓便飯，席間陳桂把唐修要演的角色簡單說了說。

《冤家路窄》這部劇中的搞笑擔當是兩大男主，唐修扮演的男三號叫李楓，是在泰國開民宿客棧的華人老板。他的客棧競爭對手因為嫉妒他生意好而給他搞出了幾樁“鬧鬼”的事。兩個男主先後住進這家客棧並且都經歷了鬧鬼，便留下來幫他破案，就此展開劇情。

輕松搞笑的商業劇並不需要演員一遍一遍地啃劇本琢磨人物。陳桂看了看唐修外形，又和他聊了聊，便爽快地答應簽他。

這次即將和唐修合作的兩個香港演員都是戲骨，在港和內地人氣都不錯。唐修晚上回去後把收到的影視合同轉發給李子平，李子平看過演職員表就忍不住地嘖嘖感慨，說江橋給推薦的資源就是不一樣，滿眼都是腕兒。

李子平在電話裏絮絮叨叨的時侯，江橋就在旁邊聽著，表情微露不屑。等唐修掛斷電話後他笑道：“很快，別人和你搭戲時也會有一樣的感慨了。”

“什麽感慨？”唐修隨口問道。

“和大腕搭戲的感慨啊。”

唐修撇眼看了江橋一眼，笑道：“導演，半夜十二點了。”

“我知道啊。”江橋又往床頭上蹭著靠了靠，手裏的《冤家路窄》劇本翻過一頁，“你困了嗎？困了就先睡，我再幫你把把關。”

合同都要簽了，還有什麽可把關的，這家夥就是賴在他家不想走。之前還裝腔作勢略帶矜持，最近越來越不要臉，一屁股上床怎麽踹都踹不走。

唐修冷眼看著江橋，“你走不走？”

江橋低頭看著劇本，“沒看完呢。”

“那我去你家睡好了。”老祖宗說著作勢要下床，江橋卻笑道：“去吧，我在你家也呆不了多久，等會就回去找你。”

“……”

流氓啊。

江橋看老祖宗面色詭異，便把劇本收起來笑道：“不逗你了。對了，今天車上為什麽不讓我和陳桂建議留下他兒子？”

唐修聞言反問道：“你覺得他應該把孩子留在身邊？”

江橋點頭，“嗯。雖然他兒子性子野，更願意來內地讀書交朋友，但他卻是個黏兒子的爹。真要一整個小學六年和兒子分隔兩地，就算每年有寒暑假三四個月的團聚，他肯定也很難受。”

唐修聞言卻說道：“也許你的話有道理。但我想的是既然一家人都更認可內地的教育，他兒子自己也想來，那麽忍受自己內心的不舍給孩子更廣闊的天空，是為一善。”

“一善？你缺這一善？”

老祖宗嘆氣，“你這人真是一點修行覺悟都沒有，我是想讓你拿下這一善啊。”

江橋聞言楞了好一會，唐修無奈道：“你已經半只腳踏進修行門了。雖然還沒有成為正式的集魂者，但你應該現在就開始為自己這一世的三十六魂做準備。集魂者前幾世最為辛苦，對善惡之魂辨識能力很差，集魂意識也薄弱，很容易錯過大魂，因此越早做打算越好。”

老祖宗一番話憂心忡忡，然而江橋聽了卻笑道：“沒事，我這不有現成的大腿嗎，抱著大腿打boss，一定通關很快。”

“……”唐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年紀輕輕的就想著投機取巧。”

江橋由衷地嘆氣，“投機取巧不讓想，和老祖宗上床也不讓想，做人好難啊。”

唐修瞇眼審視著他，“和老祖宗怎麽樣？”

“上床啊。”江橋連個結巴都不打，就像在說我要和你一起拜佛一樣理直氣壯。

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唐修也實在沒辦法了。

兩人日常鬥了幾句嘴，江橋正打算收拾收拾滾回自己的單身狗窩，手機卻突然收了條短信。唐修看他站在床邊看了兩眼之後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便等著他開口。

過了一會，江橋收起了手機，“我覺得……你可能猜中了事實。”

“什麽事實？”

“如果不是事實的話，那也同樣是個隱患，被你挖出來了。”江橋說著深吸一口氣，看著老祖宗的眼睛，低聲道：“王禹九月底從戒毒所跑了，家人聯系不上，警察也找不到人。”

唐修有些意外，“找不到人？”

“沒錯。”江橋頓了一下，“人間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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