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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第七十八章:問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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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第七十八章:問心試

也不知道林氏明部是不是無人可用。

竟選了宋焱作為棋子。

這等看著就不受控的人, 一朝就把梁映辛辛苦苦一路上維系了二十天的尋常學子表象摧枯拉朽,搖搖欲墜。

迎著眾人探究的視線,梁映額角突突地跳了兩下,視線最終落到了站在他對角之遠的林樾身上。

秋風颯沓, 今日的她穿得一身天青。

濃綠的竹葉繡紋在她的袍角, 隨風翻飛。

一同經歷了長衡大小事, 她的目光始終清和平靜, 一如他初入長衡, 在那個連綿的雨天撞見的觀雨少年。

她身上似湧動著權勢利欲永遠染不上的清冽。

把他滿心的借口和隱瞞看得滯澀,耳邊下一瞬就聽她清朗道來。

“早聽聞洛京繁華迷人眼,貴人行事只求順意, 咱們只管顧好自己就是了,若真是愛才, 自有三顧茅廬的佳話。”

眾人頜首。

便如林清樾提及的重點。

他們無有不信梁映自身才學,矚目而來,並非嫉妒或是起疑,而是擔心梁映因為他們錯失了伯樂。

林清樾寥寥幾句剛好切中眾人心思。

重新有說有笑地,往學錄所指的城外辟雍學宮走去。

唯有梁映慢了一拍。

盯著那抹素來象征清雅正直的竹紋, 眸色沈了下去。

-

國子監的入學試隔了一日便出了榜。

因各地不是舉薦便是舉子入學,僅因入學試不合格而被刷下去的很少,多數學子來看榜只是看看自己被分在了哪一齋, 又或是為了認識同年入學的新生。

瞿正陽憑著身形力氣的優勢,看了榜回來說了第一手消息。

“這外舍兩千學子, 三十人為一齋,摒除武學百人, 畫學百人,醫學三百, 剩下的學子要分五十齋,你們三個考得都不錯,分到了第十齋。”

“不過我找了半天就是沒見到衙內的名字,說起來入學試這日也不曾見他——”

“噗——這還有傻子覺得光憑名次高些便不錯了。”

瞿正陽興沖沖的話突然被一旁看榜的兩名學子嘲笑著打斷。

“這國子監學生聚集之地,不看名次看什麽?”

他可不慣著人,既然這兩人刻意說出了聲,瞿正陽也不介意上前,講不通道理,他也略懂拳腳。

許是剛剛瞿正陽的身影被梁映擋去一半,驀地走近,那學子兩人才發現少年威武健壯,和他們這等瘦弱書生全然不同。

“原來是武院的學子啊哈哈。” 兩人訕笑了一聲,變臉解釋道。

“這國子監有國子監的規矩,像咱們這種新生在老生面前屁都不是,現下放榜的名次看看便算過了,真要落定,還得看今日子時澄心湖新生問心。”

“今日子時?”

祝虞聞言皺眉,不懂什麽考驗還要在夜裏。

“是啊,所有新生都要參加。我勸你們這些外鄉來的就別抱作一團了,多找找京都本地的學子,他們多少有些勢力,不至於在問心時太慘。”

言盡於此,兩個學子不再與他們浪費時間,轉而往洛京口音的學子身邊靠去。

瞿正陽撓了撓腦袋,光是聽就已經聽煩了。

“這洛京怎麽那麽多破規矩?!”

“倒也不算太意外。”關道寧搖了搖頭,“皇城腳邊,利益攸關,國子監和咱們只為立德的長衡肯定不能比。”

“新生問心定是老生專門用來給新生下馬威的,以便掌控學子往後行徑,這個晚上怕是不好睡了。”

“害,都是學生還能把事情做絕了?”

瞿正陽不在意地一揮手。

卻不想一語成讖。

-

子時,學宮內的澄心湖。

十幾名老生手持火把如人墻一般拱衛著湖旁,倚坐在楠木交椅上的一名青年,叢叢的火把將青年斯文儒雅的面孔照亮了六分,剩下四分陷在陰影之中,模糊得可怕。

聽老生模糊的語意得出。

這青年似乎是工部尚書之子,陸詢。難得高官之子中,不在國子監上舍,而在外舍讀書。

而青年面前,靜靜矗立著此次新入學國子監的百位學子,部分衣衫穿得歪七扭八,皆是因為在睡夢之中,被老生從舍房裏揪了出來。

就算心有不忿,也被這一上來手段兇惡的老生嚇得乖順,現在排成整齊的幾列,不敢多有交頭接耳。

點過人頭的老生拿起一本名冊勾勾畫畫後,諂笑著對青年回稟。

青年微微頜首,指尖一擡。

那老生便瞬間領會,轉身對眾人道。

“各位既然到了國子監,學識已經不是唯一重要的憑證。人活一世,今日問心,便是提前測驗各位,將來能在這世道走多遠。”

“現在我說一句,若有符合標準地便往前踏一步。”

“家中有人為官者,上前一步。”

“文官再上前一步——”

“……”

“家中財富過萬貫者上前一步——”

“千貫——”

連續幾問下,百人的隊伍變得參差不齊,進度快者,有幾乎要夠到青年腳邊;進度慢者,也有如同祝虞和梁映這般一步未走的。

林清樾和少數人一道站在前排,受著身後之人艷羨的眸光,卻並沒有一絲喜色。她皺著眉,望著已經落到火把都照不亮的暗處的幾人,隱隱泛出燥意。

但她不能做什麽。

至少明面上不能。

暗部對她的指令有所變更,以護衛為主,國子監內,她被勒令不許如長衡書院那樣肆意惹眼。

只因國子監是林氏部署的,最後一步通向東宮之位的高臺,必須只能由太子一人親自走上這條路。

“好了,那便這十幾人,問心通過。”

林清樾回首,她面前的青年點了點走到最前的十幾人,語意懶散道。

“噢,除了他,他最後一批走。”

在十幾位有錢有勢的學子的慶祝中,青年冰冷的指尖正虛虛點在林清樾的眉心。

林清樾微微斂眸。

就聽得那諂媚的老生緊跟著青年的指示道。

“剩下沒有出列的新生,在澄心湖內和澄心湖四周密林中有散落的序號木牌,這便是你們往後在國子監的地位。你們每往前一步的人可多一刻鐘尋木牌,木牌可奪可騙,沒有規則,最後手裏沒木牌的,直接離開國子監。”

話音落下,剩下的學子之間迷茫之色只停留了瞬息,一個接一個反應過來的學子看著彼此臨近的面孔,眼裏只剩下敵意。

可奪可騙,往後國子監的地位。

這一場“問心”對陸詢而言不過一個游戲,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這些青澀稚嫩的學子們迅速領會到權勢的甜頭和陰暗。

眼睜睜看著懵懂的學子,在一聲聲響起的哨聲中,開始變得面目猙獰,互相爭奪。

林清樾只覺得四年前,從林氏叛離前的窒息感又一次熟悉地在胸腔輾轉。

果然,洛京還是那個洛京。

最後一批行動的哨聲響起。

林清樾幾人並沒有像其他學子那邊迫不及待地離開原地,憑借長衡培養的默契,很快就制定好了計劃。

但每個人的面上,都看不出一點興致高昂。

總覺得這場問心的測驗,

說不出的怪異。

鑒於時間有限,幾人只能先將眼前這關先過去。

藏木牌的地方有很多,大多數都已經被翻找,剩下的若不想直接搶奪或騙取,只能往更高或更深之處探尋。

保險起見,怕有些學子搶紅了眼,祝虞和瞿正陽分了一道,剩下林清樾梁映和關道寧一道。

關道寧運道好。

繞出澄心湖一點,竟然跌了一跤就從面前的石頭坑裏摸出了一個木牌。

林清樾讓關道寧收好木牌,找了個位置隱蔽的高樹讓關道寧爬了上去,等這場測驗結束再下來,免得被誤傷。

關道寧也不願參與那些是非,乖乖藏好,看著林清樾和梁映結伴繼續往更深處走去。

少了對關道寧的牽掛,林清樾尋木牌的腳步也慢了下來,和身邊認真尋摸的俊美少年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兒不會有的。”

眼見梁映二話不說往一處高懸的木枝攀去,林清樾忙拉住了梁映的袍角。

“不試試怎麽知道。”

少年一意孤行,好在有驚無險地將高懸的木枝往下拉了拉,看清了上面的空空如也。

“那幫老生不會讓掛在他們力所不及的地方。”

林清樾早有預料地嘆氣道。

看著冷靜下來的梁映,一雙烏沈的眼眸卻湧上了更晦澀的愧意。

“你本該第一批出發。”

毫無理由被拉到了最後一批。

只有一個理由。

那便是林氏從中作梗。

林氏不在乎他的身邊之人,這便是他當街拒了宋焱之後的後果。

其他人身世單薄,林氏無需刻意針對,唯有需要出手的,只有林樾一人而已。

梁映扯了扯唇角。

所謂太子,他瞧著不過是比身世未明時,看得更清楚,更渾濁的牢籠枷鎖,不僅困著他,身邊的暗流還要吞噬他在意的人。

“這也不礙事,總能找到的。”

林清樾生怕少年再想,便要懷疑到她的暗衛身份上去,換了一副寬慰的笑臉。

可這笑臉看在梁映眼中無比單薄。

“阿樾,剛剛路過的那一處,我想再去檢查一下。”

“嗯好。”

林清樾的信任,讓梁映放心走到幾十步開外後,換下了林樾面前那副執著青澀的少年模樣。

高大的身影立在枯樹之下,凜然若霜。

一抹身影從周邊高樹上一躍而下。

“殿下,有何吩咐。”

“木牌呢。”

暗衛垂首道:

“殿下的那份明部已經在陸詢處準備了。”

“我還需要一份。”

“可——”

“你要違命嗎?”

“屬下不敢。”

梁映沈下神色時,氣勢壓人,暗衛喉口咽了咽,轉瞬領命消失在梁映眼前。

阿樾,放心。

我會讓你永遠自由自在,幹幹凈凈。

……

說實話。

林清樾很清楚,自己就算拿不到木牌也不會怎樣,她好歹還算林氏暗衛的一員。

梁映更不用說了,太子殿下的木牌肯定早有安排。

但她什麽都不拿就能交差,好像也說不過去。

林清樾認命地起身,想著累就累點,趁著梁映不在,直接去那搶得最厲害的學子手裏搶一塊回來。

只是才往前走了兩步,卻忽然一塊木牌落在她腳前。

那序號竟赫然寫著壹。

“這可是姑娘掉下的木牌?”

一道醇厚溫柔的男聲緩緩從林清樾面前的密林後傳出。

林清樾楞了楞。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個聲音。

“定安哥哥……?”

“好久不見啊,小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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