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

何堪大吼一聲推開童謠, 那一槍偏離些許擦身而過，白狐回頭看著童謠與何堪，哀哀長鳴，決絕地轉身，淩空飛躍。

童謠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基地四角天空中，紅色的法陣從四個方向出現, 紅色的光芒很快連成一片，將整個基地上空籠罩起來。

嗚——

白狐發出一聲如泣如訴的鳴叫，一頭撞向法陣結界, 紅色流光在接觸到白狐身體的一剎那便散成無數鋒利的光刃，一刀又一刀。

那絕望又悲傷地力量致使凝聚的夢魘陡然震動，烏雲散開，紅色血月懸於高天, 冷眼窺望。

夜色之中，白狐仰頭向著血月一聲淒厲長鳴, 鮮血染紅純白皮毛，看起來頗為狼狽，靈九向著那輪圓月伸出前爪半立起來，吐出盈潤內丹, 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

內丹吸取月光，白色的靈光之中混雜著紅芒，飛回白狐體內。

“白狐拜月！”

何堪下意識地拔出雌雄刀，卻如同當頭棒喝, 楞在那裏。

殺妖除魔，難道真的去殺了阿九？

“天狐拜月，不可妄殺，不可為惡，千年修一尾，九千年一輪回，一拜兇月，天狐道從此不再接納它，墮入妖魔道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巨大的力量，胡靈九這是要拼死一戰啊。”楊健搖了搖頭，“修正果難於上青天，墮魔卻只需一念間。”

“非天不能丟，”童謠閉上眼，竭力將眼底的難過掩去，“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流落到別的地方……開火！”

劃破空氣的子彈燦爛地像璀璨流星，血月之中，白狐清澈的雙眼驟然發出初始墮入邪道的赤紅，它避過身體，為了保護牧野而將猝不及防地槍林彈雨生生受下！

何堪喉頭發緊，他知道童謠做得對，一具可能來自上古神魔世界，歷經千數年不腐不朽的屍體，只不過以頭發化灰，就能研制出屍身不腐的藥。

這具屍體的秘密一但被發現，足以保證一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六十億人口，大至人類未曾接觸的神秘時空，小至百姓身體安康，事無巨細都升華至一個無法想象的高度。

何堪長長地，長長地吐了口氣，怒吼一聲，“抓住它！”

靈九渾身是血，為了牧野，孤獨地對抗整個世界。

“集火！”

童謠一聲令下，整個基地都是槍械與小型火箭筒的聲音，炮彈在高空爆炸，猶如整個世界的煙花一齊盛放。

赤眼白狐的力量爆發式膨脹，狐尾一掃，最接近它的一幢大樓轟然倒塌，煙塵與碎石齊飛入人群之中，只是擋了一瞬間，白狐沖向高空的紅色法陣，那一下撞地實實在在，光刃發動最高攻擊，傾盆如雨，劈頭蓋臉地打在白狐背上！

妖氣炸開，白狐痛苦地嚎叫一聲，與法陣頂力對抗！

“它撐不了多久的！”童謠滿眼淚水，“繼續攻擊！行動部！”

楊健肌肉繃緊，聽到命令時鼓漲的肌肉瞬間發力，兩把精鋼大斧迅如流星飛過，靈九偏頭一躲，行動部便趁這幾秒間隙撒開天羅地網！

嗚——

整個電網通了高壓電，電流劈啪作響，靈九想躲，卻避諱他們傷到懷中那一小塊安全之地的牧野。

皮毛被燒焦，整個風裏都是披皮焦肉爛的糊味，何堪狠狠地搓了一把臉，轉身跑進大開的實驗室。

“楚隊！楚隊還在裏面！”梁昊也看不下去了，轉身跟著何堪跑，“倉老師！你在幹嘛？”

倉央嘉措站在角落裏，靜靜地看著被電流擊中，倒下來的白狐。

“世間所有相遇，都不過久別重逢。”

“故人就在那裏等著，卻因一念執著蒙蔽了雙眼。”

梁昊一頭問號，“倉老師，您躲一下？這裏不安全。”

倉央嘉措揮了揮手，遠處的何堪嘭地摔在地上，他爬起來抹了抹紅通通的眼睛，也不知道疼，不知道拍一下身上的灰，跌跌撞撞地繼續跑向實驗室。

白狐眼前一陣發黑，強悍地電流過體，肌肉失控，龐大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僵硬，發抖。

天網再次通電，白狐連叫都叫不出來，轟然倒地。

“奪回非天！”

山崩地裂中，密密麻麻地軍隊沖了上來，白狐即便倒下，依舊有兩層樓高，它看著那些人，如同地上黑壓壓地大片螞蟻群起而動。

“牧哥……對不起……”

白狐雙眼因重傷而充血，血淚在眼角淌出深深淺淺的一道痕跡，甚至因風勢凜冽而幹涸成一片觸目驚心地血汙。

“胡靈九！我命令你馬上投降！”童謠聲音嘶啞，槍口對準白狐眉心，不住發抖。

“請把我……埋在這裏，我想……一直守著他……”

“馬上投降！”童謠哭喊著，“可以緩刑！可以輕判！我保證！”

轟！

紅色的法陣粲然一亮，無聲無息地熄滅了。

“誰關掉的！”童謠茫然，“誰在實驗……”

誰在實驗室裏。

被法陣遮擋的天空再次緩緩現出，夜空一片漆黑，夢魘浮在空中，沒有強大的恨意，只有一片死寂。

白狐驟然擡頭，它已是強弩之末，這時卻不知從哪裏生出無限的勇氣和力量，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童謠不可思議地看著它，白狐突然回頭，眼中紅光乍起，童謠瞬間便失去知覺。

食夢貘看到過引誘夢魘前來北京的那個噩夢。

“不要！！”

童謠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熊熊火焰憑空而起，白狐和夢魘的力量疊加在一起，將那種指使食夢貘在現實中亦能受到傷害的可怕力量無限放大！

食夢貘無數次看到的，那個渾身起火的女人掙紮著自虛空中走出來，她一聲一聲地呼喚著朱強的名字，帶著咬牙切齒地恨，撲向一切能看到的活物！

“大師！快動手啊！”梁昊抓狂道，“快超度她！媽媽！我害怕！”

倉央嘉措的頂上圓輪光明一圈一圈擴散開，女人的尖叫哭喊越發淩厲，淒厲地哭聲逐漸清晰，“朱強！是你殺了我丈夫！是你殺了我！”

活佛念起往生咒，女人一生所經歷的種種一幕幕閃過。

白狐最後看了一眼在火焰中痛苦嘶喊的童謠，頂著槍火再次飛躍。

沒有童謠指揮，行動出現偏差，就是最後的希望。

白狐終歸掙脫天網，踉踉蹌蹌地跑過山丘，跳入基地外，黑夜張開的深淵巨口。

“你可以去揭發我。”實驗室中，楚穆放下手，他眼前的法陣開關亮光熄滅，何堪就在不遠處，親眼看著這一切。

“去吧，何主任，反正你也討厭我，不想我喜歡阿九。”

楚穆一身狼狽，血與火的氣息濃烈地嗆人。

“那個老外呢？”何堪道。

“跑了，他是靈魂出竅的狀態，沒法抓。”

何堪點了點頭，“那就、那就趕緊去找他的身體。”

“哦。”楚穆冷漠道。

“不！！”

某個秘密的房間裏，赫萊爾回到身體，眼前一片血紅。

那個守著他身體的保鏢殘缺不全地倒在地上，輕霓側頭看看他，“赫萊爾大人，好久不見。”

對面的穿衣鏡裏，赫萊爾唯剩的一只眼睛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

他的嘴唇和臉被啃光，牙床和骨頭暴露在空氣裏，一只眼睛落下來，雙手雙腿只剩骨頭。

“您的血肉，果然很好吃呢。”

輕霓邪氣一笑，“我聽說魂魄歸來之後，如果找不到自己的身體，就會徹底死去呢。”

“您這樣的身體，有或者沒有，又有什麽區別。”

赫萊爾恐懼地看著輕霓揮舞爪子，整個世界，徹底地黑暗下來。

“阿爸呢？”孫大聖鉆在何堪懷裏，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阿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何堪摸了摸它的腦袋，“放心，總有一天會找到他的。”

孫大聖埋在他懷裏，委屈地嗚咽著。

童謠痛苦地嚎叫還沒有停下，倉央嘉措念誦咒語地聲音彌漫在整個荒野，火焰沖天，死去的女人一聲聲地哭喊著，佛光將黑暗照亮，一點一點地平息冤魂的恨與瘋狂。

童謠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化成一只看不出模樣的食夢貘。

“謠謠！”楚穆跪倒在地，將小小的食夢貘抱在懷裏，頭發和衣服起火，也完全顧不上。

“老大啊……”食夢貘一聲嘆息，閉上了眼睛。

“我看到了，必將為你討回一個公道。”倉央嘉措睜開眼睛，“去吧！”

燦爛地佛光中，女人大哭一聲，在地上扣頭一拜，隨著活佛指尖，飛入往生的長河。

食夢貘身上的火熄滅，楚穆將他抱在胸口，一滴眼淚無聲無息地墜入燒焦的皮毛。

“給我吧。”倉央嘉措走過來，“讓我帶他回西藏，雪山和蓮花生大士會治愈他。”

楚穆顫抖著將童謠抱起來，“謝謝。”

倉央嘉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不能救你，是不能插手於你的因果，事情不會這樣結束，還是打起精神來找到天狐才對。”

楚穆點了點頭，“赫萊爾呢，有消息嗎？”

“楚楚楚楚楚隊啊啊啊啊啊！！！！”

劉薇奪命連環call，“那個外國帥哥在十七局嘔……”

“是這樣，楚隊。”劉薇消顯然吐了不能說話，容濛濛接過手機繼續道，“劉姐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們在十七局找了找嘔……”

“然後，找到了赫萊爾的……屍體，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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