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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顆赤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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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仲竹出門遠游,自然不會打扮得花裏胡哨,廣元現在鬧疫病,想要身光鮮衣裳也難,所以史仲竹還是穿的那件細棉布學士長衫,坐在劉知縣別莊的客廳裏。

劉大人片刻即到,施施然坐在上首。

吉凈先給劉大人見禮,又給兩人引見。

“大人,這位是保齡候次子、聖人親封的輕車都尉史仲竹史大人,史大人去年中舉,游學至廣元。”吉凈介紹到。

“啊,失禮,失禮。”劉大人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連連作揖,“史都尉恕罪、恕罪,下官鄉野小吏,無甚見識,怠慢都尉了,怠慢了。請,請,請上座,上座。”

史仲竹淡然一笑,“劉大人不必多禮,偶然路過,本不該擾,只是廣元生了疫病,我便來看看。”

劉大人連連推讓,史仲竹不肯就做上位,劉大人也就側身虛坐了,聽得疫病的事,忙解釋到,“是呢,城中發生疫病,百姓遭難,下官也心急如焚。下官守土安民,職責所在,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難辭其咎。一出事,下官就一邊派人給巡撫大人報了信,一邊組織百姓撤到城外。幸得巡撫大人指點,吏民共心,城中百姓大都安然撤到了城外,下官也就在城外駐守,以安百姓。”

劉大人解釋了前因後果,又勸史仲竹,“都尉大人遠道而至,廣元亦蓬蓽生輝,不知都尉下榻何處,這疫病一出,都尉不若住到下官家中,以策萬全。”

“多謝劉大人好意,我初至寶地,借助吉大人藥鋪上,不麻煩再搬了。只是,我聽鄉民說縣城已封,內裏還有許多貧家百姓缺衣少食,大人慈悲為懷,何不救濟?”

“都尉大人有所不知,疫病傳染迅速,若不封城,整個廣元、乃至整個保寧府都將不保。下官已令差役每天給城中送糧、送水,城中人若能熬過疫病,定保無虞。”

“劉大人,我聽吉凈大人說他手上有能治疫病的方子,為何不用?”

即便是劉大人這樣做了半輩子官的涵養,也忍不住變了臉色,狠瞪了吉凈一眼,分不清內外的東西,把家醜揚出去,你能得什麽好?為了貪功爭利,真是不擇手段。

“冤枉啊,都尉大人,若真有好藥,下官怎敢不用,下官也身在疫區,難道還能不著緊自身安危?實在是吉凈的藥並無醫治好的先例,更何況,若在平時醫一人、十人尚可,一城百姓,一人好了,另一人又病了,好了的又要在病,無底洞般,再好的藥效也經不住啊!”

“大人,吉凈的藥絕對能治好疫病!”吉凈聽得劉大人這樣說,立馬反駁,“我研究這藥三十年,平日也治好過無數病人,此次疫病不過傷寒,絕對能治!”

吉凈說的斬釘截鐵,劉大人心裏氣不過,面上還是耐心安撫,“吉凈你一心為民,本官怎會不知。只是你要治病,先得有藥,如今廣元疫病,商隊絕跡,哪裏有藥材,你鋪子裏的存貨又能支撐幾時,此其一也。要治病不能讓城裏人出來,不然傳染了城外的人又怎麽辦,城外人好不容易逃過一劫,難道又讓他們重入火坑,如此,怎麽治病?此其二也。我知吉凈你舍生忘死,願意進城治病,可你一人又能治多少,人窮志短,到時候暴民動亂,病人沒有醫治好,反倒把你搭進去,此其三也。吉凈,你說本官說得可有理?”

吉凈剛要接話,史仲竹就到,“劉大人考慮周詳,所說據是老成持重之言,大人的擔憂,我到有辦法。此次游學,親長擔憂給了不少資費,我的伴讀南山,已去保寧府,和城中的保和堂聯系,保和堂的藥蜀中第一,定能供應廣元。跟在我身邊的董師傅是父親的親兵,身上還掛著六品的武職,董師傅和劍州都指揮僉事是同袍,劍州離廣元最近,請都指揮僉事派兵鎮守百姓,可保廣元秩序。再則巡撫大人不是派了很多醫官幫助廣元疫病,如此看來藥材有了、醫官有了、兵丁有了,只待劉大人坐鎮指揮了。”

劉安劉大人嘴裏發苦,唉,遇上個背景硬了沒什麽,惹不起還躲不起嘛,怎麽連躲都躲不掉?唉,名兒起的不好,劉安,劉安,安不了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劉安還能說什麽,“下官自當為百姓效命犬馬,只是坐鎮指揮之是還請大人擔當,下官能力不足,不敢擔此重任。”

“我要和吉凈大人一起進城治病,分身無暇啊。”

“什麽,進城,不行!都尉大人,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史都尉身份貴重,怎能冒此風險,不行,不行。”劉安簡直讓史仲竹給嚇死了,多管閑事就當你是愛攬事的性子,可好不容易投個好胎,上趕著送死是為了什麽?

“吉凈,你還不勸勸都尉大人!”劉安自己說不通,趕緊讓吉凈幫腔。

“大人,史都尉醫術高超,醫者仁心,願意診病也是好的。”

“吉凈!你!”劉安大人簡直讓吉凈這樣的屬下廢氣死,史仲竹是什麽身份?史家從太祖開國就是世襲罔替的侯爵,待如今更是一門雙侯,忠靖候還掌著禁軍,聖人心腹中的心腹,朝堂上下,比史家顯赫的能有幾家。若史仲竹真在廣元有什麽三長兩短,劉安簡直不敢想。

劉安氣得頭發都要炸起來了,平日裏吉凈雖迂腐點,可也沒這麽不分輕重啊,到底是撞了什麽邪!

“劉大人且安心,就是我進城診病,待劍州都指揮僉事到了,我和他商量好了,由他主事也行。”

史仲竹來明面上是來規勸劉安劉知縣的,實際上就是來通知一聲,以身份壓人,遇上個耿介的人難說,劉安可沒本事阻擋。劉安這樣的官員,不過是條泥鰍,他不敢主事擔責任,史仲竹還不想把功勞分給他呢,這件是要成了,劉安的仕途也就到此結束了。日後的事,日後再說,現在只求劉安不要拖後腿,且待日後吧。

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史仲竹自然不多留,直接告辭了。

劉安勸不了,又留不住,只能送史仲竹、吉凈兩人離開。

待兩人離開,劉安垂頭喪氣的回到客廳,把下人打發了,立即面色正常的喚到,“請衛先生教我。”

一個面白微須的四十歲左右中年男子,著一身青色衣裳,從客廳的屏風後繞了出來,“東家。”

劉安面色親切,請衛先生坐下說話,這衛先生是劉安娶陳氏的時候,陳家給的幕僚,劉安知道陳家這是借衛先生監視自己,也變相掌控廣元的意思。不過劉安不在意,他一個寒門子弟,掙命似的科舉,得的不過是同進士的名頭,同進士、如夫人,一句話道盡了同進士的尷尬,想要做官,沒有人脈、沒有錢財怎麽做,劉安不介意陳家掌控廣元,只要自己還是知縣,虧誰也虧不了自己啊!

“衛先生,你看這史都尉可是真的?”劉安問,他也只是聽吉凈介紹的,保不準就有人冒充。

“應是真的無疑。”衛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分析倒,“保齡候次子少有才名,不過十三歲就中了舉人,在聖人面前亦有臉面,聽說他要游學,聖人怕他受欺負,才特意封了輕車都尉的爵。看這人說話一口京腔,年齡亦對的上,不像是假的。更何況,他不是說了要請劍州指揮使僉事來嗎,請來了自然就是真的。”

“指揮使僉事?哼!他一個舉人,擔的不過虛爵,就敢插手地方軍政,真是找死!”劉安不平到,“我一個知縣,讓著他哄著他,無妨,敢插手軍事,史侯爺都得搭進去!”

“天之驕子,少年意氣,驕傲些才正常,等跌了跟頭就知道進退了。大人什麽都不用做,他若做成了,大人才是地方官,襄助有功,他若弄砸了,大人不過被已權壓人,亦沒有大過。”

“我這心裏還是不踏實,他萬一死在這兒了,史侯爺豈能幹休,他在聖人面前亦說得上話,不消聖人,侯爺一個手指頭就能撚死我。”劉安還是不放心,心愛的兒子死了,史侯爺難保不遷怒。

“大人,您先給巡撫大人報信,廣元政事,請教巡撫大人總是沒錯的。待劍州都指揮僉事到了,您就請他主事,只說品級所限,不敢越矩。還有,您還得派人去吉凈家裏,讓吉凈勸阻他,不可冒險。”

“吉凈那個豬腦子,定然勸不住!”

“大人,吉凈勸不勸得住和您有什麽幹系,您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您苦口婆心,可那位史大人一意孤行,就是萬一有個閃失,史侯爺問起來的時候,也是吉凈攛掇的,拋出吉凈,剛好讓史侯爺消氣。”

“是極,是極,哎,衛先生,你說我要不要裝病,徹底躲開他們。”劉安還是有些不放心。

“東家,此時疫病叢生,怎能裝病,他們要是一狠心說您就是疫病來威脅您怎麽辦,就是他們想不到,縣丞想不到嗎,主簿想不到嗎,東家,您才是我等依附的喬木,不可涉險啊!”衛先生簡直給劉安的奇思妙想跪了,忙勸阻他這個不靠譜的主意,哼,到底是賤民出生,做了這麽些年官,還是半懂不懂的,“好,我聽先生的,我這就去給巡撫大人寫信。一大清早,勞煩先生了,先生先回去休息吧,午膳我請先生喝雪梨酒,還是廣元的雪梨最好,釀的就最是清冽,先生定要不醉不歸。”劉安大人解決了心中難題,一掃頹然,招呼幕僚喝酒。

“衛某先謝過東翁了。”

衛先生飄然而去,劉安大人往書房奮筆直書,史仲竹則回吉凈家裏,做進疫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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