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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迷離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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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閑花落,夜靜山空,一只翠鳥自山脊上飛過,靛藍的羽翼在月光下劃下一道翠影,最後停在一棵盛放櫻花樹上。樹影婆娑下現出兩道人影,那翠鳥未想到這空山之內竟會有人,驚得頸羽豎立,倏地沖入了桃林深處。枝頭上的幾朵紅櫻被它雙足震落,其中一朵輕輕飄落在薛玥的手心上,薛玥望了一眼這粉嫩的花朵,將手心輕輕收攏,重又把眼光投向了山腳的繁京夜色。

燈火流螢,繁華似夢,而那每一處燈光的背後,又藏著怎樣的悲歡,牽絆了多少離合……她這麽想著就有些失了神,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在看著山下,顧勳卻在看她,月色下她的臉龐顯得溫柔而沈靜,與平日裏的她很不一樣。過了一會,顧勳才出聲道:“不是要喝酒嗎,發什麽呆。”

薛玥回過神來,轉頭便看見那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的雙眸,心跳莫名有些加快,連忙接過他遞來的酒杯,低頭送至唇邊,掩飾眉眼間的慌亂。

顧勳含笑望她,又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問道:“今天為何想要喝酒?”

薛玥看著酒杯中倒映出一輪圓月,輕輕晃動又被攪散得無影無蹤,輕聲笑道:“沒什麽,就是開心。”

顧勳將酒杯放至唇邊,餘光瞥見身前的空地上,兩道人影並肩而坐,正對月而酌。鳥語輕鳴、柔風拂面,偶有櫻瓣隨風而落,飄在她的發間和裙擺之上,在經歷許久的謀算和血雨腥風之後,他感到此刻竟有著說不出的安寧與滿足。

兩人又飲了幾杯,薛玥的眼神開始有些迷離,她突然倏地站起,將手中的酒緩緩灑入面前的泥土中,深吸一口氣,柔聲道:“敬曲姐姐!”

顧勳靜靜看她,隨後也將手中那杯酒倒在地上,道:“敬段老爺一家!”

薛玥覺得酒意有些上頭,害得她鼻子酸酸的,於是搶過他手上的酒瓶,再斟一杯,又灑入土中,道:“敬穆大人,敬吳禦史!”

她眼眶泛紅,眸間湧起了水霧,筆直的身影在寂寂空山之中顯得有些蕭瑟。顧勳想起那些曾經鮮活,卻又無奈雕零的面孔,心中也湧起難言的惆悵。這時只聽薛玥用極緩卻又極為肅然的聲音道:“敬宋大人!”

顧勳心中一震,望著她將手中的酒緩緩灑在滿地櫻瓣之上,她的烏發被風吹得飛舞起來,眼神卻異常明亮地望著他,帶了笑意柔聲道:“他若地下有知,今日一定會為他的徒兒驕傲。”顧勳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心頭卻轉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兩人再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飲酒,顧勳望著山腳下的點點華燈,突然伸手指向山下,緩緩道:“許多年前,我就坐在那下面的一條暗巷之內,默默對自己發誓,有一天我一定要登上頂峰,獲得至高的權利,唯有如此才能償我心中之願。”他頓了頓,聲音中突然帶了些嘲諷:“可我那時並不知道,走到這一步,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要踏過多少人的鮮血。”

“可是你就要成功了不是嗎?”薛玥歪著頭含笑看他,眼神中好似藏了一片星光。

顧勳怔了怔,慢慢站起身來,負手望向山下,只覺視野所及之處開闊寬廣,方才陡然生出的倦意就此煙消雲散,這是他自己選得路,只要初心不改,便是求仁得仁,有何可怨。

想通了此處,顧勳頓覺無比舒暢輕松,轉過身,卻望見薛玥雙頰通紅、醉眼迷離,搖了搖手中的空瓶,沮喪道:“沒有酒了呢。”

顧勳見她喝得一副醉貓模樣,不由笑著搖了搖頭,突然腦中想起一件十分久遠的事,便蹲在她面前對她道:“如果我說我還能找到酒,你準備怎麽回報我。”

薛玥腦子本來已有些迷糊,正望著那空瓶發呆,突然聽他說還有酒喝,眼前頓時一亮,但她望了望四周空寂的深山,眼神很快又黯了下去,撅起嘴道:“你騙人,怎麽可能還有酒。”

顧勳見她這幅賭氣模樣十分可愛,忍不住捏了捏她紅彤彤的面頰,湊到她耳邊道:“你閉上眼,我來變個戲法你看。”

薛玥腦中昏昏沈沈,雖不想信他,卻也乖乖地閉上眼,想看他到底能玩出什麽花樣。她聽見風聲裏響起簌簌的腳步聲去了又回,過了一會,突然有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薛玥忙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還帶了些泥跡的酒壇問道:“哪來的?”

顧勳十分得意地將酒壇上的封紙撕開,陳年的醇酒混著淡淡的桃花香氣,在空氣中慢慢飄散。他心中突然生出無限感嘆,多年前埋入這壇酒時,他初入大理寺,正是少年得志,懷著對未來的勃勃雄心在一塊山澗大石旁埋下這壇酒,暗自立誓一定要出人頭地,待到入閣拜相之時,再重開美酒暢飲。然而物轉星移,當他真得再度挖出這壇酒時,無論是心境還是境遇都已和當日迥然而異了。

正在他悼念往事、無限感慨之時,那酒壇已經被薛玥一把奪了過去,她貪婪地吸了一口酒香,笑盈盈道:“好酒好酒,應該陳了有五年以上吧。”她的臉頰嬌艷如花,朱唇微微嘟起,眼神中閃著濃烈的渴望,不知不覺就帶了誘惑的味道。

顧勳今夜飲得也有些過量,此刻心中莫名迷亂起來,如此良辰如此夜,他為何不能跟從自己的內心恣意放任一次。於是他唇角勾起抹笑意,伸手奪過那酒壇,用略帶蠱惑的語氣柔柔道:“這酒,可不能這麽喝。”

薛玥見到手的美酒又沒了,本是十分不滿地撅起嘴準備抗議兩句,但一聽他這話,又好奇地湊過去問道:“這酒還有什麽不一樣的喝法嗎?”

顧勳見她眼神晶亮,像只傻傻上鉤的小魚,顯得愈發嬌憨可人,他唇角笑意更濃,舉起酒壇倒入了自己口中。

薛玥正等著他繼續往下說,誰知竟看到他自己先喝了一口,十分憤慨道:“你又騙我,你……唔”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張濕潤的嘴唇便貼上來堵住了她的嘴。

薛玥腦中頓時一炸,渾身僵硬不知該如何反應。他長長的羽睫掃在她的臉上,令她覺得又癢又麻,本能的想要掙紮,後腦卻被他一雙大手死死壓住,讓她逃不脫也躲不掉。

火辣辣的酒液不斷流入她的嘴中,攪得胸腔內一陣躁動,然後又蔓延至全身,好像將四肢都燃燒了起來。辛辣過後,便是淡淡的甜意,從口中咕嚕地滑入喉間,再將心口填得滿滿脹脹,好似快要溢出。

當那火辣辣的甜意在喉間消散,他的唇才終於暫時放過她,薛玥剛松了口氣,如溺水之人大口呼吸著久違的空氣,還未來得及說一句話,他竟再度傾身下來,又含了口酒,與她唇齒相交、輾轉纏綿。

薛玥就這麽迷迷糊糊地不知被他餵了多少口酒,濃烈的醉意沖入頭頂,她慢慢閉上了眼睛,覺得全身被燒得滾燙,意識越發模糊起來。她想他們一定是都已經醉了,醉在了這幕天席地,月下花間。

酒已經喝完了,可顧勳卻並不想停下。他已經不再滿足只在她唇齒間流連,幾乎是一種本能的沖動,讓他以舌尖溫柔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擷取他渴望已久的美好。

薛玥感覺口中滑入的異物,本能的就想用舌尖去推抵,誰知卻被他帶著一路糾纏,牽扯難分。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帶著酒香的陌生氣息填滿了她口中的每個角落,讓每一寸肌膚都顫栗起來。薛玥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心中又是懼怕又是驚恐卻又有些隱隱的期盼。

這個吻越來越深,越來越長,讓兩人的身子都有些發軟,顧勳的雙手在她發間游走,又托著她的頭頸讓她慢慢平躺在地上,依舊著迷地舔舐著她口中的每一處,輕輕啃咬她的舌尖和貝齒。薛玥覺得身上越來越熱,酥酥麻麻的感覺在全身蔓延開來,殘存的理智告訴她,應該狠狠把他推開,可身上卻軟得提不起一絲力氣,她覺得自己好似已化作一汪清水,在他的手中蜿蜒沈醉。

更深露重,晚風惺忪,滿樹的櫻花被風吹得不斷墜落,淡粉色的櫻花雨將他們罩在中央,天地間寂靜得只剩下沈重的喘/息和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下撞擊著彼此的心臟。

不知何時,薛玥的衣襟已經被扯開一半,她感到胸口處一張溫熱的手掌正慢慢往裏探去,腦中有根弦被猛地扯緊,使她終於清醒了過來。她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力氣,急忙坐起身,狠狠將身上的人推開。

顧勳在她這一推之下,也終於找回了些理智。再看薛玥發髻淩亂,衣衫不整,嘴唇又紅又腫,想到剛剛發生的事,只覺得自己臉上也有些發熱。兩人驟然從激情中抽離,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只大眼瞪著小眼,呆呆地坐在原地互看,氣氛也從剛才的暧昧難分陡然變得無比尷尬。

顧勳看著看著,眼神就不由自主地飄到她半/裸的酥胸之上,而後又輕輕地咽了咽口水。薛玥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頓時又羞又急,忙捂住胸口,慌亂間就朝他臉上扇去,嗔怒道:“你!你在想什麽!”

顧勳覺得自己這巴掌挨得一點都不冤枉,他確實是想了些什麽,而且這念頭一生,便再難抑制……

而扇完這巴掌的薛玥,也陷入了迷茫之中,她已經按戲本裏演得那樣扇了他一個巴掌,接下來又該怎麽辦?就在她皺著眉頭冥思苦想之時,突然感到面前一陣冷風吹過,而原本坐在那裏的顧勳,竟然就這麽不見了。

薛玥傻傻地楞在原地,腦中只剩一個念頭,他竟然逃走了!他憑什麽先逃走,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吃虧的也是她,要走也應該是她走啊!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羞憤,索性抱住雙腿放聲大哭起來。她的哭聲在寂靜的山谷裏回蕩開來,驚得睡著的鳥兒紛紛撲棱著翅膀從樹林中飛散開來。

薛玥哭了一會兒,便聽到身後傳來悉簌的腳步聲,幸好他並沒有丟下她一人在這裏。她賭氣地不願回頭去看他,可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的一直往下流,身後的人似乎愧疚地嘆了口氣,又走到她面前,將自己的袍角遞到她手上。

薛玥心中帶了氣,就十分不客氣得將眼淚和鼻涕都擦在了他那件貴重的蜀錦外袍之上,隨後又覺得不解氣,扯下他的衣袖再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顧勳蹲在她身旁,任她糟蹋自己的衣袍,待她心滿意足了才小心翼翼地柔聲哄道:“別哭了,我送你回去罷。”

薛玥這才發現他的頭發已經全被打濕,臉上還掛著許多水珠,她心中感到有些詫異,暗自想著莫非他剛才掉進湖裏了不成。但她打定主意不再理他,於是閉口不答,只把頭偏到一邊。顧勳又嘆了口氣,半是認真半是調侃道:“你若再不回去,我可真不能保證自己會做些什麽。”

薛玥臉上又是一紅,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十分固執地自己站了起來。可她忘了自己今晚實在喝了太多酒,一起身便覺得頭暈目眩,忙扶住旁邊的樹幹才不至於栽倒在地上,又覺得胃中一陣翻湧,忍不住弓起身子,大口嘔吐起來。

顧勳見她如此模樣,心中愈發愧疚,也不再問她的主意,只將她打橫抱起,徑直朝山下走去。薛玥很想開口抗議兩句,但她腦中實在暈沈,怎麽也發不出聲來。她伸手想將他推開,可卻使不出半分力氣,山路顛簸間,她發現這懷抱實在是太過舒服,眼皮漸漸發沈,竟沈沈睡了過去。

顧勳走了一陣,感覺懷中之人鼻息漸重,低下頭才發現她蜷著身子,雙目緊閉,依在他胸口睡得香甜,只得搖頭苦笑道:“想不到,你竟然這麽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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