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書院，玉遼城最有聲望，源遠流長的書院，座落在城西郊碧天湖畔，出過許多文官大家，有錢有權的家族都想將孩子送進其中就讀，因為承接每年的入官科舉考試，因此在帝都的官場中也頗有名望，完全能擔得起教授小王爺的任務。

厲夏聽澹臺正青介紹完那書院，心道大概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裏邊的人非富即貴，自己可要小心一些行事。

“的確有許多大人物，但都比不過我大。”澹臺正青嚼著酥餅，滿嘴噴沫子。厲夏嫌棄地將身上的食物殘渣拍掉，一把捏住他的臉將他的嘴別開，“吃東西時不要說話。”

“哦。”

兩人第一次離開厲霜去接觸新的物事情，下了馬車，跟在澹臺正青身後進入書院山門。

書院中書卷氣息濃厚，這邊一群人習字運筆如飛，字跡遠比自己的好看，那邊一堆人拿著半指厚的書籍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有幾人還在畫畫，兩人一路走來，看到一堆青年才俊在交流切磋，一時有些眼花繚亂。

澹臺正青帶著兩人進了一處學堂，裏邊此時還未上課，學生三三兩兩的聚著說話，見到小王爺進來，霎時安靜了一瞬。

澹臺正青恍若未覺，招呼兩人坐在他身邊，不一會兒便有人將兩張矮幾搬過來擱在兩人面前，就在書堂的最後，與澹臺正青坐成一排。那人又給兩人歸置了筆墨紙硯等物，盡是上好的貨色，十分盡心。

厲夏拿著手中的白狼豪筆轉了轉，懸腕舔墨在紙上試了試，便拿起身邊的書看起來。他們的字都是婢女教的，平日裏看普通的游記雜志大致沒有問題，但看一些策論典故之類的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小王爺熱心地道：“這本字譜裏邊字不多，加上註釋裏也有些重覆的字，你們接著我們的進度學沒事的。”他拿過厲夏的字譜翻了翻，停在第五頁，指著上邊的字道：“我記得教到了這裏。”

厲夏見別人的字譜都是往後翻了大半，正要問，旁邊有人怯生生地插嘴，“小王爺好久不來，先生現在教的是後邊二十頁的字啦！”

“……”厲夏頓時覺得這小王爺不靠譜，澹臺正青尷尬一笑，對那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原本帥氣的動作被他那肥瓤瓤的手使起來頗為搞笑，“不要告訴我爹。”那小孩急忙應下。

不多時有鈴聲敲響，眾人陸陸續續進了學堂，一室芝蘭玉樹的人兒除了澹臺正青，皆都教養良好，挺背端坐，十分註重儀態。

教書的先生對突然多出的兩個人並不覺得有何不妥，講課授業十分認真嚴肅，兩人心知放松不得，急忙也認真聽課。

一堂課就是一炷香時間，先生教完便走，眾人若是有疑惑，沒當面提出的，便自己到茶室去請教。厲秋厲夏在一炷香之內被塞滿一腦袋的文字釋義，都有些頭疼。

兩人好不容易挨到散學，看澹臺正青癱在座位上，歇了帶小王爺的心思，自行去找那教書先生。

“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就不怕對方嫌你煩嗎？”厲夏將字譜夾在腋下，小跑著追上厲秋。

“時間寶貴。”他們起步得比別人還晚，若是再不咬牙努力，即使進了一流的宗門也是枉然！何況帶著霜少爺，更不能放松警惕。想起對方為了他們朝別人跪下的樣子，還有驗靈根時周圍一群人嘲諷輕蔑的目光，厲秋握緊手中的字譜，因為用力，指節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厲夏嗤笑道：“你倒是什麽都想著他。”說來也對，那小少爺傻乎乎的，若是沒人在旁邊時刻盯著早晚把自己賣了也不知道！

自從赤宸猜測兩人不是親兄弟後他總有想和對方一爭高下的想法。就連他自己也有些奇怪，盡管厲秋平日裏並不曾惹到他，但每次厲霜誇對方時他就會感到不快，臉上帶笑，心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恨不得自己就把小孩護得好好的。

厲秋道：“是啊。”

兩個字頓時將厲夏噎得沒脾氣，他道：“你把自己前途都搭在那人身上，就不怕對方給你使絆子嗎。”

“不怕。”厲秋加快腳步，顯然不想聽對方說這些。

厲夏抓抓頭發，咬牙道：“倒顯得我小家子氣。”

“你知道就好。”

“……”

兩人來到茶室外，見那先生在裏邊喝茶，敲門進去。

坐在桌邊的先生是個年歲不大的男子，生得很是眉清目秀，蓄著微須，給本來輕佻的氣質添了一份沈穩。兩人之前沒註意先生樣貌，此時看清了，心道居然不是個老學究。

“你們是新來的學生？”先生看到兩個面生的學生，微顯詫異，平靜地問道。

厲秋點點頭，“請問先生如何稱呼？”

“免貴姓舒，單名一個南字，東南的南，喚我舒先生便可。”舒南接過兩人的字譜擺開，問道：“你們是有何疑問？”

兩人搖頭，課上的內容他們都記下了。厲秋將字譜翻到第一頁，“還請舒先生從頭為我們講解一遍，從第一頁開始。”

“……”舒南也不推辭，翻到前邊細細給兩人講起來。

就在兩人沒註意的地方，一線煙霧似有意識一般攀上兩人身後漸漸沒入衣服中。

舒南給兩人講解到半，搭在紙上的手指突然微微發顫，顯然是在苦苦忍耐什麽。厲秋最先註意到對方的異樣，凝眸問：“先生可是不舒服？”

厲夏也看出些不對。

舒南讓兩人冷靜，轉過頭去用手帕遮面咳了好幾下，“寒癥舊疾，不礙事。”

說是不礙事，講課到底沒法繼續下去，兩人只得離開。

走過回廊，厲秋停住腳步回頭遠遠望向茶室，看到舒南在裏邊拿出一樣香爐似的東西，眼睛微微一睜。一絲極淡的黑氣溢出茶室的門縫，幾乎融入風裏，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厲秋腦海中靈光一閃，憶起之前厲霜所說的在落霞山遇到的事情，小少爺言辭間提到一個姓舒的人，似乎還是個頗有地位的邪修。

兩人遠遠看著，見那黑氣盤桓不散，心裏越發確定這教書先生十有八九就是那邪修無疑：“你說那個籌碼能不能換得一只靈根？”

厲夏頓時有些躍躍欲試，心裏一把算盤打得直響，“或許可行。”那茶室是獨門獨戶，兩人刻意等舒南離開後再前去查看，室內一切無異樣，只是空氣中留著一絲十分熟悉的味道，仔細分辨，那是窮人巷中的一種氣味，不臭，卻也不是那般好聞，更接近於藥物苦澀的味道。

舒南言及自己有舊疾，終日苦藥作伴，一般人很難分辨出兩者之間的分別，兩人認得，無非也就是經歷過罷了。

兩人都有些緊張，這個意外真是來得太突然，還是等下午散學和厲霜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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