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的房間在二樓，吃完陽春面，又和顧媽媽說了一會兒話，顧淵回了房間，那張老爺子塞來的字條被他攥在手裏，顧淵將它展開平攤在書桌上，看上頭的數字，食指滑動著手機背面，陷入長久的沈默。

顧淵幾次將屏幕點亮，在撥號輸入那11位組合數字，卻次次猶豫，倏地將屏幕關閉，糾結嘆息了十幾分鐘，終究是將紙條揉成一團，放進了西裝外套胸前口袋。

第二天顧淵起了個大早，沒叫宅子裏的司機，自己驅車去了公司，昨晚將近淩晨五點才睡，今早卻也無困意，何秘書在公司門前等他，一邊看表一邊對他說：“前幾天談的一個合作項目有結果了，今天那邊派了高層二次談判。”

顧淵將鑰匙丟給泊車員工，朝電梯走去，“十點鐘會議室開會，給我準備一杯咖啡。”

“哎。”，何秘書點頭，按下電梯按鈕，發生了昨天的事情，原以為顧淵今天要翻天了，結果卻是一切如常，這樣何皙更不敢有一絲松懈，有條不紊地將工作安排下去，親自給顧淵磨了一杯咖啡。

顧淵小口地喝著咖啡，瞥了一眼何皙，笑著問：“你磨的？”

突然被點名，何皙挺直了背，扯了扯嘴角：“是。”

“你做到這個位置，許多年沒磨過咖啡了吧。”，顧淵揶揄著看他，晃了晃手中的咖啡。

“是許多年沒磨過了，不過這手藝沒老。”，顧淵畢竟是老爺子的獨子，多多少少有些生活習慣和老爺子一樣，何皙見他開玩笑，也笑著應他，停頓了幾秒鐘，又接了一句：“以前都給顧董事磨。”

顧淵既然已經知道他是老爺子的人，一些生活往事也不用避諱，顧淵眨了一下眼睛，不置可否，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認真看起材料來，之前的談判是下級部門進行的，他只是拿個準頭，這回對方派了高層，他就需要出席了。

顧淵不是不想沈望，只是他要理清自己，從四年前他們關系的伊始，到如今，他們之間的關系，需要一個較為清楚的描述詞。

可老爺子卻不讓他安生，老爺子活到這把年紀，眼睛毒得很，沈望那孩子他見過照片，他的這個傻兒子喲，多半是被套牢了，養在了身邊這麽多年，一下子不在身邊看著護著，心裏個中情緒，顧淵不說，老爺子也能猜到幾分，也就派王秘書，給顧淵送去了一個東西。

那是沈望離開的一個星期了，東西是何秘書打開的，是一個U盤，看拍攝角度，是坐在車裏拍的，畫面裏出現了沈望，顧淵瞬間明了，是跟著沈望的老劉所拍。

沈望在找工作，這也是顧淵所預料到的，獨自生活總要找一份工作，沈望鮮少與人交流，又幾年不曾踏入社會，腦中的想法都是過時的、舊的，找一份簡單的工作很難。

鏡頭裏的沈望四處碰壁，面上掛著小心翼翼的笑，出門前還不忘為人將大門關好，此時正是最熱的時候，沈望漫無邊際地走了一家又一家，整個臉上都是潮濕的汗，臉頰也潮紅一片，偶爾對上老劉的鏡頭，也一臉懵懂，絲毫不知鏡頭所攝之人是他，手裏拿著的應該是他個人簡歷，被他緊張地抓在手裏，皺巴巴的，像沈望新買的廉價衣服。

何秘書亦在旁看著，大氣也不敢出，顧淵一顆心都被揪起，比當日得知沈望離開的消息還要難受，鏡頭裏的沈望進了一家冷飲店，應是買了一杯冰茶，站在店鋪的陰影處，小口地喝著，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老劉所在的地方，又低頭看手中的簡歷了，顧淵看著他開心喝著冰茶的樣子，喉頭一滯，就別開了眼睛，啞著聲音：“關了，關了。”

何秘書趕忙關閉錄像，留下一句：“少爺，那我先出去了。”，隨後悄無聲息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的顧淵喝了幾口蜂蜜水，甜味的蜂蜜水才把心中的酸澀壓下去，深吸了幾口空氣，才又把眼眶染上的熱意壓退。

顧淵重新打開了錄像，看得仔仔細細，指尖描摹著屏幕上沈望的樣子，他剛才差點就失態了，他一個星期沒見他了，一看見他的樣子，應該高興才對。

他難過的是，自己的確沒將人看好，他至少也要等到沈望的膽子大一些，說話硬一些，甚至會跟他頂嘴後，才讓他出去。

這樣也不至於，一看到沈望受委屈，他就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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