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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解衣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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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微冷, 阿青探身合了窗,將茶續上,手上並不閑著, 一邊往晏遲那邊看去。

晏遲身上不舒服, 真有些吃不下去東西, 只是勉強吃一些。他坐在羅漢床邊調墨,將墨跡暈開些許, 從焦濃轉至淺淡, 將窗邊墨竹圖畫得清楚分明, 只是因為神思不屬, 並沒有多大神韻。

他挽了袖擱下筆, 將圖晾在小案上。聽到外面百歲的聲音,從簾邊兒上傳過來。

“郎主, 陛下來了。”

這宮中孕育過後嗣的不止他一人,單單他金貴,讓陛下隔三差五地過來陪著。晏遲一想到宮中的這些話,心裏既有些忌憚, 但又帶著一點兒隱蔽的莫名高興。

簾聲又一響,一個熟悉的身影帶著椒蘭的熏衣香氣進來內室,將外披遞給從旁侍候的人,坐到晏遲對面的座椅上。

殷璇身上是一件赤金相交的窄袖圓領長袍, 暗金束腰一勾,將優雅矯健的身軀鮮明地襯托出來。黑發挽起來,簪了一支玉釵, 未佩珠玉,也沒戴耳墜,渾身上下就佩了一對玉玨,和晏遲前些日子繡的那只香囊。

晏遲擡眼望過去時,正對上她的目光,忽覺對方似乎情緒不大好,以為是政務煩心,讓她憂慮,便近前握住她的手,溫聲問道:“怎麽了?”

對方倒是沒說怎麽了,而是視線向下一掃,把他攬著腰抱進懷裏,道:“今日除了請安,還有什麽事麽?”

晏遲聞言沈思片刻,靜靜地想了半晌:“……沒有……”

殷璇盯了他一會兒,到底說不出“你怎麽都不想我”這種話,還顧及著一點點作為皇帝的顏面,開口道:“別人這時候,都是又哭又鬧地讓孤去陪著,你倒是不費工夫。”

晏遲怔了一下,下意識道:“陛下近日也常來……”

這話精準地戳到女帝陛下的心口,著實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殷璇稍一挑眉,收緊手臂把人往上抱了一下,另一手繞過來,隔著衣衫抱緊懷中人,低聲道:“原來晏郎這麽有本事,還有,讓你叫什麽,不記得了麽?”

她聲音平時清越明晰,字句標準,此刻壓低一些,稍泛著點暧.昧的意味。

晏遲原本還沒覺得對方情緒有多不對,直到被她按在懷裏,碰到了會被屏蔽的地方,才驟然反應過來。他力道不足地掙了一下,紋絲不動,慢慢地擡起眼,小聲喚她的字:“乾……乾君……”

殷璇手上的力道忽地加重,他渾身繃緊,往對方脖頸間埋了埋,羞.惱得雙眸泛淚、眼尾泛著柔潤的微紅,趴在她懷裏緩了緩,語氣中壓著一點兒細微的哭腔:“……妻主……”

這倒是算得上真真正正地欺負了,殷璇移開手指,偏頭啞聲問:“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心意,還真以為你不在乎我。”

晏遲墨眸濕.漉.漉的,泛起細微的水光,擡眼看她,半天說不出話來,隨後低下頭,默默地從她懷裏退出去,坐回床榻邊上,也不知道是委屈在哪兒了,盯著地面看了半晌,看得燈架那兒都有重影了,才翻身窩回床上,蒙進被子裏不做聲兒了。

殷璇看著他躲在錦被裏,就露出一個淡紫的內衫邊角和雪白的裏襯,鏤空發箍稍稍松了,帶出一點墨發來,軟軟地蜷在一旁。

燈架上點著幾只暖燭,阿青進來添燈換燈罩時,便看見這一場面。他們郎主往被子裏一縮,竟然將聖人晾在外面,也不伺候服侍。

他心裏咯噔一聲,怕殷璇見了生氣,說不準就走了,便添燈時,試探著小聲道:“郎主?快進夜了。”

另一邊兒沒個動靜,阿青正忐忑的時候,忽地聽到殷璇笑了一聲,道:“還以為你家主子不會生氣。”

阿青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輕輕地應了一句。

殷璇在燈下看他,倒是覺得這樣看起來,比晏遲平時溫順如水、隱忍得沒有脾氣的樣子要鮮活得多,起身對阿青道:“先下去吧。”

暖炭正燃,雖至初春,夜裏還是稍帶寒意的。門邊的簾子響了一聲,室內覆又寂靜非常,再無他人。

殷璇坐到床邊,面前是月白的窗紗和雕花的格窗,明月初升,夕陽盡沈,朦朧的光線從窗紗邊滲透過來,映在錦被上繡圖繁密的花紋上。

繡圖之上,還有一只露在外面的手,白皙修長,細潤如玉,骨節很好看。

殷璇坐到他身邊,出聲道:“生氣了?”

被子裏沒回音,采取徹底的逃避措施。

殷璇從沒見過他這樣,覺得十分有趣。便伸手碰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指尖,在對方縮回去之前就扣進掌心,握得緊緊的。

“你都叫妻主了,難道我還碰不得嗎?”

在哄人這門工夫上,女帝陛下基礎為零,需要從頭修煉起,偏偏她自己沒有這個意識,一邊捏著他的手一邊道:“你看啊,孩子都要給我生了……”

掌心裏的手指有點發涼,原本還是老實的,被她說得更氣了,想要往回縮,但是因為被對方緊緊地握著,沒有退縮成功。

“你性子這麽好的人……”

她話語未完,就見到眼前的錦被向下拉開一半,晏遲將目光望到她眼眸間,聲音帶著點顫音,柔軟得要命。

“你怎麽能說我不在乎你?”

晏遲的聲線浸在水裏,像殘冰消融出的一池春水,帶著些微委屈的情緒。

“我……唔!”

他被按住肩膀吻下來,抵擋不住、抗拒不了,殷璇下手不知輕重,像是鋼鐵箍著似的,動都不能動,唇瓣讓她咬得紅腫,舌尖都跟著發麻。

這哪是身在雲巔、位至九五的皇帝,這根本就是山野村婦,就是個無賴!

晏遲推又推不開,躲還躲不掉,被摁著親得頭暈目眩,過後才聽到耳畔沙啞的女聲。

“是妻主的錯。”殷璇低聲道,“別生氣了,咱們……就寢?”

晏遲被她壓著,看著對方輕車熟路地開始解衣就寢,就是生氣也沒這個勁兒跟她生了,他緩了口氣,擡手往她脖頸間環過去,低聲道:“妻主有他人關心,他們問過了,闔宮就都知曉,何必讓我再去一遍。到時候我的人再“沖撞”了誰,又要你來管我麽?”

他的氣息撲灑在殷璇的鎖骨之間,溫暖四溢。

“全宜華榭都不出門,連個鳥雀都不往外飛,省得你一邊操勞國事,一邊惦記我……”

他聲音越來越輕,直到被對方的手觸了一下腰,才忽地吸了口氣,不敢說話了。

語聲暫歇後,晏遲又想了想,主動湊過去一些,輕聲道:“孩子……”

殷璇起了的火又被這一句話打消,第三次老老實實地收回手,默念自己就是當世柳下惠。

秀色可餐,可惜只能看,不能吃。

————

次日清晨,殷璇因有朝政之事,早就離開了。洗漱更衣俱是阿青和百歲服侍的,未將晏遲叫起來。

等到過了時辰晏遲才醒過來。他坐在妝臺邊由著阿青給他梳發,一邊低頭在妝奩裏挑簪子,一邊囑咐阿青以後要把他叫起來。

阿青攏好發絲,收入冠中,無奈道:“哥哥說得輕松,陛下讓你睡著,不許我們吵,滿屋的人都不敢在內室造次,簾子裏連喘·氣聲都不敢重一點兒,怎麽把哥哥叫起來?”

他梳攏好長發,又從衣架上拿下來一件雪青的袍子,覆在晏遲素色的中衣外邊,給他穿上廣袖,打好系帶和內領子裏的鳳凰扣,道:“昨夜可是嚇著我了,聽半夜動靜大,陛下可是欺負哥哥了?”

晏遲哪有那個顏面說昨夜的事情,他那時候情緒上來,竟真的控制不住。現今醒了才反思起來,殷璇問了些話,他便如實回答便是,怎麽還跟她賭氣別扭……

這是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他倒好,夜裏讓人說得一難過,一點兒都克制不住,竟然讓坐擁天下、三宮六院的聖上抱著哄了半宿。

若是照這麽下去,再有人說他是藍顏禍水,晏遲恐怕也會心中有愧、不敢反駁了。

阿青等了半晌,才聽到晏遲有點沒底氣的聲音。

“沒欺負我……”

他這種語氣,如何教人相信?阿青心裏一急,卻也無可奈何,寬慰道:“陛下疼哥哥,闔宮看在眼裏,有時犯了氣苛責幾句,哥哥別放在心上。”

他越是這麽說,晏遲越心虛,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道豈是她苛責我,我倒把這位陛下責怪了一番。

古人說恃寵而驕,原本以為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到兩人情起之間,是管不住心緒的。若以後真的有了間隙,心生怨懟,恐怕會更痛楚難熬。

正當衣袍系緊,一切妥當之時。百歲從屏風外轉進來,開口道:“郎主,徐長使請您去梨園聽戲。”

這時候趕得倒是好。晏遲想了一下,問道:“都有誰去?”

“方才無逍來請時,說只有您跟懷思榭的司徒郎主。”

晏遲怔了一下,記起徐澤那日來見他說的幾句話,又想到司徒衾與他同行時說的一句“並無恩怨”,便預感到這一回是為了什麽。

徐澤此人,雖稱不上光明磊落,但到底算是恩怨分明的。既然他與司徒衾恩怨已結,與晏遲之間,便只有恩,沒有仇了。

若非晏遲當日陰差陽錯間相救,恐怕到如今之日,他知悉真相後,只能懊悔痛惜,不可轉圜了。

阿青從旁挑選佩腰的墜子,低聲道:“再不透氣,把哥哥都悶得心情不虞了。”

晏遲沈思片刻,道:“去應了話,就說,無論聽什麽都好,既然是徐長使相邀,盛情難卻,稍後便至。”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過審改得心力交瘁,下一更時間正常,回到明晚九點,大家安心睡吧~(也許會有加更掉落?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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