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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望繡樓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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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丘城要比鄒平縣繁華多了,即便入夜,城裏還是喧鬧紛紜,看皮影戲的、逛夜街的、吃夜宵的,各有各的夜間餘興。崔小韌走進城內,放眼望著城裏的高房大屋、通衢大道,及人們熱鬧的氛圍,不禁迷住了。

不過,這一刻不容他再多觀賞,因天已漸漸黑了下來,如再不投宿,雖不用夜宿樹林山洞,卻也要就街而睡了。幸好一路上正有幾間客棧在招呼客人,他選了一間以往曾和爹娘一起住過的客棧,租了一間客房。

他在租客房時,不敢再大搖大擺,租房後就用餐梳洗,向店家要了一張粗布,重新將包裹包好,接著便睡了。這天他沒有怎樣勞累,甚至不用像平常那樣練武,卻感到心力交瘁,像經歷、體會了很多事情,這一夜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清晨,他被戶外趕市集的人們熙熙攘攘的吵雜聲吵醒,原來沒有爹娘叫他,不知不覺竟已睡到日上三竿。

他朦朦朧朧的醒過來,發現自己昨夜居然夢見了爹娘,夢裏面感覺他倆要是在身邊該多好,回想中不禁自責自己沒用,長大了還這般思念父母,甚至感覺他們就在身邊,心存依靠。他梳洗完,吃過早點後,從窗口望見外面熙熙攘攘的一遍好不熱鬧,不禁舒一口氣,決定先到城裏四處游逛,途中再決定接下來去哪兒玩。

他為避免再有意外發生,小心謹慎的沿著曾與爹娘一起游逛過的繡江河走去。

這繡江河乃章丘境內最大的一條河,它因芹藻浮動,水紋如繡而得名。繡江河的源頭為百脈泉,百脈諸泉往北流至金盤村與西巴漏河合流,然後進入章丘腹地,蜿蜒曲折六十多裏。繡江河上有許多名橋,明水東門外的錦江橋,中游的金盤大橋,章丘城東的繡江大橋,都是望江觀景的極好去處。

崔小韌漫步繡江河邊,賞悅兩岸綠柳成蔭,鳥語花香,宛然置身於風景如畫的水鄉之地。他游逛了半天,才賞悅了河流的一小部分,深被“繡江之水清如許,荷花香接稻花香”的美景陶醉,並感到城裏果然十分熱鬧繁華,別有文化韻味。他在繡江亭中休息之時,曾聽途人說,離章丘城不遠處有個泰山,風景優美雄偉,有“天下第一山”之美譽,於是決定午間前往泰山游玩。

作好安排後,卻見路邊有一間“望繡樓”酒樓,聽見裏面很熱鬧,原來裏面有講故先生在講故事,隱約間聽到“無手神偷”四個字。

他昨天正是被偷了銀兩,心底裏對偷技甚感好奇,更想知道無手如何還能成為神偷,他也正感肚饑,於是小心的走進去,向酒家叫來飯菜,邊吃邊聽。

酒樓裏人來人往,其時已圍著一堆客人,做生意的、朋友聚餐的等男男女女,都在一邊用餐,一邊聽著講故。那講故先生是個五十來歲佝僂龍鐘的老者,他桌上擺著幾道簡陋的小菜,可見他也是酒樓裏的客人。

只見他斜眼向周邊圍著的人們瞟了一圈,喝一口茶,抽一口紙煙,續緩緩的道:“話說一天這無手神偷躲在一條暗巷裏尋找‘獵物’,在一條街裏看見一個衣服光鮮的肥胖老爺子大搖大擺正要走進一間古董店,這胖老爺子懷裏鼓鼓的,一看就知是個有錢人。找到目標後,無手神偷三步並作一步的走到胖老頭身邊,從他身上摸出一沓銀票,然後轉身進入了另一條小巷。無手神偷這些功夫都只是一眨眼之間,可憐這胖老頭連對方的模樣都沒看清,只感到一陣風吹過,身上的一大沓銀票就這樣被偷走了。”

眾聽者見說,卻是一陣起哄:“也太假了吧?”“有沒有這麽神啊?”“他既然無手,還怎樣摸出一沓銀票啊?”“要是這樣,那不是他看見什麽想要,就能要到手了嗎?”“你都傻的,他沒有手,還怎樣說得到手啊?”

卻見那老者緩緩的道:“不錯,凡偷人東西,除遇著財物放到明處的‘白給’蠢蛋之外,總要經過碰撞、遮擋、掩護或分散註意等手段,以便乘機行盜,可這無手神偷的偷技可謂達到出神入化之境,無視一切掩護技法,行偷真有如探囊取物。江湖上有叫飛毛腿、水上飄的輕功,這無手神偷可不但只練就了一身步法極快的輕功,更練就了一對妙手,即便人們眼睜睜看見他雙手,還是不知緣由被偷,所以江湖上的人們便送了他這樣一個外號。”

“哦!”眾聽者輕叫一聲,知道這無手神偷並不是真的無手,而是他出手快如無手。聽者之中,有的感嘆、有的驚訝,但更多的卻是讚嘆不已。崔小韌見說,卻在尋思,昨天偷自己銀兩的腳夫不正是用了碰觸、遮擋的掩護手法麽?那相比這位無手神偷的無聲無色盜取財物的偷技而言,只怕要遜色許多了,沒想江湖上有這麽多技藝高超的人。卻聽那老者情不自禁的低聲嘆了口氣,輕輕緩道:“唉,縱然他擁有這樣出神入化的神技,到最後還是被人捉住了。”說罷,轉過頭來,望著門外,若有所思的長嘆一聲。老者這幾句話說的很輕,倒像是與同桌說話,要不是眾聽者都聚精會神聽他講故,還真聽不見他說什麽。

眾聽者原本就奇怪這老者說的是否屬實,是不是真有這樣的神技,但見老者如此嘆說,只感到更添幾份真實,一時間便都大感興致,紛紛追問:“世上真有這樣的神技嗎?”“既然這麽神,何故又被捉?”“那是騙人的吧,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神技?要是有這樣的神技,哪還會被捉啊!”“我說這位老頭子啊,你少來這套了,想你是酒樓請來糊亂編個故事給我們助助興的吧?哈哈……”

那老者被氣的欲言又止,最後像抵不過眾客追問譏笑,喝罵幾句,還是說了出來。眾聽者見老者繼續說,剛才還喧鬧一遍,突然都靜了下來,全都靜靜的聽著老者繼續說下去。

老者續道:“話說一年冬天,他專到皇宮偷寶物,他來無影去無蹤,縱使皇宮內墻高池深,戒備森嚴,但這些都不放在他的眼裏,依舊來去自如。”

他頓了一頓,續道:“只不過皇宮內大大小小的瑣事何等繁雜,出現一名小偷而已,倒也沒有驚動到高高在上的萬歲爺。可奇怪的是,後來大至各處上報皇帝的奏折,與各大臣的機密檔案,小至**皇後、王妃和眾位妃妾的首飾珠寶,都常有發生被盜的事件,如此一來,皇帝老子再也沈不住氣,只得與眾大臣商議後,決議頒下三大法令:一、加派三千守護士兵嚴守皇宮,務求滴水不漏;二、加強宮內防盜機關,嚴防裏應外合。三、百姓出入京城,一律接受身份及行李檢查,以防贓物外流。可是,這計策實施了半年,無手神偷猖獗依舊,接連數十件寶物被偷不說,京城的人民也都感到不便,怨聲載道。”

“一天,皇帝發現放在禦書房的玉璽竟然不翼而飛,不禁勃然大怒,敕令皇宮內外作地毯式的搜索。妙就妙在這裏,玉璽居然在三天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皇帝的桌上。可這下子,這個皇帝老子不由得慌了,他想:‘這神偷在深宮內院裏這般來去自如,這次玉璽失竊倒也算了,下次如果他要取朕的項上人頭,那不就危險了?’皇帝越想越怕,可是俗話說的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呢,而自己正是皇宮內的主子啊,他便自行思索計策,那天他正看著一本叫《道德經》的書,突似想起什麽,便召開朝議,再次頒下三大法令:第一,將皇宮外增派的守護士兵都撤掉;第二,將所有寶庫的大鎖通通拿掉;第三,將存放寶物的箱子全部打開。眾大臣聽了甚感不解,但見皇帝堅持,只得照辦。奇就奇在這裏,也就在這天晚上,無手神偷居然輕易的就於藏經閣中被捉到了!”

眾聽者聽到這裏,不禁又是一陣起哄,但聽那老者罵了幾句,讓他們安靜下來,續道:“原來這位神偷已有數十年偷竊資歷,上千次的成功經驗告訴他,進入目的地後,要先機警地躲過警衛,找到門後迅速開鎖、進入、拿寶物,拿到後迅速往窗外逃,只要精準地執行這些步驟,即使再嚴守的地方也能順利偷出寶物,可是這次進入目的地後,竟然沒有警衛,也沒有鎖門,進去後只看見箱子打得開開的,窗戶也被拿掉了,在這一連串的猶豫中,浮現了前所未有的疑問、驚慌與恐懼……就在這猶疑的片刻,說時遲那時快,巡邏的衛兵一擁而上,無手神偷還楞在那兒,口中猶自喃喃念著:“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這樣呢?”

“所以啊,即便是行偷者,也該緊記切忌為經驗所累啊……”

崔小韌在旁正聽得津津有味,想進一步知道那無手神偷後來怎樣,突然感覺手裏的包裹像被人向外急拉,猛然回過神來,只見身邊一個小乞丐雙手正迅速的從自己包裹中抽出,並驚慌的回避,不禁本能的急道:“你幹什麽?”他這麽一喝,卻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

原來,一般的正常人,手上中指都要較食指長出少許,但這個小乞丐雙手中指指尖處,卻被削斷至與食指齊平,不禁感到異常驚奇,同時酒樓裏的眾聽者都回過神來,發現那小乞丐正要竊取崔小韌包裏的物品。

人們知道酒樓出現了小偷,卻先檢查自己身上的財物,這樣一檢查之下,大部分客人都驚愕發現自己的財物莫明其妙的消失了,想是也被小偷竊取了,紛紛驚叫“啊!我的錢袋不見了。”“是誰偷了我的銀兩?”“是那小子偷了我的銀兩嗎!”“快捉住那小乞丐,別讓他跑了。”“這小偷很可能還有同夥,酒樓裏的人都不許走,各人搜身!”一時間,酒樓裏噪嚷的像煮沸了的開水。

崔小韌還沒有反應過來,靠近那小乞丐周邊的幾名客人,發現自己身上的財物也消失後,紛紛叫罵並向他撲去,那小乞丐掙紮著往外逃,在經過講故先生身旁之時,卻被講故先生一腳掃跌,倒在地上一陣抽搐,講故先生冷笑的譏罵他竟敢在自己講故事的時候行偷,追捕的眾人見小乞丐倒在地上,也一湧而上的拳打腳踢。

酒樓原本就人來人往,一直在酒樓內盤旋走動的幾名店伴,突然也叫道:“臭小子,敢到酒樓來偷東西,想是活的不耐煩了!”說著,也齊齊趕到那小乞丐身前,將他狂打一頓。

卻見其中一名滿面暗瘡的店伴打得最為兇狠,只見他一邊打一邊叫罵:“臭乞丐死小偷,你這麽喜歡偷,我打斷你的手,我打死你。”倒像小乞丐與他有十冤九仇般,非打死他不可,周邊的人們見他打得太狠了,反勸他,他被勸之下反而更加盛怒,居然撲到小乞丐身上再一頓暴打。

他在暴打時,卻被一些硬物撞痛手腳,便自一邊叫罵一邊在小乞丐身上摸索,發現小乞丐身上居然有許多財物,於是一件接一件的摸出各人失落的財物,並分派給各個失主,如此一來,人們反倒向他稱謝,同時顯然這小乞丐也沒有同夥,只是想不到這小乞丐一個人居然偷了那麽多的財物。

還好在那店伴分派財物之時沒有人乘機作亂,同時也不需要對各人再行搜身,大部分客人要回了自己的財物,也不願多追究什麽,叫罵幾句也就結賬離開。餘下的人們想帶小乞丐到衙門,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然斷氣了,眾人見小乞丐已死,卻也不覺驚慌,因為民間死了一個乞丐小偷,再也平凡不過,倒是罵他死有餘辜,耐不住打,緊接著卻也一邊叫罵一邊急急的離開,似還是怕惹禍上身。

酒樓掌櫃見狀,一面無奈,只得命踢打的那幾名店伴:“今早你們不是跑來說要到酒樓幫手的麽?現下就將這小偷的屍首拖出去隨便扔了吧。”那幾名店伴應諾一聲,便將小乞丐的屍首拖了出去。

見此情境,崔小韌不禁感到甚是可怕,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這人的死多少與自己有點關系,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小乞丐不過是偷了點銀兩,卻要將他活活打死,感覺那小乞丐很可憐,而踢打的眾人,尤其滿面暗瘡的那名店伴,未免太過兇狠了,只是他似乎看到這店伴在打那小乞丐的時候,眼中流出一絲淚花,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還是被他發現了,對於這種現象,他只感到甚是奇怪。

而他更在那幾名店伴身上發現一個很可怕的現象,原來他看見這幾名店伴的中指處也削斷至與食指齊平。當下,崔小韌回看樓酒,發現那講故先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酒樓,他心下總感覺事情有點蹺蹊,可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下只想盡快遠離這是非之地,於是也急急的結了賬,收拾好包裹便回到客棧去。

回的途中,心想自己剛離開村子兩天,卻連續兩次被盜,不禁感到頗為苦悶。

回到客棧後,他檢視包裹,只見裏面物件齊全,只是布包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就與昨天那腳夫偷自己銀兩的情況相似,卻見錢袋不知何故與包裹裏的線纏一起,想是昨天換的粗布有甚多粗亂雜線,這些線正好不經意間纏住錢袋,那小乞丐假裝向自己行乞,手底下卻用刀具快速劃破自己包裹,不想卻在盜取錢袋時被纏線牽動包裹,因而被自己察覺了,想到這裏,不禁感到自己甚是走運。

他這樣分析過後,再向店家要來一塊粗布,再次將包裹包好,並用粗布上的粗線將錢袋與包裹纏在一起,以防再被盜失。

崔小韌包好包裹之後,感覺有點困倦,便上床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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