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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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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殺滅口

梁映看不到林清樾的神情。

她一句高擡貴手像是世間最鋒利的劍, 輕而易舉就劃碎了他默認的一切,心口那一霎倒不似痛,而是分辨不清的茫然。

他本能地迎上去。

眼角眉梢,毫不在意地向她示弱。

“阿樾可是在怪我?你生氣都是應該的, 只是……只是不要說這樣的話……”

可梁映上前一寸, 林清樾便膝行後退一尺。

他心口漸漸涼下。

只聽女子伏低著身子, 話聲落在冰冷的地磚悶悶傳來。

“之前哄騙殿下, 是清樾得寸進尺, 妄圖那太子妃位。這幾日牢獄之災,清樾算是明白自己實在是沒命享這福氣,還請殿下看在書院情分上, 放我一馬吧。”

她說著,臂膀像受不住地上的陰冷微微顫抖。

附著其上的血痕跟著刺目。

她在懇求, 在博可憐。

梁映從沒見過林清樾用過這幅口氣。

可她偏生沒有一點破綻,就像在書院初見時她眾星捧月的耀眼,讓人只覺得她天生如此。

單薄的人,越看越陌生。

真真假假,從第一次見面之時, 便充斥著她的全身,他大概從來沒有一次是真正抓住了她……

永遠夠不上的指尖追到了盡頭,在女子退無可退時, 卻停了下來。

他看得出她的不願。

那鐵證一般的事實若細線,一圈圈纏繞在他的心口, 緩慢地束緊,這本是漫長的窒息, 若他不想承擔,當場離去, 他便可以茍活在這一刻。

可他向來是不怕死的。

指尖改道,扶起女子的下顎。

逼得她那雙素來沈靜溫潤的眼眸擡起來,看著他。

看他將自己的衣袖撩起,露出那專屬於

一人的深刻印記,又把簪得好好的發一把扯下,露出那就算及冠,也不曾解開的兩根長生辮。

矜貴的太子殿下三兩下便把自己添上了兩分瘋癲,他身後侍從惶然害怕,可他們看不見的是——

太子那雙烏沈的眸子裏沒有一絲威迫。

只餘沈重的期然,映著重重火光,閃爍可憐。

“你說,此前種種,皆是騙我?”

林清樾眨了眨眼,似一點沒有被眼前景象觸動,也一點不知,她的話只要說出,他就會信。

她就這麽極輕極快,沒有一點猶豫道。

“是。”

逼仄的牢獄間,靜得似沒有人呼吸。

“……呵。”

良久沈默之後,梁映輕笑了一聲,他的眸光來回掃著林清樾的臉,最終指尖收起,四指收攏蓋在了那一雙說著這話時也坦然明朗的雙眸。

“那你真是長了一雙極會愛人的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林清樾在看不見此刻的青年是怎麽樣的神情,只知她的眼睫在那厚實的掌心之中刷過三下,掌心才撤走。

“讓她走!”

青年字音重重落下,像是帶著再也不想見她的決然和怒音,嚇得獄卒登時帶著一串鑰匙跑到她的身邊。

光線湧來,她再看清時,只來得及捕捉到從牢獄房門掠走的一片華貴衣角。

還有她手上腳上盡數被解開的鐐銬。

-

太子車輦離進東宮還有二三裏。

殿前,兩邊宮人用身體支起的圍障後,一紫色官服的花甲老人揣著手爐舒服坐在一張鋪著軟墊的梨木椅上。

不一會兒,他的身邊匆匆走近一位內侍,一番耳語之後,老人捋著胡子輕笑著。

“竟真恩斷義絕了?那便按計劃——”

老人笑眼閃過一抹厲色。

“殺了吧,這種禍水留不得。”

內侍應了一聲,老人也順勢站起身,伸了伸筋骨後,對周圍宮人道。

“都撤了吧,估計再有一炷香就該到了。”

宮人們領命各自散去,趙軻悠悠在殿前跪下,做好樣子。忽而他鼻尖一涼,擡頭一望,天際不知何時攢聚了陰雲,萬千點白雪驟然而至。

片刻而已,地上的老人眼睫肩前都累起一層白霜。

養尊處優慣了的骨頭也被寒氣肆虐得處處叫疼。

從城門到東宮按理用不了這麽久,老人抿著唇,略一招手,東宮內侍聽話上前。

“去看看殿下到哪兒了?”

匆匆腳步聲在耳際一連串響起,卻不過十幾步,便又停下了。

趙軻剛一皺眉,獨屬青年陰郁低沈的語調緩緩響起。

“不用看了,孤就在這兒。”

正是姍姍來遲的太子殿下。趙軻心中一跳,緩緩回頭,卻不免因眼前之景湧上一抹駭色。

那剛剛被他支使出去的內侍正被身穿甲胄的男子一刀橫砍在腰腹,抽刀的那一瞬,血色噴飛在持刀男子的臉與身上,可卻不明顯,因為那甲胄之上早已沾滿暗紅。

男子麻木地收刀,內侍的屍身無力地倒下。

染著血的擁擠地面被重新騰開,一只纖塵不染的鞋履緩緩踩過。

趙軻咽了下唾液,看向走來的青年。

他該是熟悉的,因青年歸位後,就由他步步引導、操控。他雖性子沈郁固執了些,可不得不說,他在長衡所處的時日裏,君德、禮制被教化得很好。

就是因為太好了,才能比想象中的更簡單地,用政事和大義就能綁住他。

可現在,青年峨然立於天地間,散亂的黑發在冷風中放肆無懼地翻飛著,一身單衣不整只粗糙地攏著一件薄紫狐氅,禮節規矩蕩然無存。

一雙眸子更是宛若被失去了鐵鏈束縛的野生的獸。

兇相畢露。

“殿下,這是……?”

盡管膽邊寒氣漸升,趙軻依舊撐起笑臉,只當是青年情意被負的脾氣。

一個無關緊要的明部內侍而已,殺就殺了。

青年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乍看沾惹瘋意的人卻異常平靜地走了過來,抽走了趙軻手上的請罪書,一目十行地看過又闔起。

他睥睨著這位三朝元老,幽幽道。

“雖是請罪,條條看來倒都是左相為國鞠躬盡瘁的苦心,看來左相定能青史留名呢。”

趙軻慣要接話,耳邊青年話鋒卻陡然一轉。

“可錯就是錯,左相既然如此大義,那孤便替左相擔了罵名,三朝元老,左相便就做到這兒吧。”

“殿下!”

趙軻像是沒有聽清那幾個字,沁滿寒氣的膝蓋再也跪不住,他扶地要起,可一把還帶著血氣的刀更快地揮向了他的脖頸。

“左相小心些,正陽這刀剛斬完東宮一批禁軍,殺氣豐盈,嗜血得很。”

斬完東宮禁軍?

趙軻一頓。

那可是明部養出的一批最優秀的武衛。

怎麽可能死於小小侍衛手中——趙軻重新望向對他拔刀之人,卻被其眼中的狠色一怵。

他記得這人,被任命衛左衛率都統,但有禁軍在側,徒有武職虛名,整日無所事事。他只當是得道雞犬……在他幽囚太子那兩天,這都統甚至不曾有一點抵抗,棄主而逃……

如今看來,哪裏是背棄。

趙軻從太子身後數百侍從,收回眸光。

這只怕是他登位時就開始的綢繆……

可為何是今日?這時機還不夠成熟……

腦子一轉,趙軻就有了答案。

“殿下,林氏為皇室鞠躬盡瘁百餘年,您今日就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如此自斷羽翼?殿外難道不知這東宮之外,景王是如何虎視眈眈?西嵐又是如何希望大燕分崩瓦解,不攻自破?”

“所以呢?林氏若真如此了不起,又為何讓大燕落得這內憂外患之境地?”

耄耋老人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青年冷笑一聲。

“呵,別自視甚高了,你也親自嘗嘗身為無關緊要之人的下場吧。”

銳利的刀鋒眼看要拉開一道血口。

趙軻闔眼,厲聲道:

“也好!有妖女陪葬,老臣不算枉死!”

老朽的皮膚上刀口才洇血幾縷,刀刃猛然被人打落。

“你們的本事殺不了她。”

趙軻捂著脖子上的血口,對著看似篤定,實則握刀的指節正緩緩流淌著鮮血的太子,亮出扳回一局的笑。

“殿下,還是不夠了解林氏。”

-

林清樾活動了一下初被解開鐐銬的手腳。

隔壁牢房似比她更難以置信。

“他……就這麽放了你?”

周念透過間隔的木柵喃喃道。

“是啊,因為我不想。”

林清樾一點也沒有求來一線生機該有的戰戰兢兢,迎著周念跟隨而來的眸光,她還拿出一絲餘裕解釋。

可周念卻被她的話點燃了心中的燥意。

“你不想……?哈哈哈因為你不想??”

周念大笑著。

“林清樾,你這話說得好生傲慢啊。他知道你是如此恃寵而驕的人嗎?”

“恃寵而驕?”

林清樾對周念選的字詞楞了楞。

好像是有點。

“來,用飯了,這是今日的飯。”

牢房長廊傳來叫嚷聲打斷了兩人。

周念輕哼了一聲,看著走到林清樾牢房前要端飯進來的獄卒,嗤笑一聲。

“她還要吃什——”

話音未落,周念捂住口鼻猛得後退三步。

只因隔壁牢房之中,被推進來的飯菜中忽然炸開的一層濃郁粉煙。

周念退,是她多年暗衛的本能。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專門克制林氏血脈的“永夜”。是景王與林氏多年交鋒之中研究出的秘藥,可以霎時催發林氏之人身上的病癥。

但凡中了這種藥粉,沒有解藥,就會從喪失五覺開始,最終讓人於最濃重的無知無覺的絕望中折磨著死去。

這藥對林氏幾乎無解。

牢房逼仄,這般濃度的藥粉撒開幾乎看不清被藥粉罩住的人影。撒藥的人緩緩將身邊的刀抽出,試圖確認藥粉中心之人的狀況。

“怎麽一點聲音也無?是藥效不夠?”

“怎麽可能?外面那些暗部的人可無一例外都中了此招,她定是已經痛暈過去了。”

不是景王的人?

逃無可逃的周念跌坐在墻腳,轉而想到了什麽,失笑出聲。

“林清樾,你看吧……就算他和蕭定安不同又如何,你還是林氏之人,無論你怎麽逃也逃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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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嗎?”

緩緩落定的粉色煙塵中,女子平靜的聲息驀地傳來,那耳力好到角落裏的呢喃也被聽得清清楚楚。

這哪裏是中招之兆?

一路皆靠藥粉,武力不強的明部二人對視一眼,不再顧及揮刀就往煙霧之中砍下。

可強有力的一記準確地劈在他們的手腕之上,兩把利刃轉瞬被震落在地,而女子纖細的身形也緩緩從煙霧之中鉆出。

她足尖一挑,其中一把便被掂到了手中。

明部前一刻還必勝的姿態霎時成了被刀刃直指的弱勢。

“你沒事?怎麽可能?你服了解藥?”

“不對!就算解藥也要提前服下才行……除非……”

其中一人猜出了什麽,他睜大了眼看著五感俱敏銳,沒有絲毫被藥粉影響的林清樾。

“除非,你已擺脫了林氏血脈的詛咒?!”

可這怎麽可能呢??

這是林氏幾百年都不曾擺脫的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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