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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楞住,只覺得這位帥哥看上去很可憐,想著一支舞於我而言並不意味著什麽,便答應了。

他一步一步走上舞臺,有工作人員阻攔他,他從包裏掏出一疊鈔票,不厚,但沖擊力足夠沖開舞臺的柵欄,反正他只想跳一支舞。

站在舞臺的燈光下,他清麗絕俗的五官被彩色燈光汙染,像一縷看不清面孔的幽魂。

他上前一步,把臉露出來,臺下立刻響起幾聲尖叫,愛美的天性人人都有,在酒吧這種地方才敢肆無忌憚的爆發,哪怕帥哥跳舞慘不忍睹,僅沖這顏值也不會有太多差評。

比電視上任何一個明星都要俊美的男子雙手捧著話筒,臉上的羞澀讓他看上去格外孩子氣,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像在撒嬌,磕磕絆絆道:“這支舞送給……送給……我所敬愛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幾乎每個上臺為女人表演的人都要說這一句,可他居然說“敬愛的人”,聽上去像是什麽長輩。最古怪的是,他上臺前明明問的是我——以資深外貌協會會員的身份保證,我只在酒吧裏見過他,更別提什麽“敬愛”。

即使是再可笑的表白,也不能抹殺這個男人的舞蹈驚艷了一段時光的事實。

一開始驚艷的只有酒吧中的買醉人,然後有人取出手機、攝像機,視頻被傳上網絡,癡迷像孢子一樣迅速從網絡向各地擴散,最終,因為再無後續而沈寂。

他跳舞時依然是那身除了九頭身和寬肩窄腰之外什麽都不顯露的打扮,美麗的面容都在燈光下模糊,但每一個動作依舊攝人心魂。

是的,攝人心魂。

我找不到其他詞去形容。視頻流傳開來後有無數人從專業的角度評析他,我卻在舞蹈開始一瞬間就忘了去看。

他一直在看我。

黑漆漆的眼睛,一時是朦朦朧朧的狐貍眼,一時又變為清透的貓眼,帶著嬰兒才有的專註和冷酷,都似曾相識。

這支舞攝了我的魂,所以我帶他回家。

到家時已經是淩晨,我將他帶到客房,不發一言,笑容格外疏離,以堵住他可能提出過分要求的嘴。

他什麽都沒有說,只默默垂淚。

最終是我看不過一個大男人居然哭得那麽梨花帶雨,柔軟如同我最不願見的女人哭,冷冷道:“既然來我家讓你這麽傷心,你還是離開吧。”

男人搖頭,癟著嘴依然好看,淚珠在他搖頭時滑到嫣紅的嘴唇上,淒美非常:“我太高興了。”

我感到疑惑,從這個男人出現開始一切都變得詭異,最詭異莫過於自己迷迷糊糊帶了一個大男人回家。

男人很敏感,立刻哭道:“您若將我趕出去,我就……我就……”

他“我就”了很久,我也等了很久,他實在無法,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條金色手絹咬住止哭,用濕漉漉的狐貍眼瞪我,身子一直在抖。

“先生,我們素不相識,你這樣我也很麻煩。”我望著那雙滿是幽怨的眼睛,下意識走近他,清醒過來時自己已經擡起一只手,似乎想摸他的頭,好在,吐出的話語依然禮貌疏離。我把手收回,無視他直勾勾的眼神,禮貌地道,“請把身份證給我看一下好嗎?”

男人眨眨眼睛,把眼眶裏的眼淚都擠出來,叼著手絹從包裏掏出一疊證件,找出身份證雙手遞給我。

我不得不雙手接過,感覺十分怪異。

他的名字叫吳憂兒,後面那個兒化音和旁邊的照片很配,讓人懷疑是證件上性別一欄打錯了字。

吳憂兒松開手絹抽泣道:“我離開之前,這些證件都可以交給你的保管,還有銀行卡、手機……”

最後他直接把包塞給我。

我望著包上大大的名牌標志,如果是真貨大概能在人口販子手裏買兩個比我漂亮很多的女孩,當然,未必有他漂亮。

我抿了抿唇,只收了身份證和護照,將哭哭啼啼的他安頓好後立刻照了照片拷進U盤。

其實我根本不能保證他帶著的這些東西都是真貨,這種防備只能說聊勝於無。他包裏除了各種證件、信用卡和鈔票,就是一套貴得嚇人的化妝品,別無可查。

忙完一切,我把他的身份證和護照放在客房門外,鎖上臥室門倒頭大睡,希望第二天早上能發現神秘男子帶著他的證件不告而別。

第二天,我起床時已經是七點鐘,比平時晚了半個小時,打開臥室門就看見吳憂兒穿著一件淺紫色薄紗連衣裙站在走廊上望著我的房門發呆,眼睛紅得像兔子。

“怎麽在這裏?”

“無事可做。”吳憂兒深深低著頭,手指蹂躪著裙擺,低聲道,“對不起,沒有帶換洗衣服,私自穿了您的裙子。”

客房裏確實放了很多我不穿的衣服,但是他說話的重點明顯和正常人不一樣。

我隱晦道:“你等會兒就走,穿這身不太合適,衣櫥裏有運動服。”

他擡起頭,泫然欲泣地看著我:“對不起,我希望在您面前穿得漂亮一點。而且它被放在衣櫥角落裏,如果您嫌棄我穿過了,能送……不,能賣給我嗎?”

“好,”我只想讓他快點走,“這條裙子的商標應該在包裝袋裏,我只穿過一次,你按三折付就好。”

他眼中的水霧愈發重。我不忍見美人落淚,快步越過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房子出事了。

單身男子的房子據說會很臟亂,我雖然是一個女子,卻也單身,平日無客上門便懶得打理,臟談不上,亂卻是真的。

淩晨回家時還是正常模樣,此時竟窗明幾凈,散亂的書本和桌上剩下的點心飲品都不翼而飛,廚房裏擠得滿滿當當的油鹽醬醋、藕粉芝麻等等都被整齊的放在它們應該存在的地方,一切井井有條。

“你做的?”

形貌昳麗的富有青年從鼻子裏輕輕“嗯”了一聲,片刻後道:“早餐已經做好了,不清楚您的口味,準備了小籠包和豆漿,如果您更喜歡西式早餐,我會在三十分鐘內準備好。”

“這樣麻煩你太過意不去了,我們畢竟只認識了一個晚上。”

吳憂兒眼中水霧再聚,啞聲道:“我喜歡烹飪和跳舞,以前一直沒有人敢品嘗我的手藝,難得有機會,求您嘗一嘗。”

我道:“嘗了之後能請你離開我的家嗎?”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直接撥打120。但是這位美男子思維清晰,反應靈敏,大概只能算是精神病而不是瘋子。在全國百分之XX都是精神病的背景下,我不願因此得罪一個身份不明的精神病加土豪。

精神病殺人一般情況下不構成死罪。

精神病紅了眼,神色幾番變化,一邊流淚一邊強笑道:“好的。您喜歡中式早餐還是西式早餐?冰箱裏還有冰綠豆糕和蝦餃。如果您品嘗後覺得滿意,我希望能繼續為您做飯。不必進門,每天我把飯盒放在門口就好。”

“再說吧。”

我已經打定主意要結束這段詭異的艷遇。

作者有話要說: 試一試第一人稱

請假,從今日開始到下周四去旅游,不能保證更新,路上能寫多少是多少,但是可以承諾下周至少有兩次更新。

感謝兜兜裏沒錢大人的雷!

☆、村中自有村中事

吳憂兒被嚇住,瞪眼道:“怎……”

“不問。”千機子手指抵在唇上提醒道,神態間已恢覆平靜。

吳憂兒只得起身後退幾步,鬼霧絞著帕子問道:“師傅可要用些吃食?”

“你這樣還出去采買?我們現在何處,主家何在?”千機子馬上一連串問道。

吳憂兒輕聲慢語一一解答:“此處乃是一座古墓,主家已死了數千年,十分熱情好客,聽聞師傅喜歡美食,特意遣人買來許多食材供憂兒挑選。”

修真界未經鬼修點化自行滯留世間的鬼物多半生前修為精深,許多修煉秘籍、秘寶地圖等都是亡魂告知活人,更有修士專門養鬼以指點初出茅廬的晚輩,大部分鬼修都以此為生。

“你重傷之下,身上的陰氣未必瞞得過千年老鬼。”千機子道,“尋常厲鬼得你一縷鬼氣便可魚躍龍門,那老鬼可得小心著,你別不留神被他吃了。”

“師父放心,他是什麽東西憂兒清楚。他只以為咱們是一對受過鬼嬌娘點化的鬼夫妻,就用了憂兒奴仆的名字,天荒地老。老鬼嘯聚許多愚夫愚婦,每月吸他們精氣,每五十年才給一段功法秘笈。”吳憂兒壓低聲音道,“藏鋒山寶藏的消息已經散布出去,可惜我們行動不便,憂兒已傳信給黃衫女令她打開護山陣法,正值大蒼山名譽大損的關頭,各門派都想讓別人先出頭破陣,又怕陣法真的被破開時讓別人第一個進去,有的扯皮呢。老鬼養著我們,也在覬覦藏鋒山的寶藏。”

千機子點了點頭,門派間扯皮一扯百千年都不少見,修士時間充足,往往都耗在這些蠢事上面。她挑眉道:“老鬼這麽黑心的買賣也有人買賬?”

“唉,那些人也是沒法子。”吳憂兒顰眉道,“此地貧瘠,靈氣極少,野獸都少有出現,出生的孩子一個個血氣卻旺得很,能吃能睡,一月不吃就要餓死,唯一的活路就是修為有成離開家鄉去繁華之地覓食。那老鬼是他們唯一的指望了。”

“沒人出去後將修煉功法帶回來嗎?”

“都被老鬼殺了。”吳憂兒神色哀戚,嘆息道,“要不是此處居民精血對鬼物有大好處,憂兒真不願帶您來這兒。等您恢覆一些,我們將老鬼殺滅,吞吃掉他後憂兒便可化為人形。”

千機子不置可否,扶著床沿從榻上起身,忽然問道:“噬魂童子被你趕跑了?”

“他們這些人何時承認過憂兒是您的徒弟?”吳憂兒想起什麽面上一紅,若炫耀般道,“那日他回來查探您的傷勢,憂兒挺起胸對他說,憂兒的師傅不許亂看!然後他就怒氣沖沖地跑了。”

千機子輕笑起來,笑他癡,若一件東西確實不是你的,即便你昭告天下,它仍然不是你的。

“你怎麽如此像一個女人?”不等吳憂兒回答,她自己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知說給誰聽,“當女人當久了,連自己的天性都記不得了嗎?”

“人有天性,鬼嬰沒有。”吳憂兒上前攙扶她,順便確定鴻蒙之氣在她體內還算穩定,不會因為自己的接近就懷念舊主。

千機子感覺到了徒弟刻意展示給她的法力,絕對真實的虛弱和紊亂。他做事總是這樣滴水不漏。

她想,他知道她不希望他吞噬老鬼,所以才用這種方式隱晦地要求。

“老鬼的事,你不要插手。”

她一直知道,她的仙骨就封印在自己體內,也一直在努力平衡體內陰陽二氣,可她沒有告訴過吳憂兒。

她信不過他的“天性”。

吳憂兒含笑望著她,只剩一個腦袋披頭散發的鬼嬰笑起來卻像蝴蝶悄然落上花卉,春夏之交的平和滿足。

“只要師傅好好活著,吳憂兒別無他求。”

古墓由厚重的青石打造,橙紅的燭光被那暗青色一浸,也變作陰冷的暗綠色,隨著墓中的氣息四方擺動,晃出奇詭的綠光。

千機子冷眼打量跪在自己腳下的少年,那孩子有一雙死寂的眼,讓人打心底裏生出寒意。

吳憂兒氣得眼淚直往外流,話都說不清楚,揪著帕子怒道:“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白色繡金並蒂蓮的帕子很快被他扯爛,青絲帕現在手中,恨不能立刻將這少年化為一具枯骨。

“主人說地老前輩已不能維持人形,派奴前來服侍天荒前輩。奴身子幹凈,對前輩修煉有益。”

他口中的服侍,自然不是端茶倒水的服侍,無怪吳憂兒大失風度。

千機子細細打量他,不過十四五歲年紀,已生得猿臂蜂腰,高大壯碩,僵硬時也面色紅潤富有生機,氣血果然旺盛。

她挑起少年的下巴,瞇眼邪笑道:“這麽好的東西,老鬼舍得送給我?”

少年打個哆嗦,道:“村裏每年都有童子供奉給主人,奴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他臉上的棱角還不鋒利,兩道飛揚的劍眉,和千機子相似,可惜這兩把劍還不夠鋒利,細微的絨毛破壞了它們的英武。

千機子把他留下了,帶進內室,獨處三天三夜,少年出來時光著膀子,身上全是青紫色的淤痕,臉上的紅暈消失不見,滿臉疲憊。

吳憂兒小臉鐵青地瞪著他,青絲帕在鬼霧間翻轉扭曲,許久才道:“到帕子裏來。”

這句話本不必說,也不必答。奇怪的是吳憂兒說了,那少年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少年在帕子裏過了一個時辰不到,吳憂兒在帕子外哭了整整一個時辰,待少年走後,他鬼霧成爪狠狠將青絲帕中幾個白絲美人抓出來扔在地上,繡鞋踩在上面,將美人們碾成一根根斷掉的頭發絲。

他在古墓裏又恢覆女裝打扮,每日塗脂抹粉、跳舞繡花,將曾經要當一個好男兒的話都拋之腦後。

千機子長舒一口氣,以為回歸正常,欲把勾得自己凡心微動的男徒忘掉,內心失望也全做不知。去掉死去的一千年,她也有一千多歲了,歲月告訴她的真諦,轟轟烈烈的愛情比不上一個知冷知熱的好徒弟。夫妻能分,師徒卻是一輩子的名分。師傅將徒弟從鐵疙瘩敲打成神兵利器的同時,就在這塊鐵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徒弟若不再把自己熔成一塊廢鐵,那痕跡去不掉。

他們去見了老鬼。老鬼化成個書生模樣,舉止也往文雅上靠,卻總瞧著別扭,想來出頭前沒念過幾本書,到成名才搗鼓這些,兇相已成,酸儒氣侵犯不得。

他見千機子儒雅,便喜歡,吳憂兒溫婉雍容,更喜歡。

他好深的修為卻窩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裏受人供奉,萎靡多年,兇相還在,但戾氣已失。千機子和吳憂兒周旋著,只說自己是鬼嬌娘座下的地老天荒,鬼嬌娘被五大門派圍攻後失蹤,他們失了依靠,四處游蕩。老鬼則通名白契,別的一概不說。

回來後千機子對吳憂兒道,老鬼曾經威風過。

曾經,曾經,兩人心照不宣。

一個在老窩裏都遮遮掩掩的人未必是神秘,而是怕了。

可惜鴻蒙之氣畢竟不是千機子的東西,她境界深也只能保住它不走,卻不能一夕煉化。殺老鬼的事就拖下來。

老鬼送給千機子的少年來過幾次,留的時間越來越長,最後幹脆不走。吳憂兒一見他的紅眼,梨花帶雨的美態瞧得少年差點陷進去,有次一個人在墓室裏練武被千機子聽見,嘴裏罵罵咧咧的,翻來覆去一句:臭娘們,成天哭喪,當俺瞎啊,你他娘的不是紅眼兔子,就是個眼紅的賤女人!

千機子微微一笑,對少年恢覆活力感到十分欣慰。至於吳憂兒只剩一個腦袋仍招惹男桃花這點,她已經從一開始的糾結到現在的放任自流了。

招惹男人總比招惹女人好。男人越老,修為越高,所以有大把的時間荒廢在無望的愛情上,女人的青春卻頂多幾百年,耗不起。

千機子和吳憂兒在古墓中一住就是百年。百年中附近村人莫名失去渾厚的血氣,雖然仍需吃食,能令老鬼感興趣的人類卻越來越少。

在老鬼忍無可忍準備趁著血氣充足的人還沒消失殆盡一股腦吃了的時候,一身黑色寬袍文質彬彬的“天荒”來了。

“怎麽穿這個顏色?”老鬼神色不太對。

千機子張開雙臂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猜出不好,卻不知哪裏不好,依仗藏鋒山的神秘,道:“鬼嬌娘喜歡。”

“扯淡!”老鬼用文士的臉爆出粗口,周身鬼氣蠢蠢欲動,“天下誰不知道,因為千機子常穿黑色道袍,鬼嬌娘最恨男人穿黑袍。”

千機子體內陽氣漸生,還不足以與老鬼一戰,卻已經不像來時是個純粹的秘術煉成的鬼了,被老鬼發現兇多吉少,沒想到在這要命關頭自己隨口一句話會露出破綻。她鎮定地昂起頭道:“那是因為他們穿得不像。”

老鬼被她淡定的神情唬得一楞,顧忌“天荒地老”修為不弱,沒有立刻下手。

“前輩只知天荒地老都是鬼嬌娘用活人煉制而成,但世上活人無數,他為何獨獨選了我和地老?”千機子說得很慢,每個字間的間隔時間卻很一致,將拼湊的痕跡很好的掩蓋下去,即使已經打好腹稿也不曾快上一分,“他身為鬼嬰,獨居藏鋒山中,又哪裏需要奴仆伺候?不過是思念千機子才制造了天荒,有了天荒之後他又發癡想,造了一個與自己相似的地老,盼我二人琴瑟和諧彌補他此生缺憾。”

此言半真半假。吳憂兒知道天荒地老生前愛而不得,特意讓他們死後形影不離,未必不是存了癡念,但以他自傲,如何能允許世間有人和自己師徒一般模樣?

老鬼不動聲色,眼睛是人神魂所在,千機子心中有鬼,不敢直視他的眼,便也瞧不出他是否信了這番胡扯。

但無論如何,今日的目的是達不成了。

她和老鬼聊了幾句閑話,其中夾雜著鬼修的高深功法,老鬼對他曾在鬼嬌娘身邊服侍更信了幾分。

鬼修在吳憂兒之父出現前上不了臺面,而吳憂兒的父親這輩子殺人無數,真正對鬼界做出的貢獻卻只有吳憂兒的出生。這是一個偉大且遠大的貢獻,可以說,鬼道是吳憂兒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在此之前鬼只能憑本能修煉,遠遠比不上如今,和人一樣有了功法。

有了鬼嬰,世上就自然而然的有了鬼的功法。

千機子從老鬼處離開時見到了少年,她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

“它真的要屠掉全村?”少年是所有被獻祭給老鬼的人中唯一活著的了。他外表依然是行屍走肉的樣子,臉頰上的兩團紅暈消失,低垂著頭看不清眼睛,整張臉展現出筍子般的稚嫩,和千機子越來越像。

千機子點了點頭,道:“抱歉。”

黑袍在少年視線中越走越遠,少年追隨著那片黑,緩緩擡起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娃娃和兜兜裏沒錢的地雷!(^o^)/~

被地雷激勵,居然在車上完成一章,晃得頭好暈+_+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千機子回到自己的墓室,吳憂兒披了一件紅底紫紗繡金氅衣俏生生坐在胡凳上,長發梳成朝雲近香髻,插那支從黃衫女處得來的金釵,鬢邊另別三朵小小的金色野花,鬼霧捧著一個繡棚,棚子上架著大幅白色錦緞的一小塊,圓如玄月,正用同色絲線繡祥雲暗紋。

他擡頭見到千機子,如花美麗的臉上漾出笑意,站起來道:“師傅快來,憂兒新做了衣裳,拿捏不好尺寸,您先試試。”

千機子在老鬼處沒辦成事,遷怒之下看他一個男子這般作態難免膈應,拂袖避開他,在一旁坐了。

吳憂兒這才知道不好,問道:“竟沒勸住?還是勸得晚了,人已被老鬼殺了?”

“它起了疑心,為師不敢多說。”千機子望著自己墨黑的衣袖,板著臉皺眉道,“你極厭人穿黑?”

“憂兒見著黑衣就想起您那時在榻上昏迷不醒,自然著惱。”

吳憂兒捧著繡棚叫屈。他連修為都不要了,全心全意窩在地底給她裁衣煮飯,她竟還兇他。他眼睛眨巴十餘次,每眨巴一次就多委屈一點,眼中的濕意也愈來愈重,馬上就要水漫金山。

千機子本也不怪他,她方才遇見少年時不輕不重一句話,暗中卻包藏禍心,怒的也不過是自己卑鄙,與吳憂兒全不相幹。只是她胸中郁氣難以紓解,不及細想責怪之言已脫口而出。

此時見美人滿臉委屈,大有她再說一句重話就立刻哭出來的架勢,要道歉又拉不下臉,還顯得她太將他永遠也流不完的眼淚當回事。

她低下頭揉著眉心佯裝疲憊,自嘲道:“是為師不好,在古墓中憋悶得久了,脾氣見長。”

以吳憂兒的道行未必看不出她作假,卻因先愛上,早早一敗塗地,見不得她半點不好,把棚子一拋急急趕上前:“可是被陰氣沖撞了?您有了鴻蒙之氣周轉陰陽,如今已是半個生魂,脆得很,比不得之前動輒閉關數百年。過幾天憂兒就去和老鬼說,藏鋒山的鬼就是要曬太陽,不曬要發黴長草,爛在它的墓裏了。”

千機子莞爾道:“你個鬼靈精,有本事真發黴給為師看看?”

莫說鬼,便是有實體的僵屍也萬萬沒有發黴腐爛的道理,反倒陽光,凡是道行稍淺的鬼物都沾不得,千年的老鬼在大太陽底下也不舒坦。

吳憂兒細看師傅的臉色,見真沒大事才道:“師傅莫小看憂兒,只要和鬼道沾一點兒邊的憂兒都能說得讓鬼深信不疑。您心情不好別憋著,憂兒哭都是法術,您盡管打罵,不礙事的。”

千機子老大不好意思,她一生自律克己,千多歲了居然沖唯一的徒弟亂發脾氣,嘆息道:“為師被你養嬌了,再不離開,以後還不知鬥不鬥得過人。”

她發脾氣,是知道現在有個人能讓她發脾氣。那夜雪白健壯的胸膛,終究留下一點滅不掉的火星。明知道是個男子,還硬要當個女子看待,簡直是天方夜譚。

兩人都懵懂,以為各退一步就安全,卻不知這般咫尺天涯才最考驗定力。

“師傅放心,老鬼送給您的那小子命格不凡,我們不來老鬼也早晚栽在他手裏,這次您沒說成是好事,我們不妨先看看那小子的本事。”吳憂兒一邊說一邊拾起先前被自己拋下的繡棚,展開來正是一件裏衣,棚子架在衣擺處,並不影響試穿,“您試試。憂兒忙了好幾天才用五鬼搬運術弄來的暖緞,以後恐怕不易再得了,都不敢下剪子,就這還怕小了。”

這是貼身的東西,千機子也不知怎的老臉一紅,接過衣裳匆匆進了裏間。

吳憂兒掩嘴輕笑,故意道:“師傅您穿出來讓憂兒瞧瞧,莫說男女有別。”

千機子被徒弟堵得無話可說,只得衣衫不整的出來,好在她胸口一直纏了繃帶,不大不小的兩團肉,裹緊了再加些障眼法總能糊弄過去。

只剩一個腦袋的鬼嬌娘繞著師傅飄了一圈,不敢做出冒犯的舉動,眼角餘光卻始終在她要緊地方轉,慘白的鵝蛋臉紅得直冒黑煙,偏還忍不住偷瞧。鬧得千機子都不好裝不知道了,徒弟小時候一害羞就冒煙,長大了會裝模作樣,煙卻一點沒變。她若無其事地道:“你身體不適就早些歇息,鬼霧都散了。”

吳憂兒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冒煙,不由大羞,越羞越冒煙,整只鬼像濕了的火炬一般冒著滾滾濃煙,裏面還隱隱傳出“嚶嚶嚶”的哭聲。

千機子忍住扶額的沖動,以非常淡定之姿態進屋將衣裳換好,出來時恢覆“正常”的小徒弟正捏著手絹擦眼淚,一見師傅出來,眼淚汪汪就撲上來,抽泣道:“師傅,憂兒好丟人~嚶嚶嚶~”

被吳憂兒這麽一鬧,千機子對少年的擔憂也淡了幾分。

少年有硬朗朗的骨頭、硬邦邦的筋肉、和一副硬鏘鏘的倔脾氣,這種人輕易死不了,即使死了,也必定死而無悔。

如果不是怕吳憂兒鬧脾氣,她甚至想再收一個徒弟,鬼嬌娘修為雖高,畢竟和她不是一個路數。黃衫女嬌俏可愛,可也正因她的“癡”,註定難成大器。

千機子自認不是一個淡薄名利的人,之所以沒有開宗立派,不過是見多了興衰,發覺所謂一代宗師、萬古留名,都逃不過一個“空”字,與其汲汲營營,不如順其自然。她順著自己的性子懶散多年,今時今日難得起了傳承的念頭。

不收徒,她便想結一個善緣。

“盯著那年輕人。老鬼隨時可能對剩下的村民下手,他絕不會坐視不理,等他被老鬼傷得命懸一線再救。”

她本欲以言語勸說老鬼,但既然已決定培養那少年,就不能讓這場風坡輕而易舉的平息。

吳憂兒沒臉見人,變成小倉鼠藏進師傅袖子裏,懷裏再次被塞了一顆松果。

“如果老鬼真對村民大開殺戒,救是不救?”

“救。”千機子斬釘截鐵地道。

她體內陽氣不足,空有仙骨動用不得,對上老鬼毫無勝算。

“為成就他?”不惜以命相賭。

“傻憂兒,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感情用事的。”千機子伸手撫摸倉鼠柔順的軟毛,放棄“重情重義”這個褒義詞,選擇了一個相對貶義的詞匯,向他解釋道,“原因有三:一來,為師若要完完整整的恢覆修為甚至沖級大乘必須有一場大戰;二來,村民被老鬼蒙蔽多年,為師騙老鬼手下留情,村民仍信奉於他,縱然我們將來除去老鬼他們也會重蹈覆轍;三來……你已收集了大部分村民的陽氣,我們師徒聯手,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只豪氣盡失的膽小鬼?”

毛團抱著松果不敢吱聲,依他的主意,巴不得將收集的陽氣全給了少年,然後像倉鼠一樣把師傅含在嘴巴裏藏起來才好。

“師傅不許喜歡他!”

“好,師傅不喜歡他。”

“師傅喜歡憂兒,不喜歡那個蠢蛋!”

千機子沈默,片刻後才微笑道:“傻瓜,師傅喜歡溫婉靈慧的女子。”

鬼都不信!

吳憂兒抱緊松果,被果子上的硬殼硌得有點疼,眼淚浸濕了金色的軟毛。

“憂兒是師傅最最最喜歡的徒弟,哪個女子也不能和憂兒比。”

還是當徒弟吧,不遠不近一輩子,鬼嬰的罪孽便牽連不到她身上。

先前是他癡心妄想了,就算有大功德,就算變成了鬼,師傅不也被他連累得差點再死一次?好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他會壓著自己的心,當她一輩子的好徒弟。

千機子不知他的感傷,疏遠的目的卻與他一致,輕聲道:“嗯,為師最喜歡憂兒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

她欠他一條命,一千年,無以為報。

她覺得與吳憂兒一同隱居的結局很圓滿,報了恩,也償了自己的心願。唯獨怕將來他不甘寂寞要再攪動一場腥風血雨,便決心趁著彼此情義還在,盡量削弱他的實力,等她快死了的時候,也拉他同穴而眠。

作者有話要說: 重看了上一章,寫得好糟糕_

要不要修呢?好糾結

這一章純粹秀恩愛,一開始說跟著大綱走真是太天真了,不小心就延生出了老鬼線,出來了就不能有頭無尾,笨笨努力把這條線寫好吧。

推薦E伯爵的《七重紗舞》,主角是同性戀,但是不涉及攻受,主要內容是主角作為執法者逮捕殺人犯的故事,愛情啥的可以忽略。文筆非常有特色,屬於西洋風很重的類型。只看過一篇作品,所以無法評價這位“耽美”作者,只能說她翻譯風超讚,敘事很有條理,層層遞進,令人欲罷不能。

☆、少年多磨礪

少年,他在被自己的親人送給老鬼時就放棄了自己的名字,既然千機子叫他少年,他就暫且當一個“少年”吧。其實這事沒什麽好恨的,每年都會有人被送進古墓,對大部分人來說這甚至是一種榮譽,完全不值得為此放棄代表著家族的名字。

但,少年是不同的。

他做過一個夢,夢中有一異族修士,他給了他一個名字:卡奏。說完這個名字,夢就醒了。

遠古大能的姓名都包含道法,更有人說,世間一切道,本為修士所創,修士們的名,便是道之名。

少年當然不知曉這些,他只知道夢醒了,一切就變了。以前深奧艱澀的道法秘笈變得淺顯易懂,高深莫測的祖宗變成了青面獠牙的厲鬼,而每年所謂的點化,分明就是厲鬼吃人!

他醒了,猶自懵懂,將自己所見告訴村人,只得了一頓好打。

他蠢,他執拗,他腦子不會拐彎,可他真心望著大家都能長命百歲。一次次勸說都沒用,村人以為他瘋了,即使他磕頭把腦袋磕出了窟窿,他們也只當他瘋得越發厲害。為了不讓老鬼知道村裏出現了這麽一個大不敬的瘋子,他們最終決定堵住他的嘴血祭老鬼。

可什麽事能瞞過老而成精的老鬼呢?

只有老鬼知道這個少年不尋常。它救下他,帶進古墓,百般逼迫他吐出那個名字。

卡奏。

少年在心中說了千遍萬遍,到了嘴邊,卻吐之不出。

他高興,不告訴老鬼這兩個字說不出,偏道是自己不願說,硬充好漢。

他看著自己的骨頭一根根被剔出來,一條條蠕蟲從皮膚底下鉆出來,每天都是新的酷刑,卻總死不了,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他甚至已經不會絕望了,因為他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會這樣痛苦直到生命的盡頭。

終於,老鬼想出了一個新的折磨他的辦法——它把他送給一個男人當男寵。

那個男人是個僵屍,據說出自某個極其厲害的厲鬼門下,名字叫做“天荒”。

有天荒就必然有地老,他們是一對愛侶。

因為雖然天荒每次都會和他在墓室裏呆上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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