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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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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無所有

一聲哨音, 一匹配備銀鎧的棗紅大宛馬如一道雷光飛馳,又伴著結實沈重的鐵蹄聲氣勢洶洶而來。兇悍如此,卻在林清樾面前又乖順非常。

她翻身而上,俯視著與馬腿平齊的蕭定安。

“沙場刀劍無眼, 使者身份尊貴, 不宜久留, 我就不送了。”

“慢著。”蕭定安掃過已經交鋒起來的遠處明光, 盯著林清樾冷淡的神情, 他朗聲道。

“今日我是領親王之命來確認盟約的,現下正是個好機會,我相信以楚軍勇猛, 定不會讓我區區一使臣丟了性命。”

他要目睹林清樾究竟是如何斬殺燕軍。

又是如何與曾願生死相隨之人,勢不兩立。

高大的坐騎似感受到男人的威脅, 馬首不住的噴氣,躁動地反覆刨著前蹄,若非主人牽制,大抵下一瞬就要把眼前之人踏成肉泥。

蕭定安卻篤定自己的籌碼,不曾動容半分。

地處南方起兵的楚軍完完全全依賴於西嵐供給的兵馬糧草, 這也是為什麽他獻策西嵐親王與林晞建立盟約。

看上去兩個月來楚軍勢不可擋,可只要西嵐釜底抽薪,那林晞這楚王拔了牙的老虎, 徒有其表罷了。

“來人,給使臣備馬。”

你瞧, 什麽女子為王。

終究還不是要依附強者。

-

林清樾先去了自己的帥帳。

進帳的斥候看了一眼林清樾身邊的蕭定安有些躊躇,但還是在林清樾的眼神示意下, 把最新探得的消息如實稟報。

“共五千燕軍……是燕太子親征,燕軍士氣高漲, 已接連毀我軍兩營糧草……”

“前線急報!”

前斥候還沒說完,營帳外又一斥候帶著一臉血跡和傷勢,以斷劍撐地,支起搖搖欲墜的身體對林清樾急切道。

“祝軍師被俘,燕太子以軍師為質,要求我軍退兵至齊河百裏之外。”

“什麽?祝虞怎會在前線被俘?!”

神情本還只是略有凝重的林清樾此刻卻似煩躁極了,扶著桌案站起身。

“軍師她……她也只是想趁夜收斂將士屍首,未曾想到燕軍如此卑鄙,竟偽裝屍首……”

嘭的一聲。

林清樾因煩躁失手砸在桌案上的巨響,讓想為祝虞解釋幾句的斥候嚇得一下閉上了嘴。

“都與她說了幾回了,一將功成萬骨枯……她這一身清骨和慈悲最是大忌……”

“小樾,你不會婦人之仁吧?”

溫雅的男聲完全不在意此時帳內的寂靜,語帶玩笑之意。可隱在被他燙卷的額發下,一雙眉眼微微挑起,不肯錯過此刻林清樾臉上的任何一絲神情。

“多舌。”

沒有任何預兆,林清樾抽出隨身的長劍。劍尖帶著寒氣直指蕭定安的咽喉,她眸色深幽無底,似平靜,又似醞釀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我允你來這兒,是我大楚對西嵐的誠意。不是因為我真的敬你。”

“這仗打不打,如何打是我說了算。別再在我耳邊叫,惹煩了,大不了魚死網破,我連西嵐一起殺。”

殺字滲然,無懼天地。

蕭定安身體微僵。

他聽得分明,這是他侍候在西嵐親王左右時,熟悉的威壓。

只有用權勢才能堆砌而成。

權勢果然是天下間最好的照骨鏡。不只是男人,女人也一樣。那些曾苦苦維持的端正不過是束縛她真性的牢籠。

這才是真正的林清樾。

蕭定安看向林清樾收劍出帳的背影,咽喉間殘留的失控冷意順著摩挲的指尖,鉆進他的四肢百骸。

他低頭緩緩收攏手掌,輕輕深吸了一口覆又嘆出。

他們是同類。

他早就說過。

-

蕭瑟北風之下,兩軍對立。

身穿黑甲的燕軍確實極為適合夜襲,在龐然的黑夜之中,那持立的寥寥火把不像照明之物,更像潛伏巨獸的窺視之目。

森冷、無情。

“夜襲如你們這般大張旗鼓的真是絕無僅有。”

對峙的楚軍緩緩從隊伍的末端被分開,一匹棗紅大馬和一匹黑馬從中走出,明滅的火把微微照亮了林清樾的眉眼。

林清樾也借此看清了對面。

如她位於楚軍正中,燕軍正中,冷硬甲胄包裹著倨傲矜貴的青年。兩月敵我,他的輪廓變得更為堅毅冷然,曾冶麗無雙的雙眼結滿寒霜,幽沈得再無悲喜。

“無需廢話,這人你是救還是不救?”

馬聲嘶鳴之下。

火光霎時圍繞在一處,那是位於瞿正陽馬上,被綁住雙手,用刀橫在脖頸之上的質子祝虞。

堅韌倔強了一輩子的人,此時看著林清樾為她之過走出,卻因口舌被堵,只能絕望地搖著頭。

但任何一絲多餘的動作,只會讓架在她脖子之上的冰冷刀鋒更陷進去一分。

“別動了。”瞿正陽皺眉低聲,刀刃卻微不可查地往後退了兩分。

“她可是你昔日同窗,你便忍心?”

林清樾隔著將士喊話。

蕭定安微微側目,他沒有從這話裏聽出多少沈痛,有的只有交易一般的討價還價。

梁映掩與甲胄之下的唇角微微扯起。

“昔日愛人也可反目成仇,一個同窗而已。在她計策之下死了我多少大燕將士,你為何不問?”

此話一出,黑甲軍中氣氛更加沈重。

“林清樾。”

“今日於此,我只是不想徒增傷亡。你若良心尚存便帶著你的人撤吧,我以燕太子之名沈映起誓,絕不食言。”

“梁映啊梁映,都當了太子了。怎麽還是如此心軟——”

林清樾時隔兩月,久違地念出一個無人再會稱呼的名字,大抵是這一秒的怔楞,林清樾的起誓無人防備。

“百裏,她不值這個價。”

一支冷箭從弩機之中尖嘯而出。

眨眼之間,瞿正陽只覺得胸前一震,那根長長的箭矢竟就這麽生生地紮在了他眼前。

“祝虞!”

瞿正陽驀地垂下手中之刀,單臂攬住口吐鮮血,猝然塌陷失力的女子,滿眼惶恐和不敢相信。

“她怎麽會殺你,她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嗎?不該是這樣的……”

“梁映,你我之間已無餘地。”

遠處,林清樾冷漠的聲音隨風傳來。

凜冽的風聲夾雜著凜冽的殺意。

“殺!”

蕭定安牽著自己黑馬的韁繩,任由萬千兵馬從他身邊穿過,在陣前女主帥的振臂高呼下,洶湧地撲向對面燕軍。

三日。

應當是會有結果了。

滿意地彎起唇角,蕭定安緩緩從無人在意的角落緩緩退去。

-

這一場由燕軍夜襲開場的戰爭,兩日未歇。

燕楚兩軍主帥皆是一子不讓,陰謀陽策頻

出。在楚營地,蕭定安看見光是帳內沙盤便是擺了十個,而林清樾就在數十沙盤之中,同時操縱擺弄,演算下一步。

這般勢均力敵的角逐,燕國歷史上聞所未聞。

但,終究這燕太子一身本事和謀略都是林清樾親手教導,於第三日的清晨,蕭定安便看到了楚軍勝利之姿。

——他們已成功渡過齊河,兵臨燕國最後一道防線,淮州城下。

而清剿完那些四散奔逃燕軍的楚軍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

只差今夜最後一次攻城。

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是他的塵埃落定。

無論是權勢,還是她。

寂靜無人的四下。

蕭定安掀開帳門,看著搖曳燭光下一雙闊別已久的雙眸,他低聲如惡鬼絮語。

“等這麽多年,終於到了最好的時機了。”

-

相對於城內的一片死寂。

城外剛駐紮好的楚軍營地一片歡聲。

林晞瞥過邵安手中的戰報,嘖嘖讚嘆。

“這丫頭片子不謀反還真是可惜了。”

“沒您這麽誇人的。”邵安無奈搖頭。

“好了,我看完了,快放下,擋著我看火候了。”

林晞不耐煩地別過頭,待眼前的白紙被拿走,代替帳內書案,滿是狼藉的竈臺呈現在眼前。

濕乎乎、黏答答的面粉團子東一塊西一塊地散落各處,滾燙的沸水之中漂浮著更似疙瘩的焦黃面塊,還有疑似蔥葉,卻被炸得焦黑的糊塊。

“君上,可以撈起來了…… 再煮就爛成面粉湯了……”

邵安實在看不下去,在被勒令不能幫忙後,只能出聲提醒。

“哦,那快給我找個碗。”

手忙腳亂之中,面湯又撒了一半。

距離霸占小竈已經一個時辰的林晞低頭看向晃蕩著黃黑交雜的面湯,倒是十分有成就感。

“你說那死丫頭吃到她娘親手做的這碗長壽面,會不會感動地哭出來?”

邵安:“……”

首先林清樾得認得出這是一碗……

半碗長壽面。

他向來是實話實說的。

但若他明知道說出來林晞會不高興……

“其實君上可以讓小廚房代做,心意是一樣的。”

林晞彎著腰新奇地看著自己今生第一碗“羹湯”,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

“這怎麽能一樣,我可是要利用這碗長壽面把那死丫頭的孝心盡數奪回來。”

“偽君子衛渡憑生辰日親手做碗面就能讓林清樾感恩戴德,把成了活死人的他帶著天南海北地跑,那我也可以。”

“她真正的生辰只有我知道。衛渡不過是算出來的,我懷胎時他又不在,哪裏知道她不是足月出生,我生她可是九死一生。”

“……我覺得您把這些告訴少主,或許會更有用。”

“直言太過刻意,她本來就先入為主,對我沒什麽好印象,到現在也不曾喊過我一聲娘。”林晞擺擺手,煞有介事道。

“我可不想我死後,她再把衛渡和我葬在一塊。我肯定會死不瞑目,投不了胎。”

邵安:“……”

“她人呢?應該還在巡營吧?提前在營帳準備好是不是更驚喜一些?我得趁攻城之前把生辰給她過了,萬一久攻就誤了時間了。”

林晞想到便做,讓邵安留下替她打好掩護,她便興沖沖地帶著半碗長壽面往林清樾營帳走去。

林清樾行軍一直過得儉樸,數九寒冬也就夜裏回帳過夜時,點上一盆碳爐,其餘的都省給了傷兵營。

所以當侍女掀開簾帳,一絲暖意鋪面而來時,林晞還是以為是林清樾提前巡營回來了。

可不是。

一陣煙粉從眼前吹開。

兩個侍女不設防驟然軟倒,林晞一邊捂住口鼻,一邊側身將即將跌碎的長壽面碗穩穩接住。

可惜這藥粉似乎格外勁大。

林晞只來得及握緊湯碗,撤退的步子便沒了力氣,卻不待她倒下,和剛剛兩個侍女一般,帳內伸出的一雙手在引起他人註意之前,把林晞拉進了營帳。

那湯碗便沒有如此待遇。

嘩啦一聲,翻倒在帳內。

-

林清樾巡營完後,在林晞的帳前徘徊了幾回,看得暗中準備好理由的邵安也欲言又止了來回幾趟。

最後邵安忍不住現身,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君上在小憩,少主可是有事要告知嗎?”

被坦言直問顯然打破了林清樾鼓起的微弱勇氣,她把手上的東西捏了又捏,還是交給了邵安。

“這是琉璃新研制的病方,對她的身子應該有所補益。”

邵安摸著這都被握出溫度來的薄紙,輕輕笑道。“這等心意少主還是親自給吧,君上會更歡喜的。”

林清樾卻垂眸低聲道。

“不算心意,只能算是……賠禮……反正過了今夜她就會知道的……”

說完,林清樾頭也沒回地走了。

她完全不清楚母女之間的相處之法。

只是小小的希望以後,她們之間可以少一些恨意……

送出了東西,林清樾心裏松下一塊兒,邊解開鎧甲邊往自己帳中走去。

掀開帳簾才走了一步,看清帳內之景的林清樾腳步驟然一頓。

她難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樾兒,救爹!她要殺我!”

那個本該無知無覺的男人此時竟然清醒著坐在輪椅之上,可他孱弱的力氣似乎一點也抵不過拿著短匕的林晞。

尖銳的寒光眼看要抵住男人的心脈。

昔日男人替死的一幕,重疊而來。

手邊的刀幾乎本能地拔出,想要制止這一場兇惡最有效率的招式便是豎劈,殺掉威脅。

林清樾也是這麽做的,只是在本能急速抽離之後,她看著林晞的側臉咬著牙硬生生改了刀勢,用刀背將林晞一把拍開。

勁道不好收斂,林晞在倒地之後便強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

可這倒似幫了她一把,她單手扶起地面,急切道。

“有詐——”

但猝然的兩聲後,林晞猛地自己扼住自己的脖頸,以她的力道,姣好明艷的面容霎時漲紅,擠出青筋。

林清樾察覺出端倪,忙從護衛阿爹的姿態沖到林晞面前,一掌擊在她的大穴之上,暫時抑住她的經脈,讓她再使不上力。

接住林晞剎那癱軟的身子,林清樾不解又茫然地看向父親:“這是怎麽回事?”

可昔日溫文爾雅的男人卻沈下了面孔。

“小樾,你難道不知她先前是如何折磨於我,又是如何控制於你的?這種人為何要救?”

“她……我……不是……”

跨越光陰而來的詰問一下把林清樾帶回到了小時的課堂之上,她被那份久違的失望眸光打得手足無措。

林晞對父親的所作所為,她聽過。

只是因為父親是新晉探花,頗具才名便被林晞看上,惡意誣陷成反賊。所謂劫獄亦是林晞的暗度陳倉之舉。

他被她帶到暗部磋磨,直到生下了她。

之後父親便被林晞視如敝履,扔在暗部無間牢獄之中。直到他不甘於此,用著昔日才學一點點重新爬到了暗部典籍教導的教習位置上。

父親恨林晞,林清樾一直都知道。

“她是有罪,可不該死在我的手上。”

林清樾低下頭,卻不再敢看男人的臉。

“若我說,不是她死,便是我亡呢?”

男人平淡的嗓音說著最可怖的話。

林清樾驟然擡眸,便看著在父親身後的屏風初走出一個男人,一把短匕正抵在父親脖頸。

“蕭定安。”

林清樾在齒間擠出這幾個字。

蕭定安頗為無辜地聳了聳肩,“為何要如此神情,我這是在幫你啊,你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治療你父親的解藥。只要剛剛完成了局,你便可順其自然地擁有林晞那半邊虎符。”

“只差一點,你就是真正的楚王了。”

林清樾扯起唇角。

“然後呢,再要挾我把虎符交給你,讓你去獻給西嵐麽?”

被猜到意圖的蕭定安並不慌張。

“你當然可以拒絕。”

“用你爹的性命為代價如何?那你們相聚的時間可太短了……”

匕首輕輕松松便在男人孱弱的脈搏之上割出一條血痕。

“等等。”

林清樾叫住了蕭定安,可表情遲疑。

“小樾,我教你識字,叫你辨理就是要你分清是非黑白,你難道真的已經被林晞用權勢迷昏了眼嗎?我好不容易把你從林氏的泥潭裏

拉出來,別又墮落——”

“殺了她。阿爹保證會帶你離開這片是非之地,讓你自由自在的活著。”

刀柄再一次被握住。

林清樾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遲疑的理由。

她的一生,就是在林晞的操縱之下。她恐懼的、厭惡的、不想面對的都是拜林晞所賜。

就算她有她的理由和信念。

可那些傷害是做不了假的。

但她好像沒辦法像之前那麽恨了。

這些時日,她才真正地開始了解林晞。

甚至蕭定安想要的林晞那一半虎符,他們不知道,她早就交給了自己。

在她相信自己之前,林晞更早地認可了她。

全然放心地把後背交給了自己……

刀刃豁然被放下。

她下不了手。

林清樾準備將袖中暗袋裏的虎符交出,可忽然她的耳邊傳來一聲咒罵。

“衛渡你個偽君子少放屁了!林清樾你給我聽好,根本沒有選擇!他們是一夥的!”

林晞強行沖開藥性,不住咳著血,可嬌弱身軀並不影響著她惡鬼一般的凝望。

“衛渡你比我狠,為了報覆我,你知道我的計劃,就處心積慮到自己女兒身邊,天天教授她什麽自由什麽正義,實際是為了把她教成替你報仇的工具,在這一刻殺了我。”

林清樾心臟一滯。

比起林晞步步掌控她十八年,這個消息才真正讓她無法承受。

這意味著,從林氏離開她一直支撐自己到現在的那一點愛。

——都是假的。

衛渡眸光掠過林晞,一絲濃烈的恨意一閃而逝。

但馬上,他又用沈穩的聲音再一次問道。

“小樾,你是信我這個用命護你的父親,還是這個棄你十八年不顧的母親?”

“還是該問你,你要選自由還是權勢?”

林清樾握緊拳。

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有如此難以抉擇。

眼見林清樾掌心摳出血色,林晞嘆了口氣。

“我也不是不能死。只是不能死得憋屈,你這個口口聲聲的父親根本不知道你的生辰。”

“你生辰是今日,一月十六,那夜是滿月,我給你取了樾字,意為繁茂之意。你去看門口,我給你做的長壽面還被他們弄灑了。”

林清樾指尖一松。

她確實看到帳門口有泥土濕潤的痕跡。

“別聽他們的,他們所謂的自由容不下我們。長久以來,他們的自由只建立在女子的束縛之上。若要我們得自由,那踩在我們脊背之上的人便會摔下。”

“夠了——小樾,你還是太讓我失望了。”

衛渡終於忍無可忍。

剛剛還坐在輪椅之上孱弱的人驀地奪過蕭定安手裏做戲用的短匕,一個暴起直朝林晞刺來。

林清樾後知後覺想拿起劍抗衡,可她驟然發現自己的手腳不知何時開始不聽使喚,她這時才發現一直燃在帳內的淡淡香氣,她盯向蕭定安。

可什麽都來不及了。

“就知道你忍不了。”

性命攸關之際,倚靠在林清樾懷中的林晞卻勾了勾唇角,替林清樾拿起劍起身迎去。

一個是裝病了五年的男子,一個是勉強沖開藥勁的女子,短兵交加,頃刻就有了結果。

林晞捂著心口的匕首嗤然笑著,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她的那把長劍直直貫穿了男人的腹部。

“林晞,你真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衛渡,我不像你,我從來都不怕死,也不怕當惡人。當年是你求著我劫獄的,你清不清白自己最清楚。她欠你的一命,我替她還了。你做了厲鬼,就和我糾纏到底吧。”

林晞說完轉向林清樾,她很想拉著她的手最後再說幾句,可是她實在沒有力氣了,對著那雙泛紅到無光的雙眼,她輕輕道。

“別看了。”

“怪我,不該把你帶到這世上來……最後還是沒能當成一個好母親。罷了,就不該去試的……那長壽面你沒吃也好,估計也很難吃……”

血湧到喉口,林晞被嗆著停了話聲。

“這可真是一出好戲啊。”

蕭定安鼓著掌踏過林晞和衛渡身邊,將此時已經失去知覺、視覺的林清樾緩緩抱在懷中。

“就是對我的小樾有點太殘忍了。”

“放開我——”

不知道蕭定安這一次用的是什麽藥,比長夜還要迅速地掠奪走了她的五官,兩感的消失相繼不過頃刻,而現在,她連口舌也控制不了了。

在即將淪陷的黑暗中。

最後消失的聽覺緩緩聽到遠處傳來的微弱女聲。

“臭丫頭,記得我說的話,決不許臣服。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阿娘……”

林清樾舌尖咬出了血。

可她什麽聲音都發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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