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等著我……”

“對，”執明低頭蹭了蹭他的臉，“一直在等你回來。”

“走吧。”執明低下身，示意他坐到背上，“我帶你出去，水裏有很多水猴子，水鬼，人類放生的鱷龜，蛇，吃人的魚，它們太多，也太兇，也不能吃，有一天我餓壞了，吃了一個掉進水裏的桶，身上疼了很久，法力也在逐漸消失，只好躲在石匣城裏，再也不敢出來，近來終於好過了些。”

“你受苦了。”靈九心疼地摸著他背上那些可怕的缺口，“等我，我一定回來接你。”

執明笑了笑，四爪一揚，載著他緩緩上浮，老龜體型太大，垂垂老矣，浮上水面已經讓它氣喘籲籲。

“很久以前，那個水洞裏還沖進來一個五顏六色的鐵盒子，裏面有人，還有僵屍。”執明喘息未定，水面上，一座黑色的孤島緩緩浮了上來，將靈九托出水面，這時已是半夜一點，子時即將過去，陰魂的力量正在逐漸消逝。

何堪殺死十幾具僵屍，渾身是傷，攤坐在岸邊，滿地血汙流入湖水之中，何堪絕望地看著水面，“師弟啊！！師兄對不起你！！！”

何堪哭喊著，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淚，卻看到靈九的銀鶴翩翩飛舞，照出半浮在水面上的少年。

“師弟？”何堪驚了一跳，“師弟！！！”

老龜將靈九送到岸邊，有外人在，始終不敢露面，只好吐出陣陣水波，遙遙向他道別。

“阿九！！！”何堪撲進水裏將他拽上岸，靈九渾身濕透，浸了水，冷帝像一塊白玉，不過明顯沒受什麽傷，何堪這才松了口氣。

天空鴉群仍然高處不斷徘徊，靈九一上岸，那些鴉群受人指揮，鋪天蓋地地沖了下來！

“又來！！！”何堪踉踉蹌蹌，帶著他奪命狂奔，腳下全是血水，疼得渾身發麻，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

子彈一次次打入黑壓壓的烏鴉群裏，楚穆換了子彈，一槍打在遠方的探照燈上，牽扯探照燈的一條細索崩斷，刺眼的燈光掃射而過，鴉群懼怕白光，紛紛躲避，何堪和靈九沿著原路返回，剛鉆出鐵網，巡視的工人喝道，“什麽人！！”

“快跑！”靈九扶著何堪，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楚穆換了麻醉針，一槍一個，幹翻險些追上來的巡守。

“子彈換方向了！”何堪叫道，兩人剛跑到公路上，何堪的二手奔馳一個漂亮的漂移，濺起一地火星，穩穩停在兩人面前。

“快上車！”楚穆喊道。

奔馳風馳電掣地開出度假村，沖上馬路，混進深夜的車流之中，何堪剛松了口氣，捂著傷口呻‖吟一聲，靈九卻說，“有人在追！！”

楚穆朝後視鏡裏瞥了一眼，三輛沒有牌照的黑色寶馬緊追不舍，還好這時馬路上車已經不太多，楚穆猛地一打彎，沖上高速，開始深夜狂飆。

何堪的奔馳雖然是二手，但是奔馳車裏耐久力最強悍的一款，只是極其耗油，楚穆看了一眼油表，無聲地罵了句臟話。

三輛寶馬就跟在車後，堵住左右和退路，包圍了上來。

“坐穩了！”楚穆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一槍掃了出去，子彈打在護欄上，彈了起來，後面的車正好跟了上來，子彈不偏不倚地打在擋風玻璃上，裂縫以密集蛛網狀散開，影響了視線，後車司機猛打方向盤，撞到了路邊的護欄上。

“是什麽人？”何堪問道。

楚穆頭也不回，“不知道！何摳摳！！！下次你能不能把油加滿！！”

何堪：“啊……疼……”

“怎麽回事！”楚穆怒道。

“被僵屍抓的，得趕緊處理。”靈九正在小心地給何堪包紮傷口，只聽何堪嬌弱地嚶嚀一聲，“車座下有糯米。”

靈九俯身一探，拽出兩百斤的超大號米袋，還是貴州惠水縣產的，“……”

不管了，靈九抓出一把米，念了句咒，一把蓋在何堪的傷口上，何堪鬼哭狼嚎地大叫起來，糯米變黑，皮肉灼燒，傷口不再流血了。

楚穆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時刻關註身後兩輛車的動靜，換了左手拿槍，伸出窗外向後一槍，左邊車一個急擺，前輪爆了。

靈九簡直想給他點個666了！

只剩一輛車，楚穆緩速等他追上來，把手機扔給靈九，“快！拍臉！”

靈九哢嚓給那個司機來了個側臉照，楚穆不太滿意這個角度，打開車窗挑釁地比了個中指，司機轉過頭來獰笑，車子用力撞向楚穆！靈九眼疾手快地拍了張正面獰笑照！

楚穆點了點頭，使進路邊一條廢棄的小路，奔馳車狂踩油門追了上來，靈九剎那間明白了楚穆的意思，掏出何堪濕淋淋的符咒，厚厚一把全部扔到窗外，貼滿了寶馬車窗，轟地一聲，寶馬車飛了起來，在半空中爆炸，火光沖天而起，楚穆打了個彎，毫不心疼地來著何堪的奔馳開過一片亂石雜草，底盤劈裏啪啦地磨損，何堪心疼的又要吐血了。

楚穆生生為兩人殺出一條血路，終於找到一家私人小酒店，停了下來。

靈九使了個障眼法，將何堪的車藏起來，楚穆掏出三張身份證，“家裏一定也被監視了，以防萬一，走，開房去。”

酒店只剩一間雙人間，兩張床，楚穆眼角抽了抽，好在床夠大，一張床足夠躺兩個人，何堪出了一身冷汗，臉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靈九這時才反應過來，泡了水，開始發燒。

楚穆將兩人扶上床，左右看看，果斷決定先幫阿九脫衣服，帶他洗個熱水澡，然後和阿九躺在一起，至於何堪，應該死不了吧。

楚穆坦然地將靈九半抱起來，靈九已經燒地有點迷糊，任由楚穆幫他脫去濕衣服，一塊雙魚璧掉了出來，楚穆看了片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重新幫他塞進兜裏。

想了想，還是用熱毛巾幫他擦了身子，吃了退燒藥，裹好被子，楚穆恍然想起什麽來，一陣風跑到停車場，“你……我看不見你，不過你在嗎，車裏太冷，你得跟我們一起睡。”

孫大聖嗚嗚嗚，“好可怕！！阿爸遇到壞人啦！！！”

“沒事沒事。”楚穆張開雙臂，孫大聖自覺地滾進他懷裏。

“嗚嗚嗚，”孫大聖說，“你真厲害，不過不要讓阿爸知道我跟你說話啦，他會擔心的。”

楚穆答應了，和孫大聖結下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默契友誼，抱著他塞進靈九被子裏，“你暖和，讓他抱著睡。”

深夜，那些死氣沈沈的鴉群在窗外徘徊，礙於楚穆的威力不敢靠近，於是楚穆抱著槍，坐在椅子上，守了兩人整夜。

靈九睡夢不安，直播間裏，滿屏666666。

大佬們以前所未有的熱情給靈九打賞，各種魔力值，蟠桃，五花八門的技能加成，靈九說了句謝謝，累地再次睡了過去。

黑暗的睡夢中，一點白光閃爍，靈九看著那點白光，白光溫柔地擴散開，顯出青綠的山水，廣袤無垠的大澤，生長在岸邊的白色優曇婆羅滿樹繁花，花雨飛落，縹緲而夢幻。

“阿九！”樹下，一身玄甲的英俊青年含笑看著他。

靈九恍惚間分不清過去現在，他仿佛還只是一條尾巴的，奔跑在青丘之中，無憂無慮的小狐貍。

“執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空靈而遙遠，長發飛散，一身狐裘，向樹下跑去，追逐執明溫柔而熟悉地氣息。

“我要走了。”執明輕聲說。

靈九疑惑地看著他，“去哪裏？你不和我玩了嗎。”

“我想一生都和你在一起，可是，一生，實在是太長了，我等了你這麽久，實在撐不住了。”執明伸出手，輕柔地捂住他的眼睛，“阿九，我心裏有你。”

靈九只覺得想笑，好像單純天真的年歲之中，執明每一個肆無忌憚的玩笑話，逗得他一整天都心情大好。

然而還未待他出聲，執明冰冷的唇，輕飄飄地落在他嘴角，“阿九，你記得，我心裏有你。”

一點溫暖的光星，隨著這絕望的吻，緩緩滲入他的身體。

靈九突然想起，青丘已經滅了，他在雷劫下粉身碎骨，執明守著他住過的共工城，等了他千千萬萬年。

“執明！”

靈九叫了起來，楚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做噩夢了？沒事，我在這兒。”

模糊之中，靈九看不清那人的臉，又意識到好像真的只是在做夢，他生病了，好難受，不過眼前這人強大的安全感讓他愜意無比，又緩緩地睡了過去。

楚穆坐在床邊，低頭在他指尖親了親。

翌日，何堪渾身酸痛，身上全是糯米敷過留下黑色的疤，被子踢到地上，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沒被屍毒毒死，要感冒死了。

靈九睡得正香，被子蓋地嚴嚴實實，楚穆坐在床邊，一臉淡定地看著他。

“感謝楚巨巨救命之恩！”何堪抱拳一拜。

楚穆冷冷道，“沒事，何摳摳，你修車的錢自己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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