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

水洞裏一片漆黑，天眼之中這裏到處都是濃稠的死氣，一眼望不到邊，楚穆抓著他的手，摸索著往前，其實這實在太冒險，他沒有跟靈九說，守在檔案室第一道安檢口的警衛隊長已經光榮犧牲，主人與傀儡之間有天然的感應，何堪一定遇到了麻煩。

可是他們不能停，直覺告訴他，這裏就是對方的老窩。

楚穆作戰經驗豐富，等眼睛適應黑暗之後才敢繼續往前，水洞裏到處都是漂浮的絮狀物，有驚無險地游出很久，楚穆下意識地往下探了探——這是一個隱藏在水下的巨大洞穴。

靈九感覺到他的動作，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擡手釋放出一只小小的銀鶴，銀鶴翩翩飛舞，照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堆疊如山的屍體。

“嗚——”

突然之間，不知從哪裏傳來巨獸的嘶吼，一時水浪翻滾，洞穴裏一下子炸了鍋，楚穆捂住靈九的嘴巴，將他按在懷裏，用後背承受噴湧而來的巨大水壓，有點喘不上氣，肌肉繃緊，一個柔軟的東西從臉側擦過，清新的空氣湧過來。

楚穆還沒反應過來那個柔軟的東西是什麽，巨獸痛苦的吼聲停了下來，他被水渦噴出來的東西掛了一頭一臉，用手扒拉一下，抓了一手頭發。

我擦不是水鬼吧，楚穆自行腦補了一個看不到臉全是頭發的女鬼，一個哆嗦扔了出去。

吼聲停下，兩人默契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游去。

十七局。

“快想想怎麽出去啊！！！！”劉薇尖叫道，“這個假冒偽劣的水貨，用那老臉賣萌太惡心了啦！！”

“鄭老師知道你這麽說他嗎。”何堪踹了踹閘門，“媽的，要申請減少十七局的經費了，這質量也太好了！”

劉薇一臉委屈，“他占我便宜！”

何堪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煙冷靜一下，順手摸出了手機，“有了！向陳部長求救？”

“陳部長不如楚巨巨啊！”

“楚巨巨在圓明園，遠水解不了近渴，媽的，怎麽沒信號了！為什麽高級裝備都配備給反派啊！”

劉薇怒氣沖沖地瞪著消失的星芒法陣，“咱們也來畫個陣！”

“你四不四傻，傳送陣要外面有人接應才……”

“有了！”兩人異口同聲，開心地差點跳起來。

何堪蹲在地上拆手機，十七局配備的手機裏，主任這個級別的有個能直接發送警報給國安部長的裝置，沒信號也能發出去，到了陳部長那裏就是一聲聲震動，何堪當下用摩爾斯密碼發了個“傳送陣”過去，然後飛快地在地上畫了個陣。

片刻之後，傳送陣發出光亮，兩人等得快要心絞痛了，連忙站在中央，消失不見了。

“陳部長！”法陣直接傳送到陳清華位於國‖務‖院的辦公室，何堪和劉薇感恩戴德，一左一右趴在地上抱大腿，陳清華一臉慘不忍睹，使了個眼色。

兩人脖子僵硬，一頓一頓地向後看過去，猶如一個慢放的電影鏡頭——

“何主任，久仰大名啊。”50多歲的中年人氣質高華，笑呵呵地看著他們。

“主、主席！”何堪從陳清華辦公桌上拿過紙和筆，一臉狗腿迷弟狀，“能，能給簽個名嘛？！”

陳清華險些氣地背過氣去，“說正事！”

“有人闖檔案室！”劉薇忙道，“鄭老師呢？！”

陳清華了然地點了點頭，“主席，這就行動嗎。”

中年人點了點頭，“晚九點清華還要在大會堂會見外賓，介時一定要保證會議順利進行。”

圓明園。

兩人潛在水下不知多久，楚穆側耳傾聽，到了這裏，巨獸虛弱的呼吸時隱時現，茍延殘喘，隨時都會斷氣，有了執明的內丹，兩人不用擔心氧氣消耗，楚穆當機立斷，一定要找到這只兇獸。

他大概明白了，兇獸吃人為生，那個巨坑就是兇獸的——排洩處。

當楚穆反應過來噴到身上的是什麽之後，嚴肅地拒絕繼續和靈九手拉手，阿九還是香噴噴地才好。

兩人跟著兇獸的呼吸聲，終於看見水下閃爍的燈光，依靠神龜的力量，楚穆無法估測現在的水深，他們靠近那處燈光，發現那是一個飛速旋轉的扇葉滾輪，繼續摸索著往前，黑暗過後，一個隱蔽的水下基地，驟然呈現在眼前。

楚穆內心罵了句艹，他們的位置就在這個水下基地的上方，甚至更為隱蔽一點，機器的光閃閃爍爍，映出冰冷的金屬光澤。

楚穆在身上摸了摸，下水時外套扔在岸上，只穿了一件背心，身後的靈九突然伸手，將他推到一處縫隙中，他看見兩個穿著潛水服的人游了過來，靠近時楚穆出手如電，一個翻身騎在其中一人背上，寒光一閃隔斷頸動脈，低頭一避，回手一刀，兩人頃刻斃命。

靈九豎了個大拇指，楚穆幹脆利落地割下其中一人的手掌，和靈九換上潛水服，連護目鏡一起戴上，向基地游過去。

兩人游至入口閘門，楚穆將斷手扣在掌心裏，刷了指紋，門開，游過一段全是水的走廊，進入水下的電梯，電梯向上，水位下降，門開時已經是幹燥的室內。

一個黑衣服的大漢走過來，“怎麽樣，有情況嗎？”

楚穆搖了搖頭，低頭拍了拍耳朵裏的水，一臉煩躁，半張臉掩在護目鏡下，大漢沒有發現不對，舉槍示意他們離開這裏。

兩人若無其事地離開守衛，到了沒人的地方，楚穆打了個響指，監控器的紅光一閃，又一閃，兩人在角落裏脫下潛水服，“楚隊，怎麽辦？”

“你帶手機了？”

“帶了，估計已經壞了。”靈九摸出泡了水的，何堪從劉薇那裏坑來的華為2s。

“沒事，拿好，裏面有自爆裝置。”

楚穆掏出槍，靠著墻壁行進，有驚無險地避開巡邏隊，終於摸到過道盡頭，兩人躲在樓梯門後，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兩個人的對話——

“用饕餮胎做實驗不行啊，這幫廢物，到現在都沒找到一只天狐，哎，可惜最後一只九尾天狐三千年前就死了。”

“最近地下水不穩定，又把屍坑裏的東西沖出去了。”

“那能怎麽辦！十七局那幫廢物要是能找到一顆內丹，咱們還用躲在這種見不得人的地方搞實驗嗎！”

“媽的，”另一人罵了一聲，“能找到長生不老的方法，咱們也得撈點好處。”

兩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楚穆做了個“跟上”的手勢，舉槍跟了上去。

那兩個人毫無防備，穿著實驗服，顯然是偷空溜出來抽了支煙，急急忙忙地又要趕回去。

楚穆做了個口型，靈九淩空畫符，無聲無息地打了一道追蹤符過去。

片刻之後，靈九面前出現實驗室內的景象，“是……一只饕餮！”

這只饕餮大腹便便，沒有半分神獸該有的威嚴，巨大的獸頭被卡在一處凹槽內，粗大的鐵鉤將上下顎強行分開，幾個人用拖把一類的東西將新鮮的肉塊和屍體強制性地捅進饕餮口中。

另一個人則在饕餮羞處守著，粗暴地拖出一個還未成型的胚胎，遞給身後的人，另一夥人則圍在手術臺前，將那個胚胎裝進早已準備好的活人胸腔。

“……”

楚穆聽得渾身發抖，指骨泛白，靈九冷汗直冒，“這就是他們研究出來的，能讓人和妖怪結合的辦法？”

“人和妖怪融合，妖怪可以獲得人的軀體，人可以獲得妖怪的壽命，雙方受益。”楚穆冷冷道，“這地方不能留。”

“還有……”那人似乎擡眼看了一下監控屏，靈九看到無數個監控畫面，其中一個監視地正是他們路過的那個深不見底的坑洞，碎屍殘骸與白骨堆積成山，屍坑挖地太深，挖穿了地下水脈，淡藍色的靈光溢出來，在屍坑底部積了淺淺一層。

這一點靈脈滋養著整個屍坑——死屍遇靈，必生惡鬼。

靈九臉色蒼白，將這一切講給楚穆，“現在怎麽辦？”

“試試能不能毀掉屍坑，這幫傻X！”楚穆怒道，“這麽大的養屍陣，會生出魔物的！”

“萬一……萬一，是有人故意這樣布局的呢……”靈九慌道，“能把基地建在這裏，怎麽會不懂這些風水的事。”

楚穆冷靜下來，“果然人比鬼更可怕。”

靈九立刻道，“屍坑入口就在饕餮尾部，它排洩後的東西以及一些垃圾都收在一條管道內，然後用水壓排出去，可是，除非做百場水陸大會，否則根本無法凈化這麽多惡靈！”

楚穆沒轍了，“找找他們的數據庫，這麽大的實驗，一定有專門放記錄的地方。”

靈九不知道他對監控器做了什麽，這麽一路走下來，竟然沒有人發現這裏有外人闖進，根據楚穆的經驗，剛剛那個饕餮胎兒安置好之後馬上會有人做數據檢測，然後把數據送到集中送走，楚穆敲暈兩個人，換上白大褂，帶上口罩，就這麽大咧咧地闖進了實驗室。

一個人急吼吼道，“怎麽才回來！快過來，我去上個廁所。”

楚穆點了點頭，那人的工作便是將屍體分割開餵給饕餮，兩人拿起那個塞子一樣的拖把，裝模作樣地擡起一具新鮮的女屍扔了進去。

饕餮巨口大開，閉著眼睛半死不活，此時卻虛弱無比地睜開了眼睛，看著靈九，那是靈獸之間天然地感應，靠地這麽近，饕餮強烈的恨與絕望鋪天蓋地，甚至讓人有種想殺人的沖動——事實上，進入實驗室裏的每個人，都會慢慢變得暴躁，沒耐心，對一切都痛恨而厭惡。

饕餮痛苦地看著他，流下了淚水。

靈九避開那雙求救的眼睛，狠了狠心把屍體捅進去。

“嘿，你！”站在屍體邊做手術的一個人喝道，“你過來記一下，我去……媽的，有煙嗎。”

楚穆掏出兜裏的煊赫門扔過去，那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楚穆頂著罵聲走過去，拿起一個本子開始記錄數據。

“心跳頻率60。”

“40。”

“媽的！又死了！”那人猛地在病床上踢了一腳，扯出胎兒扔進一個桶裏，將桶推到到管道口，轟隆一聲將桶裏積滿的死胎倒了下去，屍體則扔給靈九，當做饕餮的糧食。

“嗚——”

饕餮看著自己的孩子扔進垃圾口，哀傷地悲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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