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有趣、放松，前所未有的相處方式。

將白從夥計手中拿過那名家所書，黑底金墨的折扇菜單之後，耳邊就一直響起阿木的嘮叨聲和厲霜的拒絕聲。

“點這個這個好吃。”

“你好好坐著，沒禮數！”

“師父，請客不點好菜才是沒禮數。”

“閉嘴逆徒！”

……

看似在看菜單，卻一直在分心聽那兩人說話，將白幹脆將點菜的機會讓給阿木。“不知道這孩子全名叫什麽？”

提起阿木，明璟欣慰地盯著初長成翩翩少年郎的自家徒弟，“他是我在灌木叢裏撿到的，就隨便起了個名字，還沒有大名。”

“聽說不起大名沒姑娘家看得上，我這歪瓜裂棗的徒弟就別出去禍害人了。”欣慰的笑容在徒弟的目光轉來之際迅速換成冷笑，明璟別過頭去，任由徒弟嬌氣的小拳拳砸在自己肩頭，冷哼幾聲。

阿木跟著明璟，到底是個會吃的，點了幾樣菜都不錯，這靜室在吉順樓高處，放眼看去能看到百家燈火，邊吃邊賞景，十分有意境。

他還記得要給將白敬酒的事情，吃了些菜就把酒給對方滿上了，說是要痛飲三百回合。

明璟不喝酒，見徒弟鬧哄哄的吵個沒完，找個結賬的由頭下樓，也好讓耳根子清靜一些。兩人等他離開走遠，阿木貧嘴的舉動才消停許多。

“難為你活躍氣氛。”看這小子一副小綿羊的模樣，誰知居然是一只小狼狗，還挺護主的。

阿木認真打量對面的人，師父說對方很厲害，以他的能為杠上去只有被吊起來打的份兒。“沒什麽，前輩您仗義，救了我們師徒，這餐飯請您是應該的。”他是怕逆了對方的心意，面前這人背地裏不知會耍什麽陰招報覆回來。

師父本來就喜歡吃吉順樓的東西，曾經等了大半個時辰都不消停，怎麽今天鬧著要走，定是見到對方過來，不想打招呼。

在強者面前老老實實地做小伏低就好了，咱要骨氣那種東西沒用，活命才是硬道理。阿木想起師父的諄諄教誨，心裏雖然不舒服，但不得不說，這一條的確是保命硬道理。就像面前這人，修為深不可測，怒起來他們師徒都不是對手，趕緊請客哄得人家高興，之後有多遠就滾多遠。

這些兩撥人一前一後的冒出來，誰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麽心思呢。阿木畢恭畢敬地給對方倒酒，“今天您那一縷劍意我可是看得真真的，硬是將韶青打乖了，您厲害。”

“小子見識淺，兩位的來頭沒聽說過，看今天這架勢都和我師父有些淵源，小子在這就實話實說，今後要是韶青那人還來找事，我們小本生意可招架不住，還請您受累多幫忙。

將白一手撐著下巴，淡笑著打量對面的少年，曾幾何時他也是像對方一樣，搶在別人面前想對方之所想，恨不得把一切都替對方擺平，現如今在對方眼裏，自己居然成了找茬的那一個。

“你說話太狗腿。”

“只要您聽著舒心，別說是狗腿，貓腿都行。”阿木順便拋個媚眼。

有這麽個徒弟在，看來厲霜被照顧得很好。將白的神識掃過對方周身，看到他丹田內有一處濁氣淤堵，能解開的話應該是個資質不錯的木靈根苗子，“你想不想修道？”

阿木眼睛都亮起來，他的師父只教他簡單的吐納法門，若是能修道，再好不過。

不過高人要教徒，按照師父的套路得先推拒一番，好讓對方看看自己的品行是何等的正直端方。“想呀。”

“我有個條件，你要是答應，別說是金丹，就算元嬰，我都能平安地送你上去。”

將白嘴唇不再張合，而是以神識將自己要說的話傳入對方識海，阿木聽完，沈思幾番，應下來。

“你很聰明，會審時度勢地潛伏蓄勢，你師父就不一樣了，他要不就逃跑，要不就硬拼，總是兩個極端。”

阿木受了誇讚，並不覺得高興，十幾歲的少年被半強迫地成為耳目，算是明白什麽叫人在江湖騎虎難下，他要是以死明志，之後只剩師父一人，更加難辦。

明璟結賬回來，看到靜室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基本上都是阿木在誇人，說得嘴皮子都泛白起幹皮了，還能變著花樣誇。

他從沒見過自己的徒弟這樣舌燦蓮花，推了對方一把，把茶杯遞過去，“口水別飄進菜裏，人家聽的誇讚多多了，不缺你那幾聲狗叫。”

“師父你不懂，這叫找靠山抱大腿，要是韶青再過來，我們身為將白尊上的小弟，底氣就足了你知道嗎。”

對方是在嫌棄他的實力，明璟呆了一呆。

阿木從小到大跟著自己，第一次說要找別人當靠山。

“逆徒！你嫌棄為師就直說！從今往後你不再是為師的徒弟了！我們恩斷義絕一拍兩散各走各的後會無期！”說罷憤然站起，大輕功直接從巨大的落地窗奪路離開。

將白忍著驚詫目送對方跑掉，阿木也是緩了片刻，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叫來夥計詢問，哀嚎道：“師父根本沒付錢！！”不帶這麽坑徒弟的！

“……”

這一桌才三十幾兩銀子，還不夠兩人之前一袋零花。將白眼裏的驚詫轉成笑意，將一枚銀錠扔給阿木。

呵呵，有趣。

***

明璟原本是想去付錢的。

下樓一問價格，由於他是吉順樓的老顧客而並非貴客，並未在此住宿，靜室的價格便高出許多，要五十兩銀子。

知曉掌櫃說的是實話，明璟在花園裏逛幾圈散散心，打算消食回去多吃幾口菜再下來結賬，不然不值當。回去的時候聽到徒弟在誇人，心裏一股無名暗火就燒起來了。

這小子之前一直都是圍著自己轉，“師父好厲害”“師父最厲害”地讚嘆，沒想到才是一天而已，就把別人誇上天。

果然見識到更廣闊的世界，再想拉回心思就難了。

也對，怪自己這麽久了修為還是這麽止步不前。

明璟落到一處小巷中，收了機關翼，踩著月色往大街走去。

不同於四塘坊，其他沒有集市聲樂場所的坊市在晚上十分安靜，還有巡城的將士巡邏。那些人認得明璟，紛紛招呼道：“明禦醫這麽晚了怎麽會在此處？”

“睡不著出來散散心，今兒巡城的將士怎麽比往日多了近一倍？”明璟眼睛掃過隊伍，問道。

士兵們面面相覷，“明禦醫不知道，這安康坊下午有一戶人家遭滅門，看現場痕跡兇手是個會武術之人，目前還未抓到，為了安定人心，所以增派了兵力。”天子腳下出了這麽一樁兇案，瞞都瞞不住。

“明禦醫武功高強，但還是小心為上。”

到底是有多慘烈，居然忌憚成這樣，帝都的殺手任務榜不是全都被他一個人承包了嗎？明璟心裏疑惑，“兇案現場在何處？”

“往前左轉，門前有侍衛守著的那一家就是。”

循著對方指點到達現場，官府的人都認得這冷面禦醫，明璟朝侍衛打過招呼，對方並未拒絕他進入現場。

“屍體為何不送去義莊？”

“這屍體有些古怪，準備拿去火化。”旁邊的侍衛說道。

對方的表情難以形容，明璟換上手甲，撚住那白布一角正要撩起來，那侍衛又道：“顧大人來了。”

顧清風今兒個在宮裏不值夜，便接了這邊的任務過來看看，見明璟要把白布拿開，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阻止對方。“看了當心睡不著！”

“……”明璟才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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