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毅後面說, 他撞完人, 當天下午按著短信指示, 來到小廣場，在一個長椅的下面, 發現了一兜五千塊的現金。他沒有見到那個給他下命令的人, 也不知道對方是誰。

那個人肯定會隱藏身份的, 這也在林遠的猜測之中，於是他結束了丁毅的審訊。

他第二個審訊的是幼師張一倩。張一倩今年二十五歲，剛工作沒兩年, 且都是和孩童打交道, 所以聽到她吐露實情, 應該不會太難。

當林遠把聊天記錄擺到她面前時，她似乎毫無反應, 只擡頭看了一眼林遠。

林遠問：“這上面的對話都是真的嗎？”

張一倩：“警官是想憑借這個把我開除出幼兒園？”

林遠：“……為什麽這麽想？”

張一倩不屑道：“園長的女兒今年剛畢業，正想取代我的位置當幼師。用這個證明我故意損壞公共財物, 不正是把我開除的好理由嗎？”

林遠：“那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張一倩說：“是我做的。”

林遠：“你做這件事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五千塊錢？”

張一倩說：“不可以嗎？我畢業兩年多了, 全是靠自己打拼，房租生活費就占了一個月工資的一多半，剩下這錢還要攢著付首付，一分都不敢多動。但是今年冬天，宿舍的姐妹約好一起聚聚，我連一個像樣的名牌包包都沒有，怎麽有臉去見她們？這個人要我做的, 也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大事，不過是讓小朋友們放半天假而已。”

林遠問：“你就不怕因為這半天假，出了什麽壞事嗎？”

張一倩說：“他說他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平常孩子的媽根本不讓他見孩子，如果幼兒園臨時放假，孩子的媽來不及接孩子，就會請他幫忙。那他就能和孩子相處一段時間了，警官覺得這是什麽壞事嗎？”

林遠皺了皺眉。“你相信他說的話？那他來接孩子了嗎？”

張一倩：“這我可不知道，反正有幾個孩子由父親來接的，他應該在裏面吧。”

林遠的手指在聊天記錄上點了點，說：“他讓你給這幾個孩子的家長打電話，讓孩子的奶奶來接，是什麽意思？”

張一倩說：“這幾個孩子本來就經常是奶奶來接，我這麽做雖然有點越俎代庖，但是孩子也希望看到家人，而不是司機叔叔。我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問題。”

林遠有點生氣了。“你照著他的話做了這麽多事，現在還理直氣壯地說，你不覺得這麽做有問題？”

張一倩無所謂地說：“然而事實的確是沒有什麽問題，我照著他說的做了，造成了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嗎？”

的確張一倩的作為，只是有損職業道德，認真說來還構不成犯罪。

林遠陰沈著臉，從這間審訊室走出來，看著手上最後一份聊天記錄，不由陷入沈思。

這個犯罪嫌疑人，滿口謊言，又會找準人的弱點，的確是一個很難對付的角色。林遠甚至懷疑，如果不是鐘朗和賀遂兩個人警惕心高，他很有可能再次對鐘朗下手。

楊似伍那裏林遠根本就沒有去。看聊天記錄就知道，那個人也同樣付給他五千塊錢，讓他把噴泉池水灌滿。只不過楊似伍知道學校的游泳池曾經淹死過人，所以比較敏感，就只放了三十多厘米深的水。他這個無意之舉，也可以說挽救了鐘母的性命。

反正只是舉手之勞，就有五千塊錢可以拿，楊似伍沒道理不照著做。而且他這樣做了，還在學生中迎來了一片讚美之聲。

林遠想想都生氣，他們一個個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幫兇，偏偏按照現有的制度，並不能拿他們怎麽樣。即使是撞了人的丁毅，也是教育一番，頂多讓他付個醫藥費。

林遠來到幾個看監控視頻的同事那裏，聽到其中一個同事說：“眼都要看瞎了，我現在根本不敢認，這幾個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他先指著兩處監控裏的兩個身影，讓其他的同事辨認。這兩處視頻，分別出自賀遂拍戲的片場附近，和張一倩三人到過的小廣場。

“是同一個人。”林遠只看了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幾個同事紛紛回頭沖他打招呼：“林隊。”

林遠問：“有收獲嗎？”

周清說：“有，林隊，你再看看這個身影。”

他又指著另一處的一個畫面。這是一群高中生穿著校服走出校門的畫面，林遠看了一眼，就有些驚訝：“是個學生？”

周清頓時激動不已，“隊長你確定？”

林遠點點頭。周清指的那個身影，和那兩處監控視頻裏的身影非常相似，按照林遠辦案多年的老辣眼光，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同一個人。

他突然想到陳達廳的太太抱養的那個來歷不明的十六歲的孩子，立刻問：“他的身份查清楚了嗎？”

如果這一切的背後，都是這個十六歲的孩子搞的鬼。那就有點太可怕了。兩年前他才十四歲吧，難道就能策劃鐘朗哥嫂的車禍？

“我這就去查！”周清立刻站起來。

“等等。”林遠叫住他，說：“我給你加個任務，你記得查一下陳達廳的太太收養的孩子，是不是這個學生。”

周清一楞，頓時猛點頭。

隔了半個小時，周清有了結果。“林隊，那個學生叫馬志軒，是馬瀟瀟的兒子！”

陳達廳的太太，就叫馬瀟瀟。

林遠立刻下命令集隊去抓捕馬志軒！

馬志軒這個時候還在上課，為免引起不好的影響，林遠先找到馬志軒的班主任，讓他把馬志軒從教室帶出來。

這位班主任仔細看過林遠的證件，仍然半信半疑道：“警官，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馬志軒這孩子平常勤奮好學，團結同學，從沒有沒有違紀行為，他成績非常好，不出意外，明年能保送top2的大學，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涉嫌違法犯罪活動呢？”

林遠收回證件，淡淡道：“是不是他做的，我們會核實清楚，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班主任只好走到教室，將正在聽課的馬志軒喊了出來。

馬志軒看到一隊刑警，卻絲毫沒有慌亂，聽到刑警讓他跟著會警局配合調查時，還說：“你們抓錯人了吧？”

周清直接說：“等你看到證據後，還能這麽淡定，就好。”

馬志軒沒再吭聲，嘴角卻勾起一絲嘲諷的微笑。

班主任在一旁擔憂地看著他，馬志軒突然對他說：“老師，麻煩你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就說警察請我去喝茶了。”

班主任點點頭，“自然要打，她是你的監護人。”

林遠沒阻止他們師生交談。事實上，馬志軒才十六歲，就是班主任不打這個電話，他們警方也要打給監護人的。

等一眾人回到隊裏，馬志軒看到林遠拿出的聊天記錄並監控視頻截圖，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林遠：“這幾處監控視頻裏的人，你敢說不是你？”

馬志軒笑道：“是我，難道還不許我出現在監控裏？”

林遠說：“當然可以，但是你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這幾個地方，意義就不同了。”

馬志軒道：“林警官，我是未成年。”

林遠神情閃過一絲不快，說：“未成年也不代表可以脫罪。”

馬志軒又笑了一下，說：“你誤會了，我是說，你作為刑警，誘使未成年為他沒有做過的事招假供，又是什麽罪？”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同事敲了敲門，把林遠叫出來，說：“林隊，楊似伍他們三個人的手機分別來了一條陌生短信，是之前那個號碼發過來的。”

林遠楞住了，這是怎麽回事？馬志軒已經被他們關在審訊室裏了，難道兇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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