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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液沸騰,腦門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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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不是上學,接下來是準備後事。

終於的終於,裴元可以把那張願望清單拿出來仔細琢磨了。他多麽雀躍、多麽興奮,至少有兩個月去做想做沒來得及做的事。這就是過年,是迎接新生活的儀式,比如嘗試喝完整罐啤酒、和同學打架、買痛仰的正版碟、擁有一雙AJ、吃烤茄子吃到飽……讓人快樂和幸福的事情如此琳瑯滿目,他要搞得轟轟烈烈一點,要絢爛,要爆發,要大張旗鼓!

作業本最後一頁被撕下來詳細地列了十二條,最後刪改成了八條。

“為什麽沒有點情情愛愛的東西?”阮愛指著清單問。

裴元舔著冰棍:“沒遇到喜歡的人唄,短時間找一個我突然又死了,人家心裏也難過。”

阮愛沒來得及接話,後面有人推了她一把。一個坐在最後排的男生嬉笑:“我聽到了!你們倆談戀愛,阮愛你害不害臊,整天和男生混?”

他刻意朝裴元做了個頂胯的動作,發出暧昧的呻吟聲。最近在男生中間非常流行一種游戲——下課後他們在走廊抱成毛毛蟲狀相互頂撞胯部,如果有女孩子經過,就發出更加放`蕩的叫聲,老師們屢禁不止。躁動的青春期到了,到處都是泛濫的、膨脹的荷爾蒙。

阮愛挑眉怒斥:“放你媽的屁!管好自己的嘴巴。”

男生帶動其他人起哄:“惱羞成怒了,還說不喜歡他?”

阮愛想接話,一個人將她擋在了身前,只見拳頭猛地砸中了男生的鼻子,力道還不小,把人直接揍在了課桌上。“哐當”好大一聲連人帶著桌子翻倒在地面。

書包文具撒在周圍,女孩子們的叫聲此起彼伏。阮愛驚恐地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看著打人的裴元,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上去拉人:“裴元,夠了,你幹嘛?”

裴元的表情要吃人,目眥盡裂。他把拳頭捏得喀拉喀拉響,指節隱隱發疼,剛剛那拳用了全力,他懷疑指節骨可能錯位了,但是心裏只有興奮,血液沸騰,腦門發熱,鼻子裏噴出來的氣是滾燙的。男生爬起來憤怒地朝他直撲,他偏頭躲過,眼角似乎瞥見鮮艷的血痕,血腥味那麽刺激那麽濃烈,他照著人左臉又是一拳,沒防備被對方用膝蓋頂到了肚子。他抱著肚子幹嘔,吐出一口黃水,胃袋像被倒了個底朝天。

氣昏了頭,直接用額頭撞對方的腦門,腦袋震蕩起來了,天旋地轉,視線眩暈。但是有一瞬間的暢快從他身體裏傾瀉出來,他不自覺地扯起嘴角笑,吐出一口吐沫,耳邊都是驚慌的叫聲。有人架住他兩只胳膊阻止他動作,他踉蹌踉蹌地俯視被擊倒的男生——

“給小愛道歉。”

“你神經病啊!”

“道歉!”

老師被叫來了,場面混亂。裴元的樣子看起來可怕極了,滿頭虛汗,臉色灰白,嘴唇微微發黑,肩膀被血浸得透濕,白色的校服半條袖子都被染成了猩紅色。老師嚇了一大跳,不好教訓他,讓人先扶著他去醫務室。阮愛握住裴元的手,很冷,她撐著裴元的胳膊把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還沒走兩步身上的重量突然垮了下去,她轉過臉,裴元已經暈過去了。

小姑娘眼眶立刻紅了,差點也哭出來。老師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嚴重的情況,一邊緊急送醫一邊通知家長。擔架擡來了又送走,一路上又賺唏噓又騙眼球,等裴元醒來,床邊坐了不少人,他被狗咬傷的那邊肩膀隱隱作痛,試著動了動被醫務員阻止了。

“換了紗布,要好好休息,狂犬疫苗打了嗎?咬得那麽深就怕萬一有病毒。”醫務員說:“最近不要做劇烈運動了,打了疫苗之後身體會比較虛。”

裴元點頭:“打過了,謝謝姐姐。”

老師同情地看著他:“今天就別上課了,回家好好休息。你叔叔在上班走不開,想要什麽跟我說,中午讓阮愛幫你到飯堂打個飯吧。”

裴元把目光投向阮愛。阮愛哭過鼻子,單眼皮腫成了雙眼皮,模樣不堪直視,沒有她罵人的時候好看。裴元朝她笑,好朋友之間不用對白,情誼已經傳達。

後來老師再說什麽他沒記清楚,他心裏想著丹拓,魂都飛到了那個男人身上。丹拓的臉出現在了昏迷的夢境裏,他記得有一只手捂著他的眼睛,肥皂水澆在他的身上,他不再是從前的裴元了,是丹拓給他做了受洗。他拼了命地去擁抱丹拓,只想往那個懷抱裏躲,只有這個男人能給他安慰。可是當他醒來,那麽多人坐在他面前,就是沒有他最想見到的那個。

對丹拓來說,進入程家難度不是很大,但要抓活的他必須小心謹慎。

他在二樓的琴房裏找到了程彥,程彥在彈鋼琴。他不開口的時候像個租了一身昂貴西裝的鋼琴老師,不像殺人妻子的獨裁者。丹拓敏捷地扣住他,他歇斯底裏地怒吼:“你要多少錢?我給你錢,我比程西有錢!”他和程西真的是兩種人,程西瘋瘋癲癲的,骨子還保留著天真的性情,程彥則裝腔作勢,沈悶無聊,讓丹拓想起來了從前那些平庸又蔫壞的老板們。

程西聽到哥哥要撬墻角的話臉色立刻陰沈下來,他像塊小烏雲,憋著一咕嚕腦悶雷。

丹拓問:“你想殺了他嗎?”

程西說:“我還沒有想好。”

程彥露出詭異的笑容:“你殺了我也沒有用,程西,爸爸的遺囑裏說了:‘在長子去世的情況下,夭子又沒有血緣上的繼承人才能繼承遺產’。你如果殺了我,也要把你自己的寶貝兒子殺了,否則你拿不到一分錢,馬上就會被逐出家門。”

程西大驚失色:“我怎麽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程彥得意洋洋地說:“去見律師吧,我說的都是真的。”

程西給律師打電話,果然有這樣的條款。他氣急敗壞,朝程彥臉上吐唾沫,又拳打腳踢,摔鍋砸鐵,打得沒有力氣了,悻悻然離開。他一下子變得蔫蔫的,毫無生氣。

“不殺了他我也遲早是要死的。”程西捂著臉說:“我討厭這一家子人,他們怎麽這麽壞。”

丹拓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把自己也罵進去了,轉念一想,也許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不過程西很快振作了精神:“我以為他們也想要寶寶的命,那寶寶至少是安全的了。”他樂觀地說:“沒關系,大不了我以後出去找工作賺錢養活我自己,要不然程彥覺得我是懦夫,是膽小鬼,我不是!寶寶以後也會為我驕傲的。”

丹拓說:“如果沒有錢,你就不能去學畫畫了。當藝術家需要很多錢。”

程西啞口無言,他又委屈又喪氣地撐著自己的腮幫子,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

程彥暫時不能殺了,他被軟禁在地下室裏,由程西的保鏢們看護著。公司可以由職業經理人運作管理,不值得發愁,但是如果程彥長久地不在外面露臉,也會被人看出異樣。程西不能扣留程彥太久,留給他拿主意的時間不多,這給程西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壓力。

程西不擅長處理精神壓力,他回到自己的住處蹲在門口哇哇大哭,把跟在身後的保鏢都嚇了一大跳。女傭打開手機用視頻電話讓他和孩子聊天,他才收起眼淚扮演大人角色。

打完電話,他又顯得精神奕奕,充滿信心地告訴丹拓:“不能當畫家也沒關系,我只要寶寶就可以了,我是一個父親,當然要以孩子為重。”

丹拓猶豫片刻,說:“你會是一個好父親的。”

程西很高興,他點了根煙,暢快地吐出大口的煙霧,他雖然煙癮大,但是只抽女士煙,味道很淡,帶著薄荷的香氣,這樣抽完之後他身上的味道才不會熏到孩子。其實他每年見孩子的次數十根手指頭數得出來,他很傷心,作為父親他希望時時刻刻和孩子呆在一起,但是為了寶寶的安全他又必須犧牲一部分的親情。丹拓看得出來他真的愛這個孩子,這和程家的其他人不一樣,程西是不一樣的,這也是他融入不了程家、讓程家人討厭的原因。

“我爸以前懷疑過我是不是同性戀,”程西說:“他是比較保守的人,那個年代同性戀還屬於精神病。我們家從來沒有過同性戀,他覺得我肯定是在我媽肚子裏就長歪了。我倒是覺得沒什麽,如果我的寶寶以後喜歡男人,我也能接受。他開心就好。”

丹拓說:“你可以把他接回來,帶在身邊。”

“我叫秘書訂機票啦,我明天就去看他,我好久沒看到他啦。”

“給他準備一份禮物。”

“對,他最近喜歡恐龍,我給他買了很多恐龍玩具。”

他還沒有說完話,被屬下的電話打斷。丹拓只能先離開,他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只看程西的決定。這個決定必須慎重,恐怕不是一兩天的時間可以做出來的,況且貿然殺了程彥是小,程家這個大的爛攤子收拾起來才是真的麻煩。丹拓心裏有預感,或許他要找個新的老板了,程西是個很好的老板,失去一個好的老板是令人惋惜的事情。

快餐店的出租屋裏空蕩蕩的,本來應該放學回來的裴元沒在。

丹拓心想,也許是想開了回家了。這樣也好,他本來不殺小孩子的。

他一邊煮咖啡一邊聽收音機裏的新聞:緬甸政府決定增加對農業貸款的發放,《新聞周刊》8月8日從緬甸農業發展銀行獲得了準確的消息,緬甸農業發展銀行將對今年的夏稻種植增加1000億緬元的農業貸款,貸款發放的標準為稻谷種植每英畝4萬緬元。丹拓拿起手機抄寫短信,他打得非常慢,一邊聽寫一邊盯著咖啡機,房間門口突然被人推開。

裴元累極了,他單手撐著門框比了個剪刀手,笑出兩邊的虎牙。

“嘿,帥哥,喝咖啡啊?”他用力挑眉,突然雙腿軟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哎呦,快扶我一把,沒力氣了,沒力氣了。”男孩說。

丹拓發現他的皮膚滾燙灼熱:“發燒了。”

裴元兩眼昏沈,虛弱地點頭:“我喝了熱水和粥,但是沒有什麽效果,公交車上的空調可能也有點涼。你這兒有退燒藥嗎?日夜百服寧或者泰諾……”

他喘不上來氣,說話像喝醉了酒,聲音越來越小,丹拓能不能聽清楚他不知道。過了一會兒兩顆白色的藥片送到他的嘴邊上,他也沒問是什麽就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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