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政濤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頭一回覺得，看著她哭也是這麽的幸福。

他也以為自己活不過來了，好多次，他在夢裏都能聽到閻王的呼喊，黑白無常要來帶他走，可是他不肯，跟閻王鬥，跟黑白無常打。

他說他放不下還在陽間的那個傻丫頭。那麽命苦的丫頭，因為遇到他才過得好一點點，如果他走了，那丫頭會更加可憐的。

他到底是用真心打動了閻王，還是用功夫打敗了黑白無常，不知－－總之他現在回來了，醒來了，又看到了這張臉，又聽到她的聲音。

手指微微動了動，觸碰到她的面頰，拂去上面的淚痕，喉結再度滾動，他終於發出微弱的嗓音：“別哭了……”

晴晴胡亂地點頭，握著他的手想攥緊，卻又不敢用力。

他渾身上下都是傷，體內那麽多管子連接著，廢液、廢血進進出出，晴晴能感覺到他呼吸時渾身都痛的顫抖，可大概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痛苦，所以很努力地壓抑著。

晴晴心痛的無以覆加，如果可以，她多想此時能把他的疼痛轉移到自己身上一些。

見他頻頻閉眼，明顯是體力不支又要昏睡過去，晴晴只好勸道：“你不要說話了，快睡吧，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男人沒有回應，眼眸又慢慢地合上。

晴晴捧著他的手幹巴巴地坐了會兒，眼淚漸漸收了住，情緒也逐漸平覆下來。

他很快又昏睡過去，可因為畢竟意識蘇醒，身體對疼痛也終於有了感知，所以即便是在昏睡中，他的身體還是會一陣一陣地痙攣抽搐。

晴晴看著，禁不住捂著口鼻，不敢哭出聲來。

這個人，到底是多麽強大的意志力，才能抵抗住這種殘酷非人的痛楚？

若非人世間還有讓他實在無法割舍的存在，他是不是就挺不過這道坎了？

他對自己的愛，沈重如山，深沈似海。

想到這些，心裏又安慰了幾分，她振作下來，眼淚也漸漸止了住。

站起身，準備出去了，正好隱約聽到外面有說話聲，晴晴放下男人的手，輕輕擱回被子裏，起身開門出去。

趙莉蕓來了，在跟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說什麽，似乎有爭執，看到晴晴出來，她轉眸看一眼，又平心靜氣下來。

“政濤醒了？現在怎麽樣？”

晴晴聽她肯主動同自己說話了，連忙回答：“伯母，他已經醒了，看起來還不錯，意識較為清楚，能跟我說話。只是，身體太虛弱，這會兒又睡了。”

“噢－－”趙莉蕓低低應了一句，沈默下來。

周圍的人走開了，晴晴瞧著面前的長輩看了看，想到心裏惦記的事情，猶豫了下弱弱地開口：“伯母，既然政濤也已經醒來了，那麽……您想不想先行回國？外公的身體不好，這些年一直思念著您，現在這邊……我可以負責照顧，您若是想念外公他老人家的話－－”

其實很簡單的話語，可是當趙莉蕓擡眼看過來時，她就一下子緊張的不知道怎麽說了，突然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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