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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船坊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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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向的運河橫穿清州城北部,與臨安縣相距不遠。

不同於城中市坊的人聲鼎沸,運河處的熱鬧則是歌舞升平,一家家樂坊或臨水而建,歌舞倩影倒映於粼粼碧波之中,或居於船坊之上,絲竹管弦之聲隨風悠揚飄散。

站在船坊的甲板之上,迎著潮濕的河風,顧白羽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清州城的富庶與豐饒。

船坊中歌姬舞女曲意曼妙悠揚,端坐其中的羅氏笑意盈盈地與應邀前來的顧家的私交好友交談言歡,仿佛沒有看到一般的,時不時地為面色仍舊不算太好卻也並非陰沈著的顧延庚斟茶倒酒,倒是顯出一派夫妻和睦的模樣。

將目光轉到一側,落入顧白羽眼中的,卻不再是方才羅氏與顧延庚刻意做出的和睦景象,坐在一側的顧白汐異常的低調沈默,往昔華麗珍貴的衣飾不再,只是出於禮貌般的略施粉黛,然而那天生麗質的容貌卻仍舊令素衣素服的她難以躲避眾人的目光。

而坐在顧白汐下手的顧白婉,雖是衣著低調,然而發鬢之間的華貴飾品卻掩飾不住內心的張揚。原本還對顧白汐抱有的滿心愧疚之情,也在那日顧白汐一步一步的咄咄相逼中消磨殆盡,經歷了這十多日東郊祠堂清苦生活的顧白婉,早已將那滿心的愧疚化作了對顧白汐十倍百倍的嫉恨,而對顧白羽,心中更是恨得不共戴天。

“小姐,河面風大,我們還是進去吧。”看著顧白羽那單薄的身子,茶心的臉上露出幾分擔憂的神色,雖然近來自家小姐的身子確然好了許多,然而從前那體弱多病的模樣卻仍舊環繞在她的心中,令她潛意識中仍舊覺得,顧白羽的身子虛弱得受不住風吹日曬。

點點頭,顧白羽順從的彎腰走入艙內。

倒不是自己身子不濟,顧白羽只是覺得,饒是自己與羅氏不合的事情人盡皆知,但自己在這樣的場合獨自一人站在船艙外面,卻也並不合適,若是被羅氏有心利用,便又要生出許多事端。她雖對顧延庚沒有討好和再續父女情分之意,然而眼下惹惱顧延庚,卻並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長姐可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顧白羽甫一進入船艙,顧白婉挑唆的聲音便低低地響起。

饒是羅氏在路上再三告誡她今日要收斂要低調,然而瞧見顧白羽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顧白婉便再顧不得許多,即便是只有自己聽得到,也要讓她心中不爽。

“父親曾經教導過白羽,女兒家最重要的便是矜持,若非今日是父親的大日子,這樣拋頭露面的事情,白羽自是不願意做的,所以婉兒,你就不要責怪長姐了。”

一席話說得溫和委婉,卻恰到好處的令周邊的人聽了個完全,方才顧白婉那因著終於擺脫東郊祠堂艱苦生活而表現出來的興奮與迫不及待全然落入眾人眼中,眼下被顧白羽這麽四兩撥千斤的一說,眾人的神色便若有所思。

羅氏淩厲的眼風掃來,正準備反唇相譏的顧白婉只得硬生生地咽下到嘴邊的話,暗暗在心中咒罵著,擡頭卻對上顧白汐冰冷而嘲諷的目光。

“感謝今日各位能賞光參加顧某的聚會,”坐在最上首的顧延庚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一般,端起酒杯,笑著對眾人說道,“今日顧某還有一位貴客要介紹給各位,吏部侍郎高隨遠高公子。”

吏部侍郎?

眼眸一轉落在上首的高隨遠身上,瞧著他那笑得溫潤的眼眸,顧白羽才第一次發現,自己過去從未對他的身份有所留意,只是直覺地知道,跟李景毓在一起的人都並非等閑之輩,卻不知道這又是一個年紀輕輕便位居高位的少年公子。

如此看來,那被李景毓誇上天的蘇墨軒也並非一人獨霸長安嘛。

低頭喝了一杯酒,顧白羽在心中想到。

“顧先生客氣了,”高隨遠的聲音打斷了顧白羽的神思,擡頭看一看那溫潤容顏上和煦的笑意,顧白羽卻總覺得那笑容中帶著些許別的含義,“顧家大小姐妙手回春,治好了我祖母的病,僅憑這一點,高家並著秦家上下便對顧家感激不盡,顧先生又何必客氣。”

一番話說得明明白白,他高隨遠之所以接了顧延庚的帖子前來,並非是看在顧家家大業大的面子上,而是給顧白羽面子,為了顧白羽而來。

於是頃刻之間,眾人看向顧白羽的眼光便比方才柔和了許多。

“老爺,船外豐家大少爺豐澤遞了帖子前來拜見。”宴飲進行正當中,顧家的家丁出現在船艙門前,雙手持著名帖說道。

“請豐公子進來。”看了名帖一眼,顧延庚說道,豐家運營著運河上幾座有名的船坊,雖不及顧家富貴,卻也並不可小覷,於是等著那豐澤踏入船艙,顧延庚便說道:“快給賢侄看座。”

“多謝顧伯伯,”豐澤彎腰致謝,“侄兒聽聞今日顧伯伯在運河船坊上有宴聚慶祝,便不請自來了,還請顧伯伯不要怪侄兒魯莽才是,”將手中的禮品交給顧家家丁,他繼續說道:“小小禮品,不成敬意,還請顧伯伯笑納。”

“瞧你這孩子,有看你顧伯伯的這份心,你顧伯伯我就心滿意足了,還帶什麽東西?”笑呵呵的說道,顧延庚示意家丁退下。

冷眼看著顧延庚與豐澤來來往往的說著場面上的話,若不是那日在程府的涼亭中看到豐澤的真實品性,但從眼前他那豐神俊逸的容貌與彬彬有禮的笑容來看,倒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一表人才的好少年。

歌舞依依,酒意濃濃,宴飲在眾人的你來我往中愈發熱鬧,而坐在眾人之中的顧白羽卻愈發氣悶無聊。恰逢羅氏提議去甲板上看看運河上華美璀璨的夜景,顧白羽這才如臨大赦般的站起身來,謹守著柳媽叮囑了無數次的大家閨秀的禮儀,挪著步子來到甲板的最不起眼角落處,借著暗夜的遮擋方才放松了下來。

“矜持?不愛拋頭露面?”含笑的聲音從背後悄然響起,從羅氏剛剛開始提議起便註意著顧白羽一舉一動的高隨遠,緊隨其後便來到顧白羽的身後,看到她轉身,便遞給她一杯茶,笑著說道:“我從前可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今日你不就看到了?”沒好氣地接過高隨遠遞來的茶杯一口飲盡,如此喝茶才叫暢快淋漓,“你不是在跟李景毓他們一起查案嗎?怎麽有功夫來這裏露臉?”

“還不是冰塊臉那混蛋逼著我來的?”面上溫潤的笑意不減,將蘇墨軒的外號一遍喊齊對他來說,似乎是一件充滿趣味的事情。

“蘇墨軒?”語氣中有所詫異,顧白羽一直以為高隨遠的出現是李景毓安排的。

“嗯,他讓我把這封信給你,我們這幾天的調查結果。”說著伸手遞出一封信去,高隨遠轉身看著那燈火通明處的一個頎長身影,低聲說道:“清州城和臨安城的排查人選出來了,你們顧家就是其中一個,怎麽樣,要不要先從你們家下手?”

“這倒是個好主意,”嗤笑一聲,顧白羽將信收在懷中,雖然迫切的想知道結果,但顧白羽也知道,在這種場合貿貿然打開,卻是不合適的做法,“顧家就交給我查吧。”

“我想說的是那一位,”用眼神示意顧白羽,高隨遠的目光落在豐澤的身上,“他們豐家也是懷疑對象之一。豐家在臨安城的郊外有一所孤宅,對外宣稱常年沒人居住,只有幾個家丁看宅護院,但去調查的捕快卻聽到周圍鄰居反映,宅子裏常常會傳出哭聲,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

“聽方才家丁介紹,豐澤是家中長子,想來,豐家的一舉一動,沒有他不知道的。”冷冷地看了一眼豐澤,顧白羽說道,“派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或許能找到點蛛絲馬跡。”

“嗯,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了,只不過,眼下缺個進入豐家的借口,”點點頭,高隨遠說道,“在外圍打聽總是不如深入敵後,顧家有你深入,豐家就由我們想辦法了。”

“或許進入豐家,我能給你們想想辦法。”收回落在豐澤身上的冰冷目光,顧白羽將那日在涼亭中與賈雲清一起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高隨遠,“雖然知道那馮銘俊對她是假情假意,但依著顧白婉的性子,若不是親口聽到馮銘俊說,她一定不會死心,所以,她一定還會想辦法與他見一面,而豐澤便是她此刻最好的、也是唯一可以利用的人。”

“如此看來,進入豐家的事情還是得靠你從顧家內部想辦法了,”笑著將目光落在顧白羽的臉上,高隨遠說道,“哪一****若是真的不願意拋頭露面了,蘇墨軒和李景毓那兩個家夥,可真要急的團團轉了。”

“只要有銀子賺,拋頭露面都不算什麽。”唇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顧白羽忽然地便向高隨遠伸出手去,道:“先把賬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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