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葬禮。

這是啟明城最盛大的一場葬禮。

雖然這場葬禮並沒有準備多少東西，可是每個人都知道，在這個情況下，任何人都不應該露出笑容。

這裏安葬的，不僅僅是這些已經死去的人，安葬的，還有之前的啟明城。

昭夜和貝倫斯是最後一個出來的，跟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女娥，和女娥的孩子。女娥和呼罕，有兩個孩子。

一個男孩，現在已經九歲多了，男孩臉上的表情，十分堅毅。雖然不是呼罕的親身骨肉，卻有著呼罕的性格。

另一個，是個小女孩，年紀只有七歲，長相更像女嬌。但是這個女孩，臉上並沒有眼淚。稚氣的臉上，帶著肅穆和堅定，在失去父親之後，這個孩子已經決心像哥哥和母親一樣，扛起自己的家了。

當然，指望兩個孩子和一個女人扛起呼罕，不是一個很現實的事情，所以，這次昭夜和貝倫斯搭了把手。

這樣的幫助，女娥是感激的。

但是，這不代表女娥就不悲傷了，事實上這個時候，不悲傷的人才奇怪，這裏所有戰死的人，有叛逃者，也有守護他們的人，更多的，都是有家人的人。

他們的犧牲，最悲傷的人，就是他們的家人。

所有活著的人，扛著已經死去的人，站到了一片廢墟中。本來，啟明城的城池，是所有勢力的駐地中，最堅固最不可破壞的。

可是這場超脫所有人認知的戰爭之後，這裏早就沒有了當初的樣子。現在這些幸存的人，除了悲傷，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他們得重新建設這個城市。

昭夜和貝倫斯都保持著安靜，看著所有人在廢墟的中央升起一個個火堆，然後，將屍體放在火堆上。

啟明城是執行火葬的勢力，每個人，最後魂歸承夜城的祠堂的時候，只有一小罐的骨灰。

這一場火葬，燃燒了整整一個晚上。等火葬結束之後，眾人手中，多了無數的小盒子。每個人都知道，這每一個盒子裏，都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每個盒子裏，都有他們的身份牌。

這些人是啟明城的人，也是值得啟明城所有人尊敬的人。

第一縷陽光升起的時候，昭夜和貝倫斯帶著這些人渡過了河，去了河對岸的承夜城。

相比較被破壞殆盡的啟明城，承夜城的狀態好了一些。但是，哪怕這樣，承夜城在眾人眼中，也依舊是一片狼藉。

不過，在承夜城最裏面的祠堂，卻依舊堅挺。至少跟周圍建築物的敗落相比，這個建築物還有之前的模樣。

“這是已經去世的人保佑吧。”看著這個沒有被破壞的建築物，有人喃喃的開口。

昭夜沒說話，親自打開祠堂的大門，將死去的人，一個個捧到他們的位置上。然後，緩步走了出來。

這是昭夜第一次主持葬禮。

要說死人，昭夜一生中，見識過太多的死別。但是現在這場死別，卻是最讓昭夜感觸的。走出來之後，看著整整一個廣場，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人，昭夜終於開口了。

“這一次，是啟明城輸了。”昭夜的聲音依舊沙啞。

她本來就受了傷，又帶傷戰鬥。可是，最後壓垮她的精神的，不是身上的傷也不是艱苦的戰鬥，而是啟明城發生了這一件事情。

“但是，我們沒有輸給蟲族，沒有輸給任何其他人，我們輸給了自己。”昭夜的聲音很沈重，沈重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啟明城自從建城開始，就是一帆風順。一方面，是昭夜和貝倫斯有超越這個世界的的能力，另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問題，他們都沒有到沒辦法解決的時候。

所以，有些事情，一直沒有爆發出來。

比如，啟明城的人到底有多自由，沒有人知道。而現在，他們知道，這種自由過了火。至少，現在，他們為這種自由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這種代價，恐怕啟明城不願意付出第二次。

“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啟明城是周圍最美好的地方，我們在這裏，從不缺食物，從不缺教育，甚至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無論老人還是孩子，都能在這裏生活。”昭夜看著安靜的眾人，聲音低沈：“而這一次，我發現我錯了。”

站在最前面的霍普張了張嘴。他想告訴昭夜，這次錯的不是昭夜，而是啟明城的人，可以是他，可以是利歐，可以是啟明城的任何人。

但是現在站出來承擔所有罪責的人，確是昭夜。

明明，他們的昭夜首領，什麽都沒有做錯。他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是兩位首領救下來的，如果昭夜和貝倫斯有錯的話，那麽他們更是錯得離譜。

昭夜的話不多，也沒有哀思和挽留，更多的是反省，反省自己做的錯事。荒星長大的昭夜，不會去安慰別人，也不會安慰自己，遇到這種事情，她最先反省的就是自己的錯。

赤焰傭兵團，昭夜想要反思也沒有意義了。可是啟明城還有機會，昭夜還有機會解決啟明城的問題。

昭夜反思，其他人也跟著反思。一場反思之後，剩下的這些人，凝聚度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之後，便是啟明城重建的工作。

雖然現在啟明城最大的一片廢墟，已經被飛船占領，可是周圍的建築，眾人還想要修建回來。

沒有了蟲族的威脅，沒有人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啟明城不是一個城池，是這些還堅守在啟明城的人的歸屬。

利歐他們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啟明城。重建的工作，只進行到一半，城池中還有一片廢墟。

利歐他們帶著的是來自南苗的人，看到這樣的啟明城，南苗的人，沒有一個不驚訝。

南苗的領頭人，跟利歐並肩站著。他們是在來的路上被利歐截下來的，剛被截下來的時候，都不相信啟明城會發生這種事情。但是看到一片廢墟一般的啟明城之後，他們也不得不相信了。

他們眼中的啟明城，可以說是一個鐵城，能夠將啟明城打沒了的戰爭，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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