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只好來到十四層，剛一出電梯就見李子平手裏拎著一個長條的禮盒。他接過來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是瓶紅酒，不是頂貴的酒款，但也值大幾百塊。

“什麽意思？”

李子平拉著他壓低聲音說道：“這次《斬狐臺》能入圍不管怎麽說都是導演照顧你，你把這瓶酒給江導送去。我打聽過了，他現在人在公司。”

唐修聞言有些無奈，“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你進了這個圈子就要會辦這個圈子的事。還有執行導演那一份，我找個機會也安排一下。”

唐修微微嘆氣，人情世故他怎麽會不懂，雖然以他的視角來看毫無必要，但既然做了這個藝人，大概還是要表現出一點上進心。

“江橋在哪？”

“他辦公室是2204。你知道該說什麽吧？就說謝謝導演給機會，一定會好好演戲之類的。不用說太多，三兩句話就出來，別讓人家覺得你用力過度。”

“嗯。”

唐修進電梯按了22層，和他家同樓層，看來前天晚上正對臥室那間亮燈的窗果然是江橋的辦公室。

2204就在電梯口不遠處，門虛掩著，他本想直接過去，一低頭卻看見自己手指上沾著圓珠筆的墨，於是便臨時換了個方向往洗手間走去。推開洗手間的門，卻見江橋剛剛好從裏間走出來，兩人照了面。

“江導。”

江橋說了聲你好，走到洗手臺前擰開水龍頭，目光卻透過鏡子落在唐修放在一邊的酒盒上，笑了，“送人的？”

“嗯。”

江橋按壓光亮的手盆泵，洗手液在手上揉搓出綿密的泡沫，揶揄道：“你經紀人挺會做人，新人到公司確實應該和前輩們多認識多聯絡。只不過不認識的人收禮物會覺得有些尷尬，再說混得好的明星每天收各種饋贈，也不見得會對你印象更深。”

唐修聞言微微挑眉，“哦？江導這麽想麽。”

江橋微笑，“只是一點推斷罷了。”

唐修卻忽地笑了，他把手洗凈擦幹，提起那盒酒雙手遞過去，“其實這是要送給您的，江導。”

“……”

江橋整個人楞了足足三秒鐘，對面的年輕人笑容大方溫和，卻用一句話把他僵住了。

本想教導教導小新人行事準則，找回昨天的場子，卻不料被捉了話柄。

江橋不動聲色地接過酒盒，咳嗽一聲掩飾尷尬，轉回去又擠了一坨洗手液在手心，“你經紀人確實挺懂的，知道我喜歡酒。”

唐修卻不肯輕易放過他似的，認真地問道：“江導之前已經和我見過兩次了，應該不算不認識的人，收了禮物不會尷尬吧？”

江橋在手心搓泡沫，一坨又一坨，嗯了一聲。

“江導這麽火，一定有很多很多面試者都來送禮，您會對我印象更深嗎？”

江橋無奈回頭看唐修，卻見對面那雙漆黑的瞳仁中有狡黠一閃而過。他知道自己話裏話外落於下風已經無法挽回，只能說道：“會，對你印象格外深。”

唐修滿意笑，“那可真是太好了，江導再多洗幾遍手，我先告辭了。”

“你等一下。”

“嗯？”

江橋拾起專業的態度，“昨天你的戲感不錯，如果拍的是電視劇就足夠了。但《斬狐臺》是電影，沖突強烈節奏緊張，少年獄卒出鏡時間很短，卻有完整的人物故事，是個有機會出彩的角色。下次如果演類似的角色，感情可以再放一些，增加張力會更好。”

唐修略微思忖覺得有道理，點點頭卻又察覺不對，“下次？”

江橋點頭，“這次不讓你演少年獄卒。”

唐修聞言微微有些詫異但又不好深問。江橋看他不說話，感覺導演的尊嚴又回來了一點，於是甩幹水漬大方笑道：“有那麽意外嗎？”

“昨天我看您在我的表格上畫了一個叉，還以為落選了。”

江橋哦了一聲，雲淡風輕地說道：“執行導演覺得你進步空間大，新人應該鼓勵，一定要你入圍。”

“原來是這樣。”唐修微笑，“不管怎麽說都謝謝江導，我先回去了。”

“嗯。”

唐修剛一出洗手間就撞見了迎面過來的陸康景。陸康景主動打招呼，“哎，唐修吧？你怎麽在這？”

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洗手間的門就打開了，江橋也走了出來。陸康景一擡頭看見江橋就把剛才的對話拋在腦後，笑道：“導演，正好我有事找你。”

他說著，目光不經意間卻瞟到了江橋手裏拎著的酒。

“導演怎麽帶著酒來洗手間啊？”

江橋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中午回家了一趟，剛回公司先洗個手。”

“可我看您辦公室門沒關啊。”

“是嗎？”江橋探頭看了一眼，“哦，可能走的時候忘了。”

陸康景沒有多糾結，笑道：“我早聽說您天天在公司熬夜，竟然連酒都帶來了，也太辛苦。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想找您聊聊角色。”

江橋嗯了一聲，“你來吧。”

唐修看著兩人走遠，心想江橋這人說話別扭，做人倒是很體貼，還替他圓那瓶酒的事。不過看起來陸康景確實拿到了小白的角色，整個人容光煥發。

他一邊琢磨著那縷未集之魂可能的人選一邊走進電梯，隨手按了1層。到六樓時電梯停，門一打開站在外面的卻是宋棉。宋棉穿著薄風衣，左耳戴一枚很亮的耳飾，眼底卻是兩抹烏青，擦了粉底液都遮不住。他的目光只在唐修臉上停留了半秒就移開，踏進電梯連聲招呼都不打。

唐修全沒在意，兩人相安無事到了一層。宋棉大步離去，唐修往外走了兩步，一低頭卻看見那枚亮閃閃的耳飾掉在了地上。

宋棉已經走到了公司門口，唐修本來懶得理這種小事，可想到這人可能與未集之魂有關，猶豫一下還是彎腰撿起來，快走兩步追了出去。

“宋棉！”

宋棉回過頭來，打量了他一眼，“叫我？”

“你的東西掉了。”

宋棉低頭看見唐修掌心的耳飾，下意識一摸耳垂，果然空了。他接過來皺眉說道：“這個牌子的耳飾總掉，不太好用，別買。”

一輛黑色的座駕剛好開到公司門前，宋棉打開車門，擺擺手，“謝了，回見。”

唐修微微點頭，目送那輛車離去。

……

《斬狐臺》確定入圍，無論角色大小，對於剛簽約的新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劇本還沒下來，唐修做完培訓後反而沒什麽事情可做，下午便在家裏下載了幾部江橋的電影，想要感受一下這個導演的拍攝風格。

江橋對待作品非常嚴謹，隨便撿一部片子出來看個三兩分鐘就會深有體會。服裝器物造型打扮，每個細節都極致還原背景和人設。網上有不少出彩片段cut，彈幕飄過全是對演員和情節的稱讚，而唐修品出的卻是背後凝結的導演的良苦用心。

他正隨意地瀏覽著網評，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又是李子平。一起工作幾天，他已經摸出了李子平的風格，如果不是緊急的事絕對不會打電話。於是他接起來直接問道：“怎麽了？”

李子平整個音調都比平時拔高了幾個音階，“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公司大門口拿著什麽東西去追宋棉了？”

唐修楞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有這麽回事，“對啊，怎麽了？”

“網上有一組今日份的宋棉日常美圖，就是那種蹲公司隨緣拍圖蹭KPI的小娛報記者抓拍的。圖拍的不錯就被宋棉的官粉團轉發，結果你不小心入鏡，網上有不少人都在討論你。”

唐修吃了一驚，“討論我幹什麽？”

“你不是開通微博了嗎？自己去微博上看看。這件事你雖然無心，但算是蹭了宋棉的熱度，我現在去和他經紀人聊一聊，畢竟都是一個公司的，如果人家口風松，我們正好可以規劃下下一步怎麽炒你。”

唐修哭笑不得，正想說這有什麽熱度可蹭，自己敬業的經紀人就已經雷厲風行地掛了電話，只留給他一串忙音。他只能點開微博自己看，本來想著搜一下宋棉官粉團賬號，卻不料點進去後一刷新就刷到微博推薦的熱門，剛剛好就是李子平說的那條。

照片一共四張，只有最後一張有唐修。這張照片是從側後面拍宋棉，鏡頭角度很低，拍出宋棉大長腿的同時，唐修的臉完完全全正面入框。

這條微博顯示是二十分鐘前發的，但是已經被打上了“HOT”小標簽。唐修隨手點開熱評，第一條就是——“棉棉今日份依舊美如畫…btw對面小哥哥是誰，看起來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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