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主誠心要賣房子，程恩妮爽快，過戶辦得很順利，一轉眼，程恩妮就是有自己房產的人了。

說實話，於楊心裏怪羨慕的。

人比人氣死人，不過這人是他妹妹，羨慕之外，更多的是與有榮焉。

“有三間屋子呀，給我留一間吧，我寒暑假來你這裏玩也有個點兒住。”回到小院，於楊美滋滋地規劃起房子裏分配來。

“要是幹媽能容忍你寒暑假都不回家，不管是哪間屋子，你都隨便住。”程恩妮到處看了看。

昨天她說不要的家具都已經不見了，家具搬空的地方也已經仔細打掃過了，屋子顯得既空且大。

裏外轉了一圈，程恩妮已經打算好房子要怎麽改了。

這就是普通的民居，因為陸續有大學選址在這裏，才被納入城市規劃，自來水雖然已經接到家裏，但院子角落裏依然有一口搖井。

廁所也接入了城市公共排汙管道，不用像早幾十年一樣往外擔糞。

但當初改建的時候，不管是自來水管道還和廁所都修得挺粗糙的。

如果是租的房子，差不多忍忍也就過去了，但自己的房子，程恩妮打算找人重新翻修一下，至少要讓自己住得舒服一些。

屋後的菜園子程恩妮打算保留著，前院靠墻的水泥要挖開，砌個花壇，程恩妮打算種上些花草。

屋子的格局還算不錯，一排三間屋子都朝南，客廳的糧倉拆了，能改個北向的客房出來，次臥程恩妮打算用作書房。

廚房要大改，程恩妮還是習慣於以後的爐竈，她以後一個人生活，肯定也沒時間砍柴燒或者是定時換煤什麽的。

還有高度合適的工作臺和洗碗槽，都是不可或缺的。

真正跟程恩妮相處起來，於楊才發現程恩妮的變化是真的大，別看平時話不多，但做起事來十分有決斷，且風風火火，於楊自愧不如。

過好戶的當天下午休息，第二天一早於楊跟著程恩妮到了勞務市場。

六點鐘的勞務市場，人擠著人，全是蹲在市場門口等著老板喊著去做活的人，做什麽的都有。

於楊還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站人一堆滿著渴望，等著被選中的叔伯面前，很有一些無措。

不過程恩妮沒急著上前，而是等人一批批被挑走，大概七點多的樣子，才過去挑人選人。

“你不是想賺錢嗎，在這裏做私人中介，你拉個建築小隊，把人員配置合理齊全一點，幫著談好價格，中間抽成賺差價就行。”程恩妮邊找，還邊給於楊出主意。

先前來挑人的，大多是工地的小包工頭，拉人都是幾十個一車地拉走。

於楊傻眼，“私人中介？”

“對，就是中間人。”最廉價的工人肯定已經被選走，但技術最好的不一定都被選走了，程恩妮一點也不急。

“這是最不需要成本的買賣，你要是想試試，明天直接過來，先看幾天偷摸跟人學學，反正我們還要在這裏呆一陣子。”

於楊沈默地打量著圍在他們身邊的農民工，看著他們木訥不善言辭的臉上，寫滿了選我，但大多數都只是渴求地看著前來選人的老板。

當然也有主動上前的推銷自己的，往往這種人會更快地被人喊走。

程恩妮冷靜得很，她按自己的要求，技術在她這裏不過關的不要，技術好但要價高的也不要，遇到合適的，談好工作時間和價絡，就讓人先在一邊等著。

大工砌墻、抹灰的，小工臨時工很快就被程恩妮找齊。

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夥事，等拿齊了東西，程恩妮就安排於楊把他們帶回小院。

程恩妮則是領著在門口喊的三輪車，帶著位大工往建材市場去買材料。

於楊趕鴨子上架，把人帶到地方，還發愁怎麽安排呢，那些人就已經幹上了活。

這些農民工長期混跡於勞務市場，大家都是熟人，好幾個還是同村，程恩妮打了他們後，又推薦了自己熟識的人來。

“程老板說了，廁所整個要拆了重建，咱們動作利索點。”早點幹完活早點結錢等下一份工。

再說了，程恩妮還真不是個好糊弄的，不管是問價講價還是聊技術，都頭頭是道。

要知道，程恩妮上輩子可是在工地幹過很長一段時間，搬磚、篩砂，和水泥、砌墻、刮石灰……就沒有她不會幹的。

碰著了行家，他們也不敢敷衍。

於楊在一邊閑著沒事，想起在市場時程恩妮跟他說的話，挽起袖子幫著去搬磚了，一邊跟工人們打聽勞務市場的現狀和運作方式。

見於楊主動幫忙，大家也願意跟他閑聊，聽到於楊問他們為什麽沒有跟著大車走，揮鎬頭的大叔笑著道。

“跟車走的都是跟人幹的時間長了的，提前聯系好了直接就上車走了的，我們是散工，沒有提前確定好活，就只能在市場等人來找。”

言語之間不乏對那些有穩定主顧的人的羨慕，雖然要被中人抽成一部分，但長期穩定有收入，肯定比他們這樣有一天沒一天的要好得多。

於楊跟他們聊著，發現果然跟程恩妮說的一模一樣，這個中間人能幹！

不過他光有這些粗淺的了解還不夠，於楊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勞務市場，像程恩妮說的那樣，先悄摸跟別人學一學。

最好自己再去工地上幹一幹，看看情況也行。

等程恩妮買好材料回來，已經快到中午了，程恩妮談好了是管飯的，她也實在，直接去路邊的飯店定了十來個盒飯，管飽的那種。

“這價格可比水英嬸那裏的貴多了。”付飯錢的時候於楊忍不住咂舌。

程恩妮笑，“那肯定了，這是在省城，咱們那是在縣城，做的又是學生生意，本來就是走低價路線。”

當然這裏路邊的小飯店也是走低價的，但物價水平不一樣呀，這沒法比較的。

於楊受教，默默地跟在程恩妮身邊，先前陳虹老念哪他不如程恩妮懂事，不夠讓人放心，還是個孩子，於楊還以為是說他不如程恩妮乖巧呢。

現在於楊終於明白，懂事是怎麽個懂事法了，程恩妮真不像個剛高中畢業的孩子，反倒像歷經生活苦難的大人。

不管是人情世故，還是做事方面，於楊覺得自己不及程恩妮良多。

聽到於楊打算去做中間人，程恩妮挺讚同的，這是個鍛煉人的好機會。

“你要想去，六點去可不行，五點是人最集中的時候，你起碼四點半都到地方。”程恩妮跟於楊道。

“你偷師也不要太明目張膽，不能亂搶工人，尤其不能當人面搶工頭，壞了規矩可是要挨打的，都是幹體力活的，到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

“你怎麽懂這麽多？”於楊忍不住發問。

程恩妮什麽時候接觸到的這些？她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這些才對呀？而且老家那邊，應該也沒有誰在勞務市場等活的吧！

“自然是我聰明，一看就懂。”程恩妮笑起來，這些可都是血淚經驗，當年她跟人搶活幹，差點帶著各自組的建築隊血拼呢。

想到那段艱苦的歲月，那些苦難大多被回憶洗去改編。

記憶裏留下更多的，是大家一起蹲在馬路牙子上等活時的閑扯快活，散工後結了工資一起去吃夜宵快意的日子。

問不出什麽來，於楊只能當是程恩妮聰明，“你一個人在這裏守著沒事吧？”

“放心吧，能有什麽事，你反正只是早上忙活，過了七點半就沒什麽事了，直接回來就行，這裏七點半才上工呢。”程恩妮話一說完，就猜出於楊還有別的打算。

得知於楊打算自己去工地體驗生活，程恩妮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也沒有讚同。

總之，第二天一大早，於楊就去了勞務市場，一直到中午才回來，累得跟條沙皮狗似的。

接下來的幾天，他還是去，不光去，他還借著來程恩妮這裏幹活的人介紹，拉起了一支像模像樣的隊伍，居然還真給他拉成了一筆生意。

“看看，五十塊錢！”於楊把錢拍到程恩妮面前，臉上寫滿了得意，“晚上哥請你吃頓好的。”

程恩妮笑起來，也不打擊他的積極性，笑著說想吃魚，於楊立馬拍著胸口同意。

幹中間人哪有那麽容易，且慢慢來吧。

程恩妮這裏的房子緊鑼密鼓地改建修整，於楊也在勞務市場裏沈浮翻滾，被工人坑被包工頭坑。

因為臉皮薄處理不好問題，手藝好的工人要走，偷懶賴皮地既不承認錯誤也不離開。

包工頭坑了工人的工資，工人集體調轉頭來找他討要，才賺到手的錢，轉眼又都賠了進去。

……

一直到一個月後，程恩妮的廁所重新建好，廚房和其餘房間改建好裝修好，於楊也已經看不出原本意氣風發的大學生樣子。

他變得跟勞務市場裏的農民工看不出太多的區別，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臉龐過分年輕稚嫩。

聲音比來得大了許多，人也果斷了許多，安排事情井井有條，遇到人扯皮，也能飛快斷清官司把人安排好。

最重要的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容易心軟優柔寡斷，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去容忍包容人品道德或者是手上技術有問題的人。

說一句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恩妮，要不晚點去深市，我答應了梁哥他們幾個，多帶他們一段時間。”班子才組起來，於楊實在是不放心現在就離開。

不錯，責任心也有了。

程恩妮是想去深市，但也沒有非急著現在去，“等暑假最後十天咱們再去吧，不急。”

於楊咧嘴一笑，因為人黑了糙了，一口白牙格外亮眼，程恩妮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麽跟陳虹交待了。

本來唇紅齒白的一個小夥子，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變成了難民一樣。

“對了，你讓我找的工人明天到，我下午不用去監工，陪你去買樹苗？”程恩妮打算在砌好的花壇裏種樹，托於楊給她找小工，昨天就找好了。

程恩妮點頭，兄妹倆個在外頭隨便吃了一點，下午就直接去了花卉市場。

看著程恩妮在好幾種月季苗中猶豫不決，於楊笑起來。

別看程恩妮多厲害，這種時候還是像個普通的女孩子，既想要粉紅色的品種，又想要花朵更繁覆的另外一種。

在花卉市場買好苗木後，兩人又拐去了建材市場買木方搭葡萄架子，於楊堅持買了葡萄苗，立志明後年要在葡萄架下納涼吃葡萄。

程恩妮無所謂，隨他去。

家具程恩妮是買的現成的，現在雖然組合家具流行，但實木家具也多，樣式未必就比不上以後的。

等家具置辦齊全，床上用品廚房用品一買好，程恩妮和於楊正式搬進了新家。

提前跟他們通過電話的陳虹和胡水英也相約到了江省。

“楊楊！”陳虹都傻眼了，院子裏穿著背心，曬得黝黑的男青年是她記憶裏的兒子？

於楊嚇了一大跳，他正在院子裏鋸木頭，準備用剩下的木料給程恩妮做小板凳來著。

“媽，水英嬸，你們怎麽來了？”

陳虹眼淚都要出來了，奔過去拉著於楊，“你怎麽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樣子，你……咦？”

好像除了皮膚曬黑了，身上肉都結實了，陳虹捏了捏手臂，又摸了摸於楊的胸口後背。

“媽！”於楊趕緊躲開了，他都這麽大了，怪不好意思的。

胡水英也嚇了一大跳，這兩孩子是幹嘛了，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正擔心呢，程恩妮從廚房出來，見程恩妮還是白白凈凈的樣子，胡水英立馬放下心來。

男孩子黑點有什麽關系，女孩子可不行。

“所以說，你現在在勞務市場做中間人，平時沒事去工地監工？”陳虹拍著胸口，滿臉不敢置信。

於楊挺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程恩妮，想起了什麽，跑回他睡了屋裏，把這段時間掙的錢拿出來，全放到了陳虹面前，“媽，這是我這陣子掙的錢，全給你。”

“……”程恩妮看了於楊一眼，不是說好了，這錢要留著激勵自己，只分一部分給父母買禮物的嗎？

這是腦子一熱，把自己的計劃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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