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下午，她被他摟在懷裏，其實根本沒怎麽睡著。

他的懷抱太過於熾熱，總讓她有一種他會把她灼傷的錯覺。她甚至不敢在有他在的地方入睡，她怕。

從心底緩緩生出的懼意，細致入微地湧入她的每一處器官和血液。

她知道，其實她不應該生氣和害怕，他幫了她，他無論做什麽事情她都應該忍。

只是免不了會如此砦。

她已經夠為忍耐的了。

她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他的妻子，她只是自己有那個義務和他發生那種關系，她知道自己深夜時分不能拒絕他鰥。

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做得足夠好了。

可是他白日裏的那些話，還是多多少少的灼傷了她。

她已經讓自己和他發生了關系，可他卻還是不滿意。要她主動？如何主動？

如果他是她愛著的男人，那麽，不用他提，她自然而然就會主動的。

可是……他不是。

她最能夠做的，就是任他所為，不抵抗，不拒絕。

她也只能夠這樣了……

聞言顧向北微微皺了眉，他慢慢收回了手，從床上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身體不舒服嗎？”說完他作勢就要彎下身子來察看。

笑笑急忙向後縮了縮，眸子裏閃過一絲流光，沒有關窗，正好外面起了風，風穿進來，有點冷。

顧向北自然也知道起風了，不急著問她，轉過身子就準備去關窗，卻聽見她在身後淡淡地道，“別關，我想吹吹風。”

他冷笑，“不是想睡覺嗎？”

顧向北腳步一轉，順著風轉過來，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臉上，低啞的嗓音在房間裏緩緩響起，“一會兒要睡覺，一會兒要吹風……你一會兒還想要幹什麽？嗯？”

笑笑擰眉，“吹著風睡覺，不行嗎？”

顧向北負手而立，放在身後的指骨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依稀可以看見手背上的青筋，“不行，會感冒。”

說完不再去看她臉上的不約之色，轉過身子去把窗戶關得好好的。

密不透風。

再次轉身回來，顧向北把她抱進了被窩，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啞聲道，“累了就早點休息，明天陪你回去見媽。”

顧向北幫她掖好被子，深深的眸子凝視著她的臉，忽然就覺得有些看不夠。

哪怕她少了那份有他的記憶，但是還好，她還活著，他可以重新再給她一份記憶。

一份全然不同的，卻還是溫情如斯的記憶。

笑笑低低地“嗯”了一聲，就轉過身子閉眸睡了。面色沈靜，似乎真的是想睡了。

過了一會兒，耳邊傳來漸響漸遠的腳步聲，笑笑睜開眼睛，就看到房間裏漆黑一片。

他應該是去了書房，應該是怕打擾她睡眠，還關上了燈。

黑暗之中，笑笑突然就覺得自己的眼睛比見了烈日還有澀。

笑笑伸出手指摸了摸身旁，很冷，很空，不比有他在的時候。

耳邊也沒有他的呼吸聲，只有外面刮風的聲音，帶著冷意和蕭瑟。

真想一輩子都待在黑暗裏，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

顧向北到了書房，沒有開燈，屋子裏的格局他早已熟知，快步走過去坐在旋轉椅上，朦朧的月光不經意地灑進來，勉勉強強可以看清屋子裏的一切。

打開電腦，藍色的屏幕格外的刺眼，莫名地就覺得煩躁，顧向北從抽屜裏拿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來含在嘴裏，‘啪’地一聲點亮打火機，藍紫色的火光在屋子裏跳躍著，如同在夜晚裏舞動的精靈。

點燃香煙，顧向北瞇著眼睛肆意地抽著。

記不清是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他曾經也是不抽煙不喝酒的人，可是到了現在，竟然煙酒不離手，一天不碰，倒也難受。

只是自從她回到身邊之後，這些習慣他倒也戒掉了不少。

能不喝就不喝，能不抽就不抽。

因為他知道，她不喜歡。他身上有酒味的時候，她雖然沒有掩鼻，但是眼角眉梢裏的一股厭惡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抽煙的時候她會忍不住地咳嗽，一張小臉嗆得通紅。

久而久之，就很少碰了。

只是今天……

煩躁！

直到煙灰缸裏被大大小小的煙頭裝滿，顧向北這才揉著眉心，開始查閱自己工作郵箱裏的郵件。

直到淩晨的時候，私人郵箱裏忽然迸出一條新郵件出來，來自楚玨。

…………

第二天一早，笑笑習慣性地轉過身子想去叫醒身邊的男人，伸出去的手卻落空，身邊什麽人都沒有。

她皺眉，看了看落在床下的被子，渾身寒冷。

她睡相不好，和顧向北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會把

她抱在懷裏，所以一整晚她都置身在溫暖裏，不會像此時一般。

沒有被子，沒有懷抱，有的只是一個人霸占著一張大床，卻還是讓那床深藍色的被子擰做一團落到了地面上去。

笑笑忍不住地揉額，抱了抱自己的身子，半晌也沒有回過暖來。

起床，將落在地上的被子撿起來，重新放在床上鋪好，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走進臥室。

望著浴室裏那一面偌大的反光鏡裏的自己，她暗暗嘆息。

從什麽時候開始，沒有顧向北在自己身邊，她就有些睡不好了呢？

眼睛下面泛著淡淡的一圈青色，臉色蒼白，手的溫度和冰冷的流水一樣，寒得刺骨。

洗漱完畢，笑笑出去開始換衣服。

今天比昨天更冷，可能是因為已經到了十一月份了，入冬了，也就冷風蕭瑟。

笑笑穿上一件黑色的風衣，長長的腰帶系成一個蝴蝶結斜斜落在腰際，剛好可以襯出她窈窕纖細的身材。

隨便梳了幾下頭發，卷發落在一邊，襯得她的臉越發的小巧。

剛剛放下梳子，就聽到門口傳來響動，笑笑轉過身子，就看到顧向北推門進來。

他還是穿著昨天的那一身衣裳，一夜之間，下巴上竟然長出了青青的胡渣，眸色深深，踱步朝著她走過來，一身煙氣。

笑笑雙手反撐在梳妝臺上，小臉微白，看著顧向北逐漸逼近地臉，擰眉開口，“你昨晚一夜沒睡嗎？”

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整夜未眠吧？

顧向北眉梢微揚，看著她蹙得很緊的眉心，眸底是深深沈沈的暗光，緊緊鎖在她的臉上，低低啞啞地開口，“嗯，睡不著。”

看著她抿唇的模樣，手指撩起她系數放在胸前的卷發，懶散把玩，涼涼開口，“你呢？睡得怎麽樣？”

笑笑抿著唇，怔怔地看著自己面前線條分明容顏俊逸的男人，眼睛眨了眨，褪去眼底最後的那一抹酸澀，低低地笑，“挺好的啊。”

口是心非。

顧向北嗤笑一聲，也不去拆穿她的話。

薄唇彌漫著淡淡的笑意，顧向北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著，看著她說道，“我要去洗個澡，你可以先下去和小夕吃早餐，然後我陪你回家。”

笑笑微楞，“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嗎？”

他轉身，邊走邊脫掉襯衫，露出線條分明的背部肌肉，肩寬腰窄，標準的好身材。

直到他擰開門把，這才頓住腳步緩緩開口，語氣淡然，“沒胃口，你們吃吧。”

“……”

沒胃口……

是因為她鬧脾氣，所以他才沒胃口嗎？

晚上不回房間來休息，早上也不打算吃早餐……

笑笑伸出食指來按著眉心，只覺得腦子裏一片模糊混沌的疼，那麽清晰。

心口也是悶悶的，她不自覺地偏著腦袋朝浴室方向看去。

裏面傳出嘩嘩的流水聲，男人的身形映在被水霧打濕的玻璃門上，影影綽綽地看不真切。笑笑面無表情地盯了好幾秒，唇角終於忍不住輕揚，轉身下樓。

她好像，真的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不用說，早餐自然也是顧向北做的，清粥小菜，只消看一眼就覺得開胃。

只是很奇怪，她也和顧向北一樣，沒胃口。

顧夕只在睡衣外面套上了一件灰白色的長外套，纖細的小腿露在外面，坐在餐桌上晃動著雙腿，手指拿著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叉著小磁盤裏面的炒雞蛋。

聽到腳步聲，顧夕放下叉子偏過臉來，看到笑笑揚了揚手，“嫂嫂你起來啦？”

笑笑挽唇而笑，揉著眉心走過去，臉龐溫涼如水，“嗯，早安。”

“早安。”顧夕揚眉而笑，看著笑笑緩緩落座，一手托腮做著思考狀。

笑笑點點頭，看著桌上的早餐，幾乎就可以想象顧向北穿著白襯衫在廚房裏捯飭早飯的模樣。

晨光微曦，他……

笑笑有些走神，耳邊忽然傳來顧夕的聲音，淡淡的，很輕，“嫂嫂，你是不是和我二哥吵架了呀？”

她看得出來，二哥生氣的時候，就不太愛說話，沈默著，薄唇抿得緊緊的，由內而外的都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就如同今天早上一般，她到廚房來接水，看到二哥冷著臉做飯，因為不小心打碎了一個雞蛋，他直接把把盤子都扔進了垃圾桶裏。

二哥很少這個樣子的，雖然他在外面總是一副雖則言笑晏晏然而生人勿進的模樣，但在家裏一直都是很溫和的。

對她也很好。

只是最近，二哥總是對她發脾氣。

笑笑切了一小塊雞蛋放在嘴裏，慢慢咀嚼，不鹹不淡，明明很可口，但她卻食之無味，“為什麽這麽說？”

她擰著眉，垂眸，顧夕看不清她的眼神。

只能瞧見

她有些蒼白的臉，和瘦削的肩膀。

“嫂嫂，我看得出來……”顧夕放下勺子，一手托著下巴，水汪汪的眼睛落在笑笑的頭頂，緩緩地道，“從昨兒晚上我就看出來了，你們兩個之間有點不對勁。”

“是不是二哥欺負你了？”顧夕蹙眉，“不過我覺得二哥對你挺好的，應該不會欺負你的吧？”

二哥對笑笑，算得上是溫柔備至了。

走到哪裏都會牽著她的手，仿似生怕她下一秒就不見了似的。

所以，二哥哪裏舍得欺負她？

笑笑扯唇，冷冷的眉梢冷冷的眼角，她喝了一口牛奶，白白的乳液落了一滴在她的唇角，她伸出舌頭舔掉，這才溫溫涼涼地說道，“算不上欺負，是我不識好歹。”

說完她擡起頭來，看著顧夕明顯有一絲楞怔的容顏，唇角帶著一絲淺笑，“是我不好。”

對，是她不好。

顧夕嘴巴張了張，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她忽然間就有些不明白了，嫂嫂對二哥，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呢？

是僅屬於受人恩惠之後的淡然回報，還是只是萍水相逢的夫妻情調……

總而言之，就是不喜歡吧？

顧夕腦海裏浮現出二哥凝著笑笑時候眼角的溫情柔意，看著自己面前眼角眉梢都不曾動過一下的女人，緩緩開口，“你還是不懂他。”

這個他，自然而然就是顧向北。

笑笑挽唇，覺得這句話好像似曾相識似的。

我不懂你……

你不必懂……

笑笑沒有再開口，低垂的眉眼淡漠無比，如同秋風裏仍然掛在枝頭的枯葉。

早餐吃到一半的時候笑笑就再也吞咽不下了，放下餐具，笑笑淡淡說道，“我先上去了。”

“嗯。”顧夕撇撇嘴，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她隨意。

在樓梯上走著的時候，笑笑只覺得自己每落一次腳就和踩到雲朵是一樣的，輕輕飄飄的感覺，身體也似棉花一樣的輕。

艱難上去，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自己給自己取暖。

昨晚她半夜起來剪掉了指甲，握拳的時候手掌心再也留下深深的月牙，也不會再疼。

她推開門，就看到男人躺在床上看書，眉眼之間盡是淡漠，薄唇緊抿，晨光穿過玻璃落在他的身上，白茫茫的如同謫仙。

笑笑挪著步子走過去，目光落在他毫無表情的臉上，心口又開始悶悶的疼，她咬唇，“阿北……你去吃點早餐好不好？”

他擡眸，看著她的時候眸色深沈得不像話，淡淡問她，“你吃飽了？”

笑笑點頭，“嗯。”

然後她就看到顧向北把書扔在床鋪上，躍身而起，語氣淡漠，“那走吧。”

陪她回家。

看著他全程沒有表情的臉，笑笑心口堵得厲害，終於在他快把擰開門把出去的時候跑過去抱住了他的腰腹。

男人剛洗了澡，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香味，笑笑把臉埋在他的背部，彎眉緊蹙，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已經無法忍受這個男人的冷漠了？

一分也無法。

顧向北渾身僵住，目光落在緊緊扣在自己腰腹處的那雙手上，白皙纖細，如同扭花一般漂亮。

然後是她略帶哽咽的聲音，“阿北我不生氣了。”

“我真的不生氣了……”

她昨晚一夜都睡得不好，迷迷糊糊之間就覺得他好像還是躺在自己的身邊，醒來，卻發現身旁空無一人。

此刻她才知道，那時候的空茫之感，叫做失落。

就如同你已經習慣了那個東西在你的身邊，突然有一天他不見了，那洶湧襲來的茫茫然與失落就恍然落在你的心間。

你根本無法拒絕。

顧向北之於她，就是如此。

她已經習慣了……

她的聲音如同一根羽毛輕輕撩在他的肌膚上，顧向北胸膛微微起伏，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抓住她的手，一片冰涼。

顧向北轉身，摟著她的腰一百八十度轉圈，把她翻轉抵到門上，手指捏著她的下巴，靜靜地凝視著她的表情。

男人眸色如海，溫熱的氣息灑落在她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膚，嗓音低迷，“你說什麽？”

笑笑只覺得自己心臟跳得很快，他落在她腰間的大掌，那處仿佛有著被煙火灼熱的感覺，看著他緊抿的薄唇，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眸子裏帶著一絲水霧，緩緩開口，“我說我不生氣了，我們和好吧。”

她寧願兩個人繼續相敬如賓地過下去，也不要他對著她如同一個陌路人。

她還是喜歡他抱著她，牽著她，而不是眼角眉梢都含著冷漠和恬淡，對她說話也是一副不鹹不淡的語氣。

顧向北手指在她的下巴處輕輕摩挲，男人的嗓音低

低啞啞，格外惑人，“你不生氣了？我昨天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

她可以生氣的。

可她卻說……我不生氣了，我們和好吧。

胸口處的震驚如同滔天巨浪亂石穿空一般，難以言喻。

笑笑垂眸，目光落在他修長的雙腿上，眼角一澀，“只要你下次不要了……”

她委屈淡然的模樣像是一把小刀在他心上刻畫，沒有流血，卻生生的翻開了血肉。

顧向北眸子裏閃過一絲淡淡的傷，溫熱的薄唇漸漸落在她的臉頰上，嗓音極其低迷，“我錯了，我下次不會了。”

他吻上她的唇角，本想淺嘗輒止，可她卻緩緩地回應，甚至主動啟唇，和他接吻。

顧向北欣喜若狂，大掌緊緊禁錮著她的腰身，瘋狂地親吻著她。

笑笑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襯衫，唇舌之間都逃不過他的侵占，只能由著他去，她也開始主動回應。

他昨天不是說，每次都是他主動，她反應太過麻木了嗎？

那她以後不那樣了，隨著他的帶領，也隨著自己的心。

她想，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抗拒他了。

好像好有點，舍不得……

連他淡漠的表情，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顧向北帶著她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身下是藍色的海，外面晨光微微，真算得上是大好時光。

他手指在她的腰腹處緩緩游離，剛想解開她風衣上的蝴蝶結，就被笑笑伸手按住。

她臉色緋紅，從他的眸子裏還可以看到自己發絲淩亂呼吸微亂的模樣。

笑笑胸口起伏著，手指尖勉強有了一絲溫度，輕輕覆在他的大掌之上，鉆戒閃著光，手指白皙修長，說不出的般配和美麗。

“我要回家的。”她聲音啞得厲害，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顧向北微喘著把頭埋在她的肩頭，風衣領口被他扯開了，露出了一小截的細膩肌膚，還帶著淡淡的玫瑰花香，誘人不已。

他眉梢唇角一揚，暗自惱怒自己怎麽如此控制不住，聲音沙啞得厲害，淡淡說道，“好，回家。”

說完他就從她的肩頭擡起頭來，放在她腰間的手緩緩上移，扣住她的腦袋，低下頭去湊著吻上她的唇。

緋唇微腫，他繼續用力地親吻著她，笑笑只覺得自己唇角都開始變得如刀割一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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