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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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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總不能淡然處之,好像分離就是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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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才離開鄉下,大姑娘進城頭一回,而後在D市生活了十一年,大學畢業後又回來,沒去過多少地方,沒見識多少人,沒經歷多少事,社會經驗不足,兼之天性敏感,總比別人多一些愁感。

基於此,我曾想過,以後要趁假期多帶孩子出去見識世面,多開闊眼界,見識世面,長一些智慧,培養較強的適應能力,這樣一來,以後離家念大學就會比較順利,第一個月也容易過去。不過,這些也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要是以後的小孩比我還樹袋熊戀家,那就不能勉強了。

記得大學的第一個月是相對辛苦的,第一次到外地開展生活和學習,住進集體宿舍,我就躲在廁所裏哭了不知多少次,一時間也把對父母的怨恨,和自由的渴望拋到銀河系以外,只想著早點畢業回去。不過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良藥,幾個月過去後,我開始習慣,且享受自在的生活,慢慢地學會和室友朝夕相對的同室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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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口袋裏的手機發出了響聲,我暫停漫想,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備忘錄:韓菲菲生日。

“太好了——”我又想到一點可做的事情,看時間還有幾分鐘,便回到教室到了韓菲菲的身旁,“菲菲,下午有什麽特別的安排嗎?”

“嗯,沒啊。”韓菲菲歪頭一想。

“那我們一起給

你過生日好不好?”我提議。

“可是老師,我父母不讚同鋪張浪費的。”韓菲菲想了想說。

“我們用自己的方法過生日。”我點了點頭。

和壽星商定以後,我回到講臺,示意大家安靜一下,“今天是韓菲菲生日,我們就一起過一個生日吧!”

“好啊!”幾個男孩子帶頭起哄,然後又有十幾人也歡聲回應了,還有幾個議論紛紛,好像聽到了號召為學校翻新捐款的消息。

“那好,下午的大掃除速戰速決,然後把桌椅擺放四角,中間留一個大空地出來。”吩咐完事情,我趕緊出了教室,正好和前來上課的老師迎面走過,互相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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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四月份我們班有七個同學過生日,我們今天就一起就弄個小小的慶祝會,你們商量一下,看怎麽辦才好。”第二節課間的時候,我又提了袋子跑到教室,找了本班的班長,“時間緊迫更體現聰明才智,出點兒節目,生日歌可以唱唱,選一兩個人主持也不錯,當然這是我的建議,可以不參考,。”

“沒問題——”孫琳琳對我做了OK的手勢,接過了我手上的袋子,上面還沾了一些灰塵,“這是元旦節用的裝飾品吧?交給我們來布置,一定註意安全。”

“那好。”我很高興又偷了回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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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半,我拎了另外兩個袋子到了班上。走進教室,心裏頭就樂了。只見這讀書的地方被打掃幹凈,略作裝飾,桌椅擺放四方,中間留了大塊的空地,一大群學生則隨便坐在了桌上,。

一胖一瘦的兩個男生自發當了主持,表演了一個方言的相聲,然後指揮大家唱了生日歌。

我悄悄進來,找了個地方靠了,跟他們又是拍手又是唱歌的,偷眼向韓菲菲看去的時候,發現這個秀氣的女孩子也變得活潑了。

“謝謝大家——”生日歌唱完後,韓菲菲站到教室中央,向四周鞠躬,然後過來和我擁抱,“禾老師,我本來還怕丟臉的,不過還是高興!”

“我們也樂在其中,來吧!”我把一個袋子交給她,“過生日是要一起吃雞蛋的,我中午回家煮的,你來發到同學們的手裏,一人一個,你多一個。”

“沒問題!吃雞蛋啦!”韓菲菲喜滋滋道,打來袋子拿了一個給我,“禾老師第一個嘗。”

“嗯。”我眉開眼笑地接過雞蛋。

“下面是贈送禮品環節——”瘦高的主持人,一個叫做陳晨的笑道,“Action。”

“贈送禮品?”我驚覺教室裏立即亂做一鍋粥,幾名同學被圍了起來,便湊到一處看熱鬧。

“這哪是賀卡啊,畫得太古怪了。”

“這是蛤蟆樹吧,哪有棕色的樹葉?”

“哎呦,我可不喜歡這個煙囪,冒的煙黑漆漆,真像是個工廠。”

“什麽啊?你敢說這個六個角的紅色東西是星星?太奇怪了,四不像,又沒創意……”

真好啊——我明白原來班上的同學早有準備,這會兒是在贈送自做的卡片,因為手工畫的東西千奇百怪,便在那裏互相開玩笑。

“禾老師——”韓菲菲從人群裏擠出來,滿臉通紅,“我收到八張呢!這張是給你的。”

“謝謝!”我忙不疊感謝,接過韓菲菲遞過的紅色卡片,認得她一手清秀的字體,又瞧見旁邊的圖案形怪狀,當即被惹得一笑,“真漂亮。”

“這個是咱班大本營。”韓菲菲對我指了指卡片右下角的一個網址,“禾老師記得進去看看。”

“一定。”我回應,忽然被“哈哈哈!”的大笑吸引住,正是矮胖的主持人宋曦發出的,他誇張得前俯後仰,卻讓教室裏快速安靜了下來。

“現在是糖果時間——叮叮魚同學慷慨大方,化稿費為奶糖,讓我們甜蜜一會兒,數量有限,搶完為止。”宋曦先下手為強,從手中的袋子裏抓一小把,“快啊!”

教室裏再次鬧騰起來,我也湊熱鬧地搶了兩顆糖,往“叮叮魚“孫琳琳尋去的時候,看見她滿臉喜悅。

生日會持續了四十分鐘有餘,我參與其中,樂不可支,好幾次被這幫學生不時的搞怪弄得措手不及,又笑得嘻嘻哈哈,完全沒有師長的姿態,也不去在意了。陳晨宣布慶祝會結束的時候,大家開始三三兩兩散去,臨出門的時候還都對我一笑。

我這會兒就像個新娘站在門口送走來賓,不停對他們揮揮手。

“菲菲——”韓菲菲出門的時候,我又給了她一個小袋,“從今天開始,幫我餵豬。”

“啊?”韓菲菲小吃一驚,思索三五秒才心領神會,“哦!”

“餵豬?”身旁的

孫琳琳有些不明所以,十來秒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儲蓄罐!”

儲蓄罐,這正是我送給韓菲菲的東西,一點也不貴重,只是想幫她節省一些花費。韓菲菲父母經商,平時沒多少時間管她,也不限制給她的零花錢,讓她一度大手大腳,我心想提早給她灌輸一些理財的知識,便送一只儲蓄罐當做熱身,也預備在下周的班會時間,跟學生們淺談一些小小的理財方法,為此還認真做了一些筆記。

“你真聰明。”我讚揚道,隨後和孫琳琳,以及剩下的幾個人把桌椅恢覆成原來的樣子,這才一起往外走。

走一段路後,我覺得孫琳琳的速度明顯放緩,便和她一起落在了後頭。

**

“禾老師,你覺得陳晨怎麽樣?”孫琳琳低頭小聲道。

“很可愛的一個男孩子。”我讚賞說,“基礎紮實,心地醇厚,能正兒八經,也能搞怪。”

“禾老師——”孫琳琳對我眨了眨眼,“我想我喜歡他。”

“哎呦呦。”我在心裏叫了一聲,狡黠一笑。

“十多年前,在這個學校上小學的時候,我也喜歡過一個男生,到現在都記得他的名字。”我也是小小聲,“這是一個很好的事情。”

“這算是早戀嗎?”孫琳琳咬了咬下嘴唇。

“早戀?沒那麽嚴重,情理之中的——陳晨本人怎麽想?”

“他只當我是一個普通的同學,我也沒告訴他這回事。禾老師,你那時候怎麽辦的?”

“我跟你有所不同——我喜歡的人並不認識我,所以我只能從心裏喜歡著,一直保留著這種感覺,直到現在想起來,還很有意思。”

“我也是這麽想的。”孫琳琳松了一口氣。

如此說來,我暗戀的歷史也有十來年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這方面的宿命。

我跟孫琳琳推薦了一些諸如《簡愛》的書閱讀,又跟她分享了自己新買的,和她門口分手,然後往自己家的方向踱去。

“已經走了。”在家門口的時候,我把鑰匙□鎖扣,轉動以後看見空無一人的客廳,只能提醒自己,肖文韜已經走遠。

☆、十四章

放下包,往房門大開的肖文韜臥房探頭,我聞見了一股奇特的問道,若有若無,定睛一看,原來向陽的窗口擺了一盆渾身綠色的植物。我慢慢走近,觀察到植物的葉緣是與月季相近的齒狀,上有絨毛,最為奇特的,是全株散發的味道近似蘋果的香味,清涼,沁人心脾。

我從來不進肖文韜的臥房,也不曾見他擺弄過什麽植物,對這不知何時出現的植物,有點兒摸不著頭腦,眼珠咕嚕嚕轉了幾次後,決定據為己有。

“你就跟我吧,反正你主人不要你了。”大概是補償的心裏發揮了作用,我這個連仙人掌都不敢養的植物絕緣體,決心要供養這莫名的植物,又貪婪地聞了好一陣這奇特的蘋果香味。

“對了,菲菲還給我一個網址。”我把這綠色的植株瞧了又瞧,平心而論,它並不算很美的物種,不一會就出神想到了別的事情。

**

輸入地址打開網頁一看,我立時就被前面的東西惹得眼睛迷離。

這是以本班的名義建立的一個博客,首頁的照片是一個小時前更新的,內容正與今天的生日會有關:有宋曦和陳晨這一對胖瘦搭檔笑口大開的,有小壽星韓菲菲拿著一疊卡片笑瞇了眼的……

我一一看了下去,竟然也瞧到了自己吃雞蛋時候,嘴巴鼓鼓的樣子,更有甚者,我看孫琳琳那會的笑臉,也被拍了特寫。

從時間上看,博客是上周六建立的,一周不到,已有一百多篇長短不一的日志,相冊裏的照片也超過了四百張,記錄的事情芝麻綠豆大,充滿了五班學習生活的氣息。

“幸福地址——”我讀著博客的名字,心裏的滋味,不是“感動”二字可以形容的。

“對了——”我把卡片拿過,用下面的字符輸入登陸框的密碼欄,順利地到達了博客中心。

“很好——”我快速敲了一片日志,胡說八道不知所雲,署名的時候選了“尖尖角”三字。

“入鄉隨俗。”我樂不可支,敲了發表的按鈕——瀏覽上面的圖文時,我發現博客裏全無真實姓名,都是用的代號,譬如孫琳琳是“叮叮魚”,陳晨是Morning,自己便也用了“尖尖角”——這名字也不是我自己想的,只記得自己有被宋曦這樣喊過。

“幸福地址”的第一篇日志,是“叮叮魚”發表的《宣言》。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此

為五班大本營是也。”

文字下附有一張圖片,上面白底黑字,是五班所有師生的簽名,我的一個就在最中間,字號最大。

啊!我想起來——幾天前孫琳琳拿一張白紙,讓我在上面簽字,卻不告知我原因——原來是用作全體簽名啊!

“真好——”我把上面的多篇日志看了又看,試著根據文字風格猜出作者,結果猜對了百分之□十,不禁有些飄飄然,沒覺得時間飛快過去。

**

看得專心的時候,門口響起了“咚咚咚”的聲音——我回頭一望,看見那裏站的是雙雪,內心居然有些失望。

“肖公子呢?”雙雪走到我身邊,“還沒回來嗎?”

“已經走了,幸虧他溜得快——要不然肯定會被我追回房租的。”想起肖文韜已經走遠,我心裏真有些兒不快活。

“曉芙。”雙雪在床沿坐下,帶半分矜持,“你喜歡肖公子不是?”

“也許,是吧。”我大方承認,“還好沒有越陷越深,雙雪,看我們班的博客。”我已經決心逃避這個問題,“很可愛是不是!”

“尖尖角是誰啊?”雙雪往頁面上掃一眼。

“我啊——出自楊萬裏的《小池》,就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一句,不過到我這裏就變成“曉芙才露尖尖角,早有五班立上頭了。’”

“這也行?”雙雪拍我的肩膀,“是不是要找新房客啊,我毛遂自薦怎麽樣?”

“不成的了。”我有些喪氣,“這房子是我父親一家的,現在他們要回來住了。”

“突如其來?”

“無所謂了,幾年前他們上東北,幫我繼母的兒子新店開張,還出錢出力幫他娶了媳婦,現在安定下來,二老也決定回來常住——他們帶我不薄,中午才來的電話。”生父的厚此薄彼已經讓我習以為常,卻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那你就上我那裏住吧,我正愁要人平攤房租的。”雙雪想也不想。

“沒想到鑰匙才給你兩日,就要收回了。”我對這突來的消息感到不耐,“這房子我斷斷續續住了幾年,也沒什麽感情,這兩年連一樣新家具都沒買。”

“別把自己說成黑魔王了。”雙雪拍拍我的肩膀出去,“在我心裏,你一向很好。”

我微

微一笑,又在房裏磨嘰了一陣,而後,晚飯不吃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看來我需要花幾日的時間給房子做個大掃除了。”睡前我還在嘀咕搬家這個事情,一想到要幹體力活就愁雲慘淡,只恨不得臨時找一個男朋友來給我做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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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實而說,其實家裏的房子有百來平方,三室兩廳,三個人住著還算寬敞,我還真沒有搬家的必要——然而,我了解自己和父母兩家的人都合不來,一見面就要犯沖,與其爭吵,不如搬遠,而最重要的,還是大學後自由和懶散慣了,我再也不能把被約束和命令當做等閑了。

兩日周末時光,我多次往返,和雙雪一起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她的租房,然後把家裏的房子仔細打掃一遍,周日晚就沒在家睡了。搬東西倒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比大學離校還容易處理——我不過將自己冬夏的被子,衣服,一些生活用品,筆記本電腦,還有兩大箱子的書和舊教材移了一個地方,連自己常睡的一張床都不作理睬。不過粗心如我,卻將肖文韜的撲克和蘋果薄荷也一並帶到了新居。

“蘋果薄荷”這個名字是雙雪告訴我的 ,她一見我捧了這個植物進屋就喊了出來,說這屬於淘汰品種,不容易找到,讓我眼前一亮,情不自禁自說自話起來:“以後你有名有姓,不用叫綠香啦。”

我將蘋果薄荷擺放窗臺,好像安置了一個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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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和撲克倒是好說,唯獨思念是不受控制的。隨著新一周的開始,我的生活又開始進入了正常的軌道,便也有了時間來掛念肖文韜。

走在街上的時候,心裏總有錯覺會和他迎面而過;上公交車的時候,目光會在人群裏搜尋,好像會在不經意間看見他;夜幕降臨以後習慣待在客廳,臨近十點鐘的時候,會不時往大門的方向瞧去,好似肖文韜隨時會推門而入;從學校出來的時候,會在門口駐足一會兒,仿佛肖文韜會從天而降,來到我面前。

我一點兒也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尋尋覓覓,對父親和繼母的回來也不去過問太多,把必備的生活用品采購一些,到火車站迎回他們後,就預備拍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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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見到父親和繼母是在三年前,如今歲月過去,很多事情都已悄然變化,而我和他們二人的關系,仍在原地轉圈——我盡力維持臉上的笑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像個隨和的親人,對父

親和繼母臉上的冰冷淺笑以對,本以為這天可以首創和平的局面,然而,這個想法還是太過天真,亦或許是我偽裝的本事還是遠遠不到家。

這時間,我看二人已經在家中的沙發坐定,便說了告辭的話,只是等不及出門,我就聽到了冷語,頓時感覺像被劈頭蓋臉地澆了一盆涼水。

“做這些小事還不情不願的,養你這個女兒是做什麽用的?家裏有房,還要出去出錢住,不是存心讓親戚鄰居的說閑話嗎?”繼母在沙發上笑裏藏刀。

我不答話,心知肚明這時候作任何回話,都會被當成犟嘴,再一次強壓膨脹的情緒,只想趕緊推開家門,逃離這個火藥味十足的地方,然而人未動,我已經收到第二波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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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了是不是?你媽媽在問你話!難道你沒有看到,我們坐火車已經累得夠嗆,不懂去買點菜,給我們做些飯菜?讓我們也喝口熱湯?”父親在一旁幫腔,他的手搭在繼母的肩上,看我的眼神好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爸,小媽。”我這會兒就是撞死在大炮上,也強過唯唯諾諾的窩囊,也終於明白,我無法和他們化幹戈為玉帛了,“你們好好休息,我還要去上班,先走了。”

“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從來都不喜歡,連帶你親生爸爸,你一點兒也不親,我還真沒有臉給別人說,家裏有你這樣的女兒,哼,養你十幾年都不如養條狗。”繼母小眼努力睜大也是徒然,“回來之後就要走,你以為這裏是哪裏?旅館還是飯店?”

“小媽——”我必須強調,這個時候自己寧願被自己親爸打死,也還要強作死硬派,也承認,我的確是少了主動去買菜做飯的自覺,說的話也不顧後果了,“我在老家待了八年,而後在這邊和媽那邊來回跑,十一年的時間,並不讓你們花太多心血,讀書的時候一有空在家就洗衣掃地,買菜做飯,高中畢業後不曾問你們要過一分錢,這兩年住這裏我也——”我咬咬牙,“按時往你們的卡上打了住宿的錢——養我成人是你們的責任,你們需要為自己所應負的責任洋洋自得嗎?”

“哼!你滾——”繼母的手指向大門,“快滾,我不要見到你這個畜生!強詞奪理!你以為你做了什麽事,這些事情說出去,只會讓人笑掉牙!你給我滾!”

☆、十五章

我看向父親,他的眼裏深邃起來,暗藏殺氣,心裏蔑笑一聲,用自己最為堅定的回應,“我走了。”

我拉門關上,心裏隨門的合上一陣輕松。真是古怪的事情,我暗想,從前和家人還嘴過後,我還會郁悶還一會兒,可是今天卻像個沒事人,大概是沒心沒肺又深入層次了吧!

我“噔噔噔”下樓,像是得了一場小的勝利,走到平地,我仰望天際,不禁想起了不知身在何方的肖文韜,“你這會兒是在哪裏飄蕩呢?”

我無法抑制自己對肖文韜的思念,也無法控制,自己在回憶裏將他美化,每當我覺得走在前面的人可能是他的時候,我只能自嘲一笑,告訴自己,肖文韜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

**

又一個晴朗的夜晚,我像個孤魂野鬼在流光溢彩裏游蕩,經過靠近市中心的一個商場,我駐足,看落地玻璃窗上的商品折扣廣告,轉身離開的前幾秒,又有一撥人從商場大門湧出來——我一眼瞧見一個熟悉的面孔,情不自禁地喊了他的名字。

“展宇——”眼前的展宇,與前段時間的頹然憔悴不同,接近初次見面的模樣,眉清目秀,穿一身簡約風格的灰色衣褲,好像過去幾年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記。

“唔——”展宇看我的眼神淡淡然,他低頭略微沈吟,然後溫和一笑,一如當初,伸手接過門口人發放的傳單的時候,一輛汽車駛過的燈束打在他身上,就在這幾秒鐘時間,我看見了他的左手大拇指,白色月牙兒的下部有一個橫T字形的印記,細微如發絲,不足半公分,卻像敏君曾經描述過的某種符號。

“展宇——”在我思索明白以前,一個女孩過來提一袋東西過來,一手挽起展宇的胳膊,笑靨如花,“等久了吧?我們走吧。”

“嗯。”展宇對她溫柔回應,向我點了點頭,和那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好像我是一個陌路人。

**

我看著展宇遠處的背影,心裏的情緒已迥然不同,準確說,是沒了從前的失魂不安,只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似乎更快樂,便也是好的。晚上打電話給敏君的空當,我提到了展宇身上的印記。

“曉芙,我不是說過,標記地方不一定的事情嗎?指甲底部也有可能的,我沒有親眼所見,也不敢確定。”敏君對此如是說。

聽到這裏,我心裏仍有不易察覺的失落——假若展宇選擇了時間銀行來儲存

記憶,那麽,他忘得最幹凈的,也包括我,畢竟他和蘇秦秦還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和我只有大學至今的五年交情。

我想著自己的心事,看著窗前的那盆蘋果薄荷,欲取兩片葉子泡水喝,伸手碰到葉尖的瞬間,急速縮了回來,像是全身通了電,於電光石火間,我回憶起了從前的事情——不是很愉快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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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十二歲的某個周末,去買菜的我意外獲贈了一個手掌大的木根,土黃色,看起來全無生命力,如果是平時遇到,大概早就被我一腳踢飛了。

“爺爺,我不會做木雕啊。”我把那個木根看了又看,手掌向前,要將它還給捋著銀色長須的老者。

相比手中這個不起眼的東西,眼前這個有著一部長須的人更攝人眼球,我暗想。

“呵呵。”老人慈祥地笑瞇了眼,向我推推手,“這是個紅薯的根,你找個盆子,放些沙土,時常澆水,不久就能看到它發芽了。”

“哦?!”我只好連聲感謝,半信半疑地將這個木根帶回了家,照吩咐將它埋入了沙土,每天按時澆水,日盼夜盼,比守著開花的誠實孩子雄日,還虔誠幾分,卻沒有瞧見一點兒變化,好像這個木根要沈睡千年。

那時間,我學會了一首叫做《蘭花草》的歌,便唧唧哼哼,繼續日夜期待,終於在一個月後等來了驚喜:那天早上,經過日覆一日的等待後,我終於在土黃色間發現了一片新葉,綠中微有紫色,才小指甲片大小。就是這小東西,立刻就讓我我不可抑制地在房子裏跳來跳去,手舞足蹈,猶如種了五百萬。

**

從此以後,我對自己的這一盆植物喜愛更甚,只覺得它是獨屬的財產,每天回家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觀察我的紅薯葉子長得如何,把數葉子當做了一件最為幸福的事情,又幾次求告自己的父親和繼母,讓它自由生長,像個嘮叨的朋友對它嘰嘰咕咕,說了無盡的話。

然而這種喜悅沒有維持多久就消失了。

某天放學後,我興高采烈來到自己的植物面前,看見的卻是莖稈光禿禿的情形,所有翠綠色的、深綠色的葉子都消失不見,明顯是被人一齊剪了去。

“怎麽回事啊?”脆弱如我,眼淚立刻就下來了,在繼母的一聲呵斥吃飯聲中,我垂頭喪氣到了餐桌,才擦去臉上的淚水,卻止不住眼睛的再次決堤:我看見了桌上有墨綠色的一盤菜,

葉子和莖稈的形狀,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一種。

“禾曉芙,你慢吞吞的還吃不吃飯?難道說,我給你做飯還得等你慢慢過來?不過你看,你種的紅薯葉生澀得很,味道一點也不好,真難為我洗了好幾遍。”繼母從那個盤子裏夾一大筷子的菜在我面前晃了晃,臉上是一貫的笑,“還浪費了我不少油和時間。”

“是。”我應了一聲,暗地裏握緊了拳頭,晚飯不吃就跑回了房裏,任繼母和父親在廳裏絮叨不休,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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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放不開啊。”我看著那一盆蘋果薄荷感到無奈,絕了自己采葉泡水的念頭,看這一盆綠色的植物,忽然間覺得它一個從未遠離的好友。

五一節後使用夏時令,加之班上為迎六一節排演節目,我每天回家的時間更晚了。

在選擇節目方面,我們班獨樹一幟決定編排《玫瑰公主》的話劇,無論劇本編寫、舞蹈設計、服裝搭配等,都是群策群劃完成。

事情從節後上課的第一天開始。那天傍晚,我們班開了一個小型的班會,由此確定了話劇主題以及分工合作,並且討論了故事的發展。當晚我就將劇本排版打印出來,第二天就開始了試演練。

我們班所排演的《玫瑰公主》是開會時,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出來的,大家嘰嘰喳喳,各執己見,難得的還是有了最後的統一。

故事的內容,可以說揉和很多的童話,相近卻不同——從小備受寵愛的玫瑰公主在十歲生日前夕,在土豆飛貓的幫助下,為了解救國民三年幹旱的災難,變成了胖公主,外形大變,然而真心不改,又在父王的生日宴上遙望了百花國國王,從此芳心暗許。誰知百花國王已中魔咒,只有黃金玫瑰的花蜜才能解救。為了真情,玫瑰公主不畏艱難,爬上萬級冰階,憑勇氣和智慧喚醒了千年不開的黃金玫瑰,最終成為了百花國的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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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故事大綱想了又想,不禁會心一笑,雖然當中僅多了“胖公主”的新意,卻很符合我們班的風格——不按常理出牌,劇中的玫瑰公主最後也沒有恢覆原形。

劇本新鮮出爐以後,班上的同學就自發地開始了分配角色,並在後續討論中修補了一些邏輯的漏洞,加了許多小的角色,好讓更多的人能夠上臺表演。

在選角分角方面,我一直放手讓學生們自己安排,可謂安心又省心,除了——班上唯一的胖

女孩,丁佳佳對出演中後期的玫瑰公主感到羞澀難安。

“我——不行的。”分派演員那天,丁佳佳的臉紅得像個蛇果。

“拜托了——現在改劇本也不好啊,這可是全班同學的心意。”孫琳琳狡黠一笑,“你可是我們班的王牌。”

“是啊,還是這個故事的絕對主角,禾老師不是鼓勵我們大膽嘗試嘛!”陳晨和宋曦也在旁邊鼓動。

“那我試試吧。”丁佳佳聲如蚊訥。

**

一個星期後,劇本基本定型,角色分配也順利完成,演員們的表演也相對成熟幾分,女主角丁佳佳漸漸克服緊張和羞澀,越來越融入劇中,人也變得更為自信。這點讓我尤為安慰。

為了不耽誤下午回家的時間,演員們都在中午抽一些時間排練,後勤小組準備的服裝、道具也慢慢跟上,整個節目很快就有模有樣了。

“看你們每天忙忙碌碌,倒顯得我沒事可幹了。”我每天跟著他們一起排練,偶有時間出點主意,大多數時候駐足在旁,倒像個置身事外的觀眾。

“禾老師,您是總導演。”幾個同學對我樂呵呵,“得有您壓場才行,要不然鬧哄哄的也不成。”

“哦?”我不時用新買的相機給他們照相,心裏面暖洋洋的——總導演?這詞聽起來真可愛,名不符實,卻讓人喜來樂受。

回家以後,我經常會用一些時間上傳一些圖文,記錄班上生活的一些點滴,由此感到的些許滿足,不是言語能表達的。那時間,我和雙雪兩個同在客廳,一個對著自己的筆記本啪啦啪啦,另一個則不時看向窗外,各自心事重重,卻不多言語。

“雙雪?”觀察到雙雪出神的時間長又頻繁,我不禁擔心,她真的出了不肯言說的變故。

☆、十六章

“嗯?”雙雪難得的回應,總是要遲緩半分鐘以上,“我沒事。”

我長籲一口氣,手間的動作慢了下來,視線落在了於茶幾擺放的一副撲克上。

“蕭十一郎——”自從肖文韜一個月前離開不見,每天思念他便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習慣,在這個通信發達的年代,我沒有任何聯絡他的方式,也不能阻擋他繼續前進的步伐,只有用他留下的撲克牌和蘋果薄荷,寄托這多餘的相思了。

說起這副撲克,除了四月上旬的兩個晚上打開用過,其它時間則成了我對之楞神的物事了,這會兒我再次拿起,本想看兩眼又放回原位,忽然心念一動,將其中的牌張取出了盒子。

“或許有什麽線索——”我的胡思亂想開始發作,將牌一張張看了下去,遺憾地發現上面都是潔凈如新,沒有任何印記或符號。

“笨蛋蕭十一郎,白癡蕭十一郎,聯絡方式都不留一個。”我心裏嘀嘀咕咕,直到心裏數到了五十三才“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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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一副牌不過五十四張,我左手已經拿過其中的五十三,右手上的質量卻不止一張。

是什麽?我緊張起來,不等及浪漫想法出現,就翻過了最後一張大王。

“蕭十一郎?”大王後面是肖文韜的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凝神側身照,照片上的他穿休閑T恤,悠閑生動。

“是了。”我心花怒放,“原來還留了照片給我。”

我把左手的牌放於茶幾之上,拿起右手心的照片時又是一楞。

我的照片?什麽時候照的?

右手上的一張照片的確是我的,不過照得不算好看,或者說我表情不太對——吃著面還做著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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